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央廣軍事·中國軍號 作者:穆亮龍 李永 趙多峰 張浩文 郭帥
冷的邊關熱的血。在海拔5300多米的雪域高原上,邊防軍人無懼嚴寒、日夜堅守,把最清澈的愛獻給祖國。新春佳節來臨之際,總檯央廣記者穆亮龍來到“生命禁區”,聆聽邊防官兵的軍旅成長故事,記錄他們平凡而偉大的青春歲月,精心採製了《軍旅人生》“新春走軍營”特別節目《雪域青春向未來》。
韓衛星在宿舍裡種出一排綠植 (穆亮龍 攝)
新春佳節,記者來到位於海拔5240米的新疆軍區某邊防團天文點邊防連。推開宿舍門,一排綠油油的盆栽,生機盎然,格外養眼。
記者:宿舍裡種了這麼多綠植,都是你種的?
韓衛星:對,都是我種的。高原上到處是雪山,基本沒什麼綠色,每天走進宿舍裡能看到一點兒綠色,我和戰友們就會有好心情。
班長韓衛星說,現在高原供暖條件得到進一步改善,他入伍16年來,第一次在宿舍裡種活了“綠色”。回想起16年前,他剛到天文點邊防連的時候,自己的生活還需要老班長照顧,從來沒想過還能種活綠植。
韓衛星:我是2006年12月入伍的,新兵下連後就一直在這個連隊。
記者:你當時有沒有高原反應?
韓衛星:當時新兵訓練結束下到連隊後,我們直接就來到了海拔5170米的地方,高原反應很厲害,總感覺喘不上氣來。不管怎麼吸氣都感覺胸悶、頭疼,尤其是鬢角兩側特別疼,疼得受不了。晚上也沒什麼食慾,吃不下飯。現在來邊防連有道路了,以前上來根本就沒有路,汽車都是哪兒平往哪兒開,一路上顛過來、顛過去。到了連隊之後,大家吐得昏天黑地,根本控制不住。
記者:那個時候這裡是什麼樣子?
韓衛星:以前這個地方,10月份就開始大雪封山,車就開不上來了。9月底我們就需要把過冬的物資運上來,吃的菜,有圓白菜、大白菜、土豆、洋蔥——就是以前說的“老四樣”,再沒有別的了。不像現在,冬天也能吃到很多種類的蔬菜。那時候,一到10月份,我們用水的時候,就需要到室外鑿冰,裝到車上拉回來,把冰融化成水,但是不能洗衣服、洗澡。
記者:當時這樣的生活條件,你能適應麼?
韓衛星:我來之前根本沒想到這裡這麼艱苦,當時我就跟班長提出:“我想下山,想回家。”我的老班長是山東人,他那次跟我聊了好長時間。他說:“雖然這個地方特別苦、特別累,但是這兒很鍛鍊人。”
班長不僅開導我,而且把我們照顧得特別周到。晚上他總給我們打洗腳水,還給我們鋪床,並且囑咐我們把枕頭墊起來,多吃些高原藥品。夜裡還幫我們蓋被子,每天晚上為了我們他都要起床好幾次。如果我們有高原反應、沒食慾,班長就讓炊事班單獨給我們熬點兒稀飯,做點兒流食。我當時就想,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有誰能對自己這麼照顧呢?
記者:他是你的第一任班長?
韓衛星:對,我感覺班長就像我的兄長和父親一樣。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選擇退伍回家了。他只帶了我一年時間,但是那一年對我來說很不平常,我經歷了很多事,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他讓我深切體會到,“戰友情”是不能只用時間來衡量的。直到現在每次我給他發手機資訊,他基本上都是秒回。一想起他,我感覺就像回到了新兵的時候,好多畫面一下就出現在我腦海裡,有時候繃不住,眼淚瞬間就湧出來了。這種感覺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
韓衛星到邊防連後的第一任班長叫張顯業,山東人。一年後,老班長退伍回了老家,但他說過的話,韓衛星都刻在了心裡。
韓衛星:剛下連時,我是司爐工,老班長對我說,“幹任何事情,不管有多髒多累,既然要幹,就要有責任心,要幹好。”我那會兒燒鍋爐的時候,牢牢記著他這句話。我每天早上一起床開始清除爐渣,爐渣清完之後又去提煤。用鐵皮桶,左手拎一個,右手拎一個,一天要提八桶煤,這就是我每天早上的工作。
記者:燒鍋爐在高原上是很重要的,是嗎?
