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敦,字厚之,河南陳州人也。敦世代以農為業,勤勞樸實,至其父楊信,家資累積20畝矣。敦天生旅力,好武術,優善弓矢,飛刀,無師自通,天資聰慧,箭技百步穿楊,飛刀術例無虛發。鄉百里內無出其右者。
民國三十一年,即公曆一九四二年,河南大旱,顆粒無收,政府忙於混戰,無暇恤民。鄉民多外逃難者。敦全家沿隴海路西向謀生,父母中途病逝。敦含悲掩葬雙親,見沿途餓殍遍野,茫然不知何以為生?獨敦身懷絕技,獵物自保。至潼關遇盜,賊殺人索物,民哀號響於野,敦奮勇以箭技殺二十人,群盜驚悚,作鳥獸散。敦技賞於許昌之鄉紳張靜堂。堂字俺齋,重敦之武技,聘為鏢師。至西安,堂薦敦於恆生絲綢紡織品有限公司。恆生之老闆,系堂之堂兄,名張靜廳,字壽山。常販賣絲綢於新疆喀什,再週轉至西歐列強。喜敦之武技非凡,聘其為鏢師。其職責護西安至喀什路上之貨品的安全。
一日與總鏢頭魯泰山到遠郊辦事,回則日已夕矣。暫住鑫匯飯店。用膳於陝甘廳。該廳金碧輝煌,四周皆布金色幕帳。廳內人聲鼎沸,推杯換盞,好不熱鬧。皆是跑江湖的粗魯的漢子,身懷刀槍棍棒。其中一桌只有一個身穿白衣的秀士,不像那些粗魯的漢子,無忌的喧譁,只是安靜的自斟自飲。敦與魯泰山對此見怪不怪,點了酒菜,安然享用。正吃得入巷,忽然咣的一聲巨響,眾人皆驚。但見廳的前部落下一個巨大的鐵柵欄,把廳一分為二。前面突然湧出二三十人,皆手持弓弩,對著眾客人。
其中有一位白首老者,飄然而出,扼腕道:“各位英雄好漢,實在對不住了,我馬某要藉此地處理一章公案。如有得罪之處,請多海涵。”
魯泰山挺身而出道:“兄臺欲藉此地辦私事,卻挾持我等眾人,閣下意欲何為?”
白首老者桀然而笑:“實在對不住了各位,只因點子太過強硬,稍不注意馬某就會死於非命。現這個陝甘廳整體框架皆採用鋼鐵鑄就,下面再生碳火炙烤,我涼大漠飯店的賊人任逍遙插翅難飛。”
這時,那白衣秀士飄然而出道:“嗚那老者,我就是大漠飯店的任逍遙,我與你遠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何要設此卑鄙無恥的計謀陷害任某?”
那白首老者道:“姓任的,你還有臉說與我近日無怨,遠日無仇,你可知當年的漠北馬長風嗎?”
白衣秀士閉目冥想會,突然睜眼道:“馬長風?可是號稱神箭驚魂索命閻羅的馬長風?”
老者道:“然也,正是家父。我就是他的不肖之子馬寶駒,當年家父被你用十二連環箭射落馬下,使他悲憤交加,鬱鬱而終,你說這殺父之仇,老夫是報也不報?”
白衣秀士道:“你可知令尊當年在漠北橫行無忌,劫略商旅,殘殺牧民,十惡不赦,天神共奮,皆欲食其肉,寢其皮乎?任某上順天意,下以民心,對他略作懲處,並沒有要他的狗命,只是他命中有此劫難,怨不得別人也。”
那老者道:“呸!任賊子,信口雌黃,家父在漠北縱橫天下,其雄才大略可比秦皇漢武,哪有你任賊狗拿耗子管這閒事。”
白衣秀士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顫屋瓦,在場之人耳鼓巨痛,莫不變色。道:“我大漠飯店的祖師爺,晚輩不敢說他老人家的名諱,姓劉上世下敦,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漢建立大漠飯店,至今已有二千餘年。我大漠飯店的宗旨是保護商旅,鋤強扶弱,佑護牧民。可笑令尊,自不量力,區區一個山大王,山賊一般的宵小,也敢自稱秦皇漢武乎?他作惡多端,殘殺黎民,死不足惜,你以為這等卑劣詭計能困住任某乎?”
馬寶駒道:“老夫為報父仇,殫精竭慮,經營這鑫匯飯店,把這陝甘廳做成鋼鐵牢籠,四面皆為鋼鐵鑄就,廳的下面可以生火炙烤,為的就是等你入彀,沒有想到,皇天不負,今日你入此廳中,我看你任賊如何脫身?”
白衣秀士仰天大笑,突然兩道白光直射馬寶駒的面門,那速度快如閃電,就在眾人驚恐的瞬間,只聽鐺啷一聲,那兩把飛刀被一道盾牌隔擋住,並未落在地上,而是被吸附於盾牌的表面。原來那盾牌乃是磁鐵做就,善吸附鋼鐵類的物品,正是飛刀暗器的剋星。
馬寶駒道:“賊子敢爾,老夫就知道你任小賊善用飛刀,就預先做了這磁鐵的盾牌,沒想到起了作用,兄弟們,動手!”
