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男人,是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還是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亦或是比子建強,貌如潘安?
什麼是好男人?是位卑未敢忘憂國?留取丹心照汗青?還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然而在我國,有一位丈夫,將自己的妻子用鐵鏈捆在豬圈長達11年,為了挽救妻子,還生出過賣女兒的念頭,卻被稱為稱為絕世好男人。
夫妻情
王興福站在自家的院子裡,看著不遠處簡陋破舊的豬圈,心裡滿是難過。在那裡,住著他最親愛的妻子。
他曾經無數次有過念頭,將妻子從那間豬圈中解救出來,可現實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給妻子自由,與傷害妻子沒有任何區別。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王興福臉上,使得面板上的溝壑縱橫更為明顯,今年56歲的他,蒼老如八旬老人。終於,他不再盯著豬圈,而是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繼續幹活。
雜亂的豬圈中,食物與排洩物混在一起,衣服被隨地放置,在這裡,有一個被鐵索捆住的女子,張開的嘴唇使得唾液不斷由口中滴落,如同野獸一般面露兇光,此時的她不認識任何人,只知道大喊她要殺人。
這便是王興夫人的老婆龔仕花,她被困在這裡,已有11年之久。而當年賜予她這副枷鎖、這間“牢籠”的,正是她的丈夫,王興福。
1966年出生的王興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農民,從記事起,他就與農田相依為命,對於這樣一個沒多少文化、沒什麼學歷的人而言,一生都沒有奢望過能夠擁有嶄新的生活。
他所能做的,僅僅是每天在土地上轉悠,希望老天風調雨順,糧食賣個好價錢。其餘的一切,對於這個貧困的家庭而言,都如同海市蜃樓般虛無縹緲。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16歲那一年,王興福的父親就被病魔奪走了生命,沒過幾年,母親又因染病而導致雙目失明。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同齡人尚且逍遙快活的時候,王興福就用自己不寬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庭。
婚姻是絕大多數人一生之中都會面臨的大事,王興福也不例外。深知自己家庭情況的王興福不敢對未來妻子要求太高。
因此,他覺得小他三歲的龔仕花與自己很登對,至少在那個姑娘的眼中,毫無雜念,盡是純潔與善良。就這樣,在1992年的某一天,王興福與龔仕花結為夫妻。
那是王興福迄今為止最為開心的一天,成為新郎的他,發誓會一直守護身邊的妻子,無論她是否貧窮、是否健康、是否變了模樣。
一個幸福的家庭由此組成,在那段不長但平靜的歲月中,他們相濡以沫,琴瑟和鳴。
王興福始終認為,這就是愛情最真實的模樣,沒有疾病的困擾、沒有意外的侵襲,感情平靜如湖面的兩人,能夠白頭偕老,走完一生。
但生活就是這樣,永遠不會一成不變,當湖面的平靜忽然被巨石打破,不斷形成的漣漪會波及許久。
精神分裂的妻子
那是在結婚兩年之後的一箇中秋節,籠罩在節日氣氛中的王興福格外開心,他在家裡燒了一大桌好菜,等著在地裡幹活的妻子回來一同慶祝節日。
等待良久,妻子終於回來了。細心的王興福察覺到,出門時還高高興興的妻子,如今卻有些不正常,她情緒異常激動,說話語無倫次。
王興福被嚇了一跳,連忙問妻子發生了什麼事,此時的龔仕花完全沒有聽他講話,依然在自言自語。
一旁的王興福緊張不已,正當他琢磨要不要帶妻子去醫院檢查時,後者突然又恢復了正常。
見狀,王興福吊著的心又放了下來,打消了去醫院的念頭,畢竟家裡實在沒錢,去醫院看一次病會給家裡帶來極大的經濟負擔。
原以為事情就此結束的王興福,在幾天之後的夜晚,再次被嚇得魂飛魄散。
那是一個寂靜的深夜,慘白的月光穿過雲層潑在大地上,沉浸於睡夢之中的王興福,被妻子一聲尖叫所驚醒。
那是王興福此生都難以忘懷的恐怖場景,原本善良溫和的妻子,此刻完全變了樣,扭曲的五官,怪異的語氣,不停抽搐的四肢都令王興福感到詭異。
更令他驚慌失措的,是妻子口中所言“我要殺人”。王興福下意識地想要抱住妻子進行安撫。
此時妻子的力量卻大得不似一位女子,王興福跑到院子裡尋求幫助,沒想到妻子也從身後追了上來,月光灑在後者猙獰的臉上,更顯得如同野獸一般。