韓衛星:對於邊防連隊來說,有幾件事情非常重要。第一件事情就是油機維護,用來保障供電。因為一旦供不上電,連隊就和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絡;第二件事情就是取暖問題。如果取暖保障不好,把大家凍感冒了,就有可能造成腦水腫、肺水腫。
記者:那晚上也需要去燒鍋爐?
韓衛星:對,我需要每兩個小時起床一次,去添一次煤,就擔心爐火溫度降下去之後,一個小時之內燒不起來,那可能80%的人都會被凍感冒。
記者:怎麼能保證讓爐火中間不滅?
韓衛星:我在自己的枕頭旁邊放了一個手掌大的鬧鐘。
記者:那不會吵到別人嗎?
韓衛星:我拿自己的衣服蓋上,一聽見鬧鐘響就關掉,然後起來穿好衣服去鍋爐房看鍋爐。剛開始的一個多月不適應,第二天感覺特別困。後來適應了,感覺自己的工作還是很有意義的。鍋爐燒得特別好,保暖沒問題,大家也沒生什麼病。當列兵的那一年年底,連隊給我評了一個優秀士兵。
老班長退伍下山那天,韓衛星在哨樓站哨,等執勤回來,老班長已經乘車離開了。又過了一年,韓衛星被選取為士官。後來,連隊搬遷到新營房,供熱面積更大,鍋爐也更大了,燒鍋爐的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個班,韓衛星自己也成了一名班長。
韓衛星:第一次當班長,壓力挺大的。那時候班裡有8個人,還要擔負邊防執勤的任務,任務結束之後我們再去燒鍋爐。
記者:第一次當班長,和你原來的班長張顯業說了嗎?
韓衛星:說了。我給他發訊息,說:“我也留隊了,也當班長了。”
他又給我回復了很多。確實,他教我的東西都挺實在、挺管用的。比如像為人處世,他告訴我:“就看你是不是以誠待人,對戰士的關心能做到哪種程度,大家能不能認可你。”
記者:你是怎樣做到讓大家認可你的呢?
韓衛星:高原上天氣比較寒冷,戰士睡覺之後,夜裡12點半到凌晨1點多,我就起來,給大家蓋蓋被子。白天如果執行任務比較緊急的時候,我就幫大家收拾收拾內務。等執勤回來,再給大家燒一下開水,每人倒一杯。總之要盡心盡力地把大家照顧好,畢竟都是年齡比我小的戰友們。
記者:這麼多年,你一直都是班長?
韓衛星:對,從2009年當上班長之後,一直到現在都在幹。
通往海拔5390米哨樓的“之”字形道路 (穆亮龍 攝)
天文點邊防連新建的哨樓,位於海拔5390米的雪山山頂。三層哨樓通體紅色,在雪山映襯下,格外神聖。從連隊宿舍到哨樓,要沿著一條“之”字形道路爬升1公里,轉過11道彎。道路修好前,韓衛星作為哨長,每天都要帶著班裡的戰士經過這條路。
韓衛星:以前沒有“之”字形道路,就是直溜溜的,坡度很大。我們往上爬的時候,哨長在最前面,後面的三個人手拉著手往前走,哨長是最累的。
記者:這些年來哨樓的變化大嗎?