但見眾人弓弩齊射,廳內的人紛紛中箭,慘叫聲不絕。大家急忙把桌椅豎起以擋箭矢。廳內一虯髯大漢怒道:“姓馬的匹夫,你與姓任的有仇,為何把我等也困於此地,這不是城門失火,泱及池魚嗎?”
馬寶駒道:“對不住了,這位兄臺,只因任賊的武功太過強悍,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曾經發誓,不管採用任何手段,只要能致任賊死亡,就算身背萬世罵名,也在所不惜。今天好不容易困住任賊,就沒有放他脫困的道理。就算禍及眾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虯髯大漢道:“馬匹夫,你心也忒毒,為了區區父仇,不惜殃及眾人,有能耐就與那姓任的光明正大決鬥,何必搞這些陰謀詭計?”
馬寶駒嘿嘿冷笑,不再理會那虯髯大漢,說道:“我有一言,請眾位敬聽。”
於是廳內就暫時止住了喧譁,都在等馬寶駒的下文。接著他說道:“現在眾人的命運與這任賊繫結在一起,一榮具榮,一損具損,總之,任賊今天必死無疑,要麼大家跟隨他殉葬,要麼大家奮起反擊,如果大夥齊心合力,殺死任賊,老夫向天發誓,事成後一定放眾人出廳。”
馬寶駒挑撥眾人的言語非常厲害,面對生死存亡的機要關頭,有些人面帶猶豫,準備要攻擊任逍遙。
這時,楊敦奮然而起,揚聲道:“各位兄臺,請聽我一言,這馬匹夫人品卑鄙無恥,為報私仇,不惜濫殺無辜,這等人品怎能相信,恐怕爾等事成之後,他會為了自己的聲譽定會殺人滅口,到那時我等豈不比竇娥還冤乎?不如我們同仇敵凱,破了這牢籠,殺死這姓馬的,才能逃出生天。”
聽了楊敦的話,剛才還蠢蠢欲動的幾個人都又安靜下來,都怒目而視馬寶駒。
這時任逍遙朗聲說道:“謝謝這位兄臺仗義執言,不知這位兄臺高姓大名,任某在此謝過。他日任某如能脫困定有厚報。不是任某惜此賤命,連累各位兄弟,只是這馬匹夫卑鄙無恥,其所言如同放屁,如何能信,就算任某現在自盡於此,他也為了自己的聲譽,不會放過眾人。”
楊敦回道:“我乃恆生鏢師楊敦,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今日遇到這不平之事,我楊敦定與兄臺戰鬥到底,同生共死。”
任逍遙說道:“謝謝兄臺的相助,所謂大恩不言謝,以後定當厚報。”
馬寶駒嘿嘿冷笑,說道:“我這陝甘廳,整體皆是鋼鐵鑄就,上面有弓弩,下面有火,可以說是固若金湯,我看爾等如何脫身出來?下面的弟子聽著,點火!”
下面的有多人齊聲說道:“得令!”
瞬時,大火熊熊,濃煙升起,四面的帳幕也跟著燃燒起來。煙味刺鼻,眾人不停地咳騷,不會兒,四面的牆幕皆燃燒待盡,露出烏色的鐵柱,有手臂那麼粗,這個大廳就是一個鋼鐵牢籠。
又過了一袋煙的工夫,下面的青磚皆冒白煙,人無法再站在上面,有一個忍不住燙腳的漢子剛露出頭,就被一箭射中面部,在地上不停的翻滾哀號,不知是箭傷還是燙傷。
眾人的生命已到生死存亡之秋,再不出手,大家皆會畢命於此。
這時,楊敦突然躍起,以十二連環箭術發出三箭,箭箭皆中前面的打手,眾人大譁,紛紛找掩體躲避。
突然一道白影來到楊敦的身邊,說道:“楊兄弟,好箭法!請兄弟用此神技,壓住敵人,為兄去開啟這牢門。”
楊敦說道:“兄臺放心!”說著用十二連環箭術連發二十四箭。壓得對手抬不起頭來。這時只見一道白影射向門口,但見任逍遙奮起神威,手持一把烏黑的匕首,向那門栓砍去。那門栓有手臂般粗細,沒想到竟經不起這匕首一斫,就如刀切豆腐一樣,應聲而斷,可見這把匕首鋒利的程度,稍鐵如泥也不為過。
任逍遙一腳踹開鐵門,立即殺向敵人,如虎入羊群,殺得敵人四散奔逃。同時,楊敦帶領大家,攙扶傷者也殺出大廳。此時,馬寶駒已不知所蹤,他門下的弟子死的死,傷得傷,也都棄械投降。大家一同滅了火,這才舒了一口氣,都在想,如若不是任逍遙,楊敦二人出手及時,我等皆要畢命於此,於是莫不對二人感激涕零。
那任逍遙,白衣飄飄,走到楊敦的面前,說道:“若不是楊兄幫忙,我等都要喪命於此。我任某無以為報,以後如有用得著大漠飯店之處,我等上下莫不為你驅使。這是我大漠飯店的信物,請收下。”
但見任逍遙遞給楊敦一個金色的腰牌,上面楷書七個大字——大漠飯店任逍遙。
楊敦正要推辭,只見任逍遙撮唇發出激揚的口哨,聲音震播數十里。突然一個白色的大雕飛來,在大廳的上空盤旋,只見任逍遙使出梯雲縱,盤旋上升數十丈,穩穩地盤坐在那大雕上,揮手向大家告別。但見白影點點,須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