無可奈何的王興福只能拼盡全力制服妻子,看著在地上不斷掙扎的妻子,王興福焦急的內心再生出一絲悲哀,本就已經如此困難的生活,為何會再度雪上加霜;本來好好的一個家庭,為何會遭遇如此變故。
幾個小時後,龔仕花逐漸從狂亂的狀態中清醒,她看著神情緊張的丈夫,臉上充滿了疑惑。當丈夫將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時,妻子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深思熟慮下,王興福還是決定將妻子送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他不想因為未知的病情,破壞了完整的家庭。
翌日,夫妻倆來到醫院,王興福將妻子發病時的症狀一五一十地告訴醫生,再進行了嚴格細緻的檢查,最後醫生得出結論:“龔仕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如同當頭一棒,王興福只覺得天好像塌了下來,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瞭解妻子為何會患病,以及如何治理。
在丈夫以及醫生的引導下,龔仕花說出了實情。在中秋節的那天晚上,她因為梯田的事情與其他人產生了糾紛,雙方為此大動肝火,唇槍舌戰。
正當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對方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殺了你”。這句話對向來淳樸善良的龔仕花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驚嚇。因此,龔仕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得知妻子患病經歷的王興福沉默不語,他從未預料到,妻子會以這樣的方式染上疾病。
他也知道,土地在農村人眼中是最為重要的資源,農民只有擁有土地才能夠被稱之為農民,妻子之所以落下病根,主要原因還是想為家庭爭取利益。
看著身邊的妻子,王興福忽然感到一陣難過,那是生活所帶來的沉重壓力,是病魔帶來的不可抗爭,亦是自己對現實的無能為力。
在聽過醫生所提供的治療方案後,王興福墮入深淵,對他而言,那是一筆天文數字,是需要自己種多少地,賣多少羊才能夠湊足的數額。
身旁的龔仕花眼見丈夫眉頭緊鎖,知道是在為治療費犯愁。她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示意回家再說。
到家後的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終究是龔仕花先開口,她告訴丈夫,家裡經濟本來就比較緊張,自己的病又需要長時間的治療,而且還無法完全治癒。
事到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一年去醫院看一次,剩下的可以用偏方來醫治。
這是唯一能夠有效的辦法,儘管十分不情願,王興福終歸接受了這份建議。他在信中暗暗祈禱,妻子的病情千萬不要繼續惡化下去。
當神明充耳不聞時,災難便隨之而來,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之後的日子裡,龔仕花每當發病時,總會外出傷人甚至尋求自盡,王興福進行過勸阻,但收效甚微。
他開始產生將妻子用鐵鏈鎖住的念頭,但礙於夫妻之間的感情始終無法下手,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他才下定決心,將妻子束縛起來。
那是普通到極點的日子,王興福同往常一樣出門放羊。隨著時日的增長,他越來越喜歡一個人獨處,看著天上的白雲,地上的黃土,還有那群永遠不會煩惱的羊,彷彿所有的悲傷都能隨風飄散。
王興福就靜靜坐在那裡,靜靜等待著太陽落山,等待著羊群回來,等待著大小兩個女兒滿眼的期待。
然而,前來尋找他的大女兒,帶來了一個令他心碎的訊息:“媽媽發病了,二妹沒了”。此言一出,王興福顧不得羊群,撒腿就往家裡跑。
當氣喘吁吁的王興福趕到家裡,發現妻子對著池塘指手畫腳,喃喃自語。王興福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這個被命運給予沉重一擊的男人,彎下了自己的膝蓋,跪在池塘邊嚎啕大哭。
自從這件事情發生之後,龔仕花便被鐵鏈鎖了起來,王興福思來想去,介於家中實在沒有空閒的房間,他只能將妻子鎖在那個破舊簡陋的豬圈中,每日為其送飯、穿衣。
枷鎖的束縛能夠阻擋龔仕花發病的結果,卻無法阻攔病情的發展。長期困在豬圈中的她,體態消瘦,精神萎靡,眼神中再也不見昔日的光彩。