韓衛星:哨樓的變化還是比較大的。我們以前的哨位,就是把石頭撿乾淨,搭一個窩子,往裡面一趴,大衣往頭上一蒙,一晚上不動,哪怕下雪也不動。一個人拿望遠鏡盯著,看到有情況就報告。另一個人拿個本子、拿一支筆記錄情況。那時候,風特別大,站一班哨下來,臉就吹腫了,半個臉都腫著。特別是下午,被風吹起來的小石子打在臉上,特別疼。為了避免小石子打在臉上,我們當時經常抱一個枕頭上去。因為枕頭是棉的,立在前面,能夠擋一擋風和石子。
從2009年開始,我們就搬到海拔5390米的點位上了。起初還是靠我們人工挖一個地窩子,就這樣站哨。晚上有狼過來,就在臺階上蹲著,攆都攆不走。2013年之後開始修建新的哨樓,也就是現在這個三層樓。我們在這裡站崗,視野更開闊,觀察更到位了。
記者:這幾個觀察的哨位,你都負責嗎?
韓衛星:對。
記者:作為哨長,在哨樓上你一般怎麼關心照顧戰友呢?
韓衛星:第一個就是看戰士穿沒穿棉衣、冷不冷。如果氣溫太低,戰士們挨凍的話,就會影響觀察、也做不好記錄。第二個,現在給戰士們都配發了保溫壺,我給他們每個人把水燒好。他們可以邊觀察、邊喝口熱水,暖和暖和。
記者:這中間你覺得最難做的是什麼?
韓衛星:最困難的就是唯恐自己疏忽大意,造成戰友們凍感冒、凍傷,耳朵凍得起水泡。凍傷起的水泡特別大,塗上藥也不容易好。在高原上,只要感冒或者出現了傷口,都比在平原上恢復得慢,所以就要特別注意。
韓衛星任班長已經十幾年了,新兵入伍的時候,從老班長身上學到的做人做事的道理、對待戰友的方式方法和情感,不知不覺中,已經內化於心,外化於行。如今,韓衛星也成了他心目中老班長的樣子。
韓衛星:當年我的班長一點一滴地教我,我把班長的經驗做法學過來,再為新戰士們講解在高原上要注意些什麼,幫助他們儘快適應高原生活。去年,我帶了一個新兵。他家裡的條件特別優越,沒吃過苦,在新兵連他就從來不洗衣服。但他現在的轉變非常大,各方面工作都乾得很好,做什麼都很紮實。現在他負責在哨樓上站哨,觀察起情況來特別仔細。
記者:他每天要爬到5390米的地方去站哨?
韓衛星:對,一天一個來回。他有時候下哨後,臉頰凍得紅紅的,但還是很開心,每天都樂呵呵的。我在這個地方已經帶了好幾茬新兵了,有時候會和他們一起回味高原上的生活。我現在明白了,作為邊防戰士,沒有什麼苦是吃不了的,任何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韓衛星(左)在宿舍接受總檯央廣記者穆亮龍採訪
班長是軍隊裡最基層的管理者,也是離戰士最近的管理者。有人說班長是“兵頭將尾”,也有人說班長是“軍中之母”。服役16年的韓衛星,對班長這個崗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在盡力培養著新的班長。
韓衛星:班長這個崗位還是比較重要的,在戰士和幹部之間起著紐帶和橋樑作用。作為班長,我們需要經常和戰士打交道,戰士的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要了解掌握。我們天天吃飯在一起,睡覺在一起,完成任務在一起,玩在一起,訓練更在一起。
記者:作為一個班長,兵頭將尾,你認為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
韓衛星:當班長要有責任心。第一,要激發戰士們在工作方面的責任心,沒有責任心,任務肯定完不成,更談不上高標準。第二,對於戰士要有責任心。既然這些戰士分到你班裡了,你就要時時處處用心幫帶他。
記者:你下一步的目標是什麼呢?
韓衛星:我要好好珍惜在部隊裡面的生活,充實地過好每一天,不要虛度人生。完成好自己的任務、認真執勤,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帶好自己的戰士,爭取不留遺憾。
(央廣軍事·中國軍號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