《野草莓》是導演伯格曼與攝影師費舍爾成功合作的多部影片之一。因為在早期的合作中費舍爾的攝影風格深得伯格曼的認同,所以伯格曼在拍攝中並沒有給費舍爾過多的干預。可以說,費舍爾的影像呈現和剪輯,造就了伯格曼影片的凜冽風格。
接下來我將透過多處細節審視人物形象:主角伊薩克究竟是怎樣的人?
冷酷自私的老者形象
影片開頭“伊薩克”的自白就為他的形象奠定了基調,他說自己是“老學究”,對身邊的人都是“相當冷酷”。
關於伊薩克“冷酷”和“自私”的探討貫穿在整部影片中,不斷在現實與夢境的交錯中揭示出這位老人的過去。然而,這種預設並非一成不變,可以看到隨著劇情的推進,主角伊薩克經歷了從發現自我、承受懲罰到重生希望的過程,演員的表演也隨之變化發展。
開車與兒媳瑪麗安同行的伊薩克,高高地昂著頭,絲毫不顧他人十分以自我為中心,一切都要服從於他似的:“別抽菸,我受不了煙味。”“應該立法禁止女性吸菸。”然而當瑪麗安說出“但他(伊薩克的兒子艾瓦爾德)討厭你”時,伊薩克的臉上呈現出明顯的變化:突然失了神,流露出失落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直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伊薩克似乎是不能接受這一事實,而更多令他措手不及的事,由此也接踵而至了。
隨影片發展形象的轉變
第一個夢境裡,伊薩克回到了年輕時的家,雖然他未因此重返青春,但是不難發現,身處回憶中的他不再像現實中那樣老態,雙眼也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來。而當年邁的伊薩克與年輕的薩拉相遇時,他的笑容卻又因與昔日戀人間容貌的巨大差異變得格外苦澀。
接受審判的伊薩克,從本來的理直氣壯直到了解自己犯下的過錯,變得小心翼翼,膽怯地尋求寬容;甚至倒水的雙手都抖得老態龍鍾、戰戰兢兢。目睹了妻子出軌和對自己的推測後,明白自己的“罪證”與“懲罰”的伊薩克痛苦地閉上了眼晴。
事實上,生活中的伊薩克正是在不自覺地用冷漠與自私當面具,以此掩蓋怯弱、顯示力量,然而內心卻是充滿著對情感的渴求。認識到生命與人情的重要性,伊薩克隨後顯示出了同情和寬容的品質來。
面對瑪麗安的傾訴,他不再說出像“你和艾瓦爾德盡力吧”這樣冷漠的話,而是關切地問:“我能幫你嗎?”對於自己生活多年的管家,也漸漸真誠地說出道歉和親近的話來,隨著整個故事的推進人物形象的轉變。
艾格達與薩拉的角色塑造
影片中的其他角色大多具有和“冷漠”、“自私”相反的特質,體現出溫暖的人情來。
管家艾格達小姐四十年如一日地照顧伊薩克,雖然年歲不小卻依舊可愛。面對教授突然改變計劃的要求,她很有主意地反對,堅決的口氣甚至容不得別人反駁。她也會抱怨伊薩克其人:“我要應付一個自私乖張的老頭。”雖說如此,她身為管家的習慣和善良的品質卻使她仍舊起了床,順著伊薩克的要求,為他收拾行李、準備早餐。
薩拉角色的塑造也值得稱道。同一個演員出演兩個角色,併成功地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物來,這無疑是影片表演的一大亮點。
夢境裡的薩拉一邊用理智告訴著自己,伊薩克是最好的人,一邊卻被花言巧語的斯格弗裡德打動,矛盾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那因喘息而起伏的胸口正體現了理智與情感的強烈衝突。而夢境中薩拉對小嬰兒說的話更是如同一首美妙的詩歌,展現出她的溫柔和愛心。現實中的薩拉與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們一起,充滿了活力,給伊薩克和瑪麗安帶來了輕鬆快樂。
大量使用象徵物
作為一部意識流的電影,《野草莓》中使用了大量象徵物,既體現了意識流電影的片段性,又在呼應中暗示主題。
影片起初的死亡夢魘一幕中出現了大量含義豐富的象徵。沒有指標的鐘讓人根本無法瞭解時間,與背景音樂中加速的心跳聲一起,製造出恐懼無助的感覺。鐘下懸掛的眼睛有一隻已殘破,這與接受審判的伊薩克在顯微鏡裡看到的眼睛遙相呼應,象徵他對待世界狹隘和自私的態度。
可怖的陌生面孔類似嬰兒甚至是胎兒的臉,或許可以理解為伊薩克情感年齡的象徵,雖然已是七十八歲,愛的能力卻尚未出生。
在佈景和道具中,花的使用也值得注意。夢境中的大家庭,屋裡屋外都裝飾得花團錦簇,營造出溫馨愉悅的氛圍;伊薩克眼中的薩拉和斯格弗裡德沐浴在溫馨燈光之中,享受這美妙的晚餐,這時桌上也精心地擺放著一束花;年輕人們真誠地祝賀伊薩克,有心採來新鮮的花朵;五人閒談時的桌上同樣裝飾有花朵;而同伊薩克道別的年輕人在夜色中,明亮的臉龐與簇簇花朵相輝相映,意味深長。
相反,伊薩克母親,一個自負、古板而刻薄的老婦人家裡,雖然同樣很寬敞,卻不見鮮花的痕跡,或許這正影片在人物服飾的選擇上也融人入了象徵的意味。
結語:
另外影片色彩控制也頗為講究,當場景轉換為夢境中的歡樂大家庭時,人物全部身著淺色服飾,給人以明亮而暢快的視覺觀感,最終伊薩克跟著薩拉走過陽光充足的草地,尋找到了心靈的安憩之地,釣魚的父親和編織的母親也都身著亮色衣服,整幅畫面如天堂般明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