這一切,王興福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要想辦法拯救自己的妻子,拯救這個願意為家庭付出一切的女人。
信念堅定的王興福開始到處尋找治病的方法,他向醫生詢問,向老人打聽,甚至向諸神請求。到最後,王興福明白,想要讓妻子脫離苦海其實說難不難,亦不簡單,那便是擁有足夠的金錢。
金錢,恰恰是現在王興福最缺少的東西。自從妻子患病後,整個家中上至自己母親,下到大女兒的生活都需要由自己一個人承擔。他已經拼盡了全力,但一個人的努力,在整個家庭面前,還是顯得太過杯水車薪。
“賣”女兒
於絕望之中,王興福在思考最後一個辦法:將大女兒“賣掉”。王興福當然知道這是法律所不容的,他所計劃的,只是將女兒送給別人家撫養,由此獲得別人家的經濟支援。
這樣既能夠減輕家庭負擔,又能籌集資金為妻子治病。想到這裡,王興福看看了正處於懵懂年紀的女兒,“只是苦了女兒”。
王興福很快便找到了願意代替自己撫養女兒的人家。感性告訴他,這件事情是不對的,在以後的日子裡,他一定會為這個決定抱憾終身。
理性告訴他,如今妻子患病急需救治,家中積蓄不多難以養育女兒,此舉實屬無奈。
令王興福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被派出所提前得知,警察趕到王興福家中,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這也讓後者認識到,無論前路如何崎嶇,一家人都應該勇敢面對。
即使難以治癒妻子的疾病,即使難以帶給女兒良好的生活,但作為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奔向生活,這是家庭存在的意義,也是王興福對命運做出的回應。
平凡生活的英雄
女兒沒有“賣掉”,妻子的病依然沒有著落,王興福的心情卻好了不少,縱然壓力巨大,好在自己沒有失去最後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這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為了女兒,為了妻子,為了整個家庭,王興福又開始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披星而出,戴月而歸是對他最好的寫照。就像是一臺永遠不會停止的發動機,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築起了一道堅實的柱子。
大女兒很懂事,知道父親的不易,同時她也明白,只能用優異的成績來報答父親,為此,大女兒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高考成績超過本科線,此時的她卻毅然選擇了一所離家較近的專科,每當有好奇者詢問時,她都表示:“專科只用讀三年,我想早點出去工作,替父親分擔壓力。”
女兒的成熟讓王興福十分感動,儘管上大學需要更多的資金,但王興福沒有一句抱怨,他告訴女兒,只要她還想讀書,自己就會一直供下去。
長年累月的操勞使王興福迅速衰老,如霜般的兩鬢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歲月不饒人。
儘管如此,五十多歲的王興福仍然做著自己二十歲時的工作量,仍然如二十幾歲時一樣任勞任怨,仍然如二十幾歲時一樣熱愛自己的家庭。
人們疑惑於王興福的行為。誠然,他們知道那個被鎖在豬圈中的奇怪女子,但並不會因此對王興福所付出的一切表示理解。
在他們的眼中,一個家庭經歷如此巨大的變故,破碎是不可避免的。但王興福就是想向世人證明,當初對妻子的山盟海誓並非虛幻,承此一諾,必守一生。
羅曼羅蘭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本質之後,依然熱愛生活。而王興福,正是這種英雄主義最為淋漓盡致的體現。
人的一生中會經歷很多挫折,但如何面對挫折,卻將人分成了不同的類別。有的人選擇放棄任聽天命,有的人不屈不撓敢與蒼天作對。
王興福毫無疑問是屬於後者的,在家庭瀕臨絕境時,他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拯救者;在那段黑暗的歲月中,王興福是整個家庭唯一的火炬。這樣的人,配得上好丈夫,配得上好父親,更配得上好男人。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王興福依然站在那裡,看天上雲捲雲舒,看地上花開花落。他早已做好準備,無論命運向他發起怎樣的挑戰,他都會昂首挺胸直面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