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大多的讀者朋友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她是80年代中國最紅演員。
1993年,中國“首屆十大影視明星”獎項出爐,
她就是其中之一。
同屆的是:鞏俐,劉曉慶,李雪健,姜文,陳道明,呂麗萍,葛優,申軍誼,張豐毅。
2004年,她又獲得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稱號,是真正的表演藝術家。
26歲的時候,她就憑藉著《黃山來的姑娘》斬獲了第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
33歲的時候,她主演的電視劇《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拿了第11屆飛天獎最佳女主。
34歲的時候,她主演的《上海一家人》斬獲第10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女主角。
如果你還沒有想起來,那我再提醒一下。
她是《上海一家人》的若男,《16號病房》裡的常琳,《黃山來的姑娘》裡的小保姆,
電視劇《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裡的宋美齡。
她就是國家一級演員,表演藝術家李羚。
一、廠妹
1958年,李羚出生於上海知識分子家庭。
父親是一位醫生,母親是世家出身的典型舊式婦女,從她出生開始,父母就培育她不顯山不露水卻有城府的文靜氣質。
1970年,下山運動,李羚跟著父母去了農村。
1975年,她又被安排下了大連郊區的一家工廠裡當工人,去到工廠的第一天,
師傅看見是個女徒弟,又瘦又小,嘆氣搖頭。
廠長剛把李羚介紹完,師傅轉頭就背身離開了。他覺得,瘦小身板不添麻煩就不錯了。
師傅也沒理他,李羚就在那站到了下班。
師傅當作沒看見,準備“晾”個兩三天,讓她自己碰一鼻子灰走人。但是沒想到李羚跟師傅硬剛了起來,每天上班前就站在站著,站到下班,
師傅過意不去,說了句“跟我走”。
但那會李羚又是個倔脾氣,雖然師傅領走了她,但師傅不開口,她也不搭腔,
每次都是師傅在幹活,她在一旁看著等著,師傅弄完了,她就負責清理工作。
兩人這樣“冷戰”了快兩個月。有天,師傅在工廠裡邊,原本乾乾好好的,
突然丟下錘子就走,李羚看師傅一走,立馬就開動機器幹起來,接連做了好幾個零件。
師傅回來了,原來是吃壞了東西,上廁所去了。他看到李羚做好的零件,也還是沒說話,
第二天找到廠長說“這姑娘,我收下了。” 兩人的關係,這菜就此破冰。
在郊區的工廠裡,李羚連續三年都是先進生產者,勞動模範,師傅也得意洋洋。
1978年,恢復高考。一則藝術院校招生的訊息也貼到了工廠的大門,
那時的李羚20歲,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在工廠幹一輩子的,她還是想著回到城市。
她決定要參加高考,但師傅說“藝術界是個大染缸”勸她不要去,可師傅也知道,
李羚是年紀是小,但是她決定的事情,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想去,那就讓她去。
那天,李羚獲得了工廠的假期,師傅的送行下,她帶著工友們幫忙湊足的路費,
隻身趕到了北京,一口氣報了5所文藝單位和藝術院校。李羚沒有辜負期待,
她最後被中央實驗話劇院錄取了,這一去就改寫了她的命運。
二、演員
李羚去到劇院後,她很勤奮,但是有的時候勤奮未必有用,演技是需要打磨的。
而這個打磨是需要有方向的,而初來乍到的李羚,那會卻只知道埋頭苦學。
幸運的是,一路走來,她遇到了不少高人指點,有位老演員告訴她,演員的肩上要揹著一個筐,把生活的體驗放到筐裡去。
李羚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天以後,她開始走向大街,觀察來往每一個人的神情姿態。
有的時候,甚至專門跑在路上看人走路,看那些路人的走路重心和他們表情的練習。
後來李羚在話劇處女作《未來在召喚》就被王君正導演看上,讓他去做了電影女主演。
1980年,22歲的李羚主演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作品《苗苗》。
這部電影拿了影片獲得第1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特別獎,李羚也因此在電影圈嶄露頭角。
但,那會兒的李羚的表演還很稚嫩,《苗苗》是她的處女作,她完全不懂電影表演技。
拍完電影后,李羚回到了劇院,同學們問她,當大明星的感覺怎麼樣,李羚不回話,
回到房間裡就把自己關起來,孤僻不合群,每天沉浸在書中和表演之中。
有天,她去院裡看戲,在一齣戲裡,有一位沒有臺詞的群眾演員,但是他一出場,
獲得了臺下學生和老師們如雷般的掌聲,李羚備受震撼,他演得實在是太好了。
他扮演的是一個送糧的農民,按照道理來說,這不過是再普通不多的角色,
但是他卻進行了自我設定,上臺的背的框特別大,站在光榮榜前,又墊腳又伸脖前傾。
沒有搶戲,也沒有違規藝術的規定情境。一位送糧農民的積極感和榮譽感,就這樣出來了。
演出結束後,李羚跑到幕後去請教,老演員一眼認出了他,他知道她是《苗苗》裡的主演。
他知道李羚的來意,他語重心長的說“臺上沒有小演員,只有小角色。”
那天以後,李羚像是開了竅似的。三年後《陌生的朋友》和《十六號病房》提供了機會。
李羚演的很好,在《陌生的朋友》裡,她演的是一位十足的女青年,
近一半鏡頭沒有臺詞,全靠這眼神變化來解釋角色內心的隱痛和沉浮。
在《十六號病房》裡,她演的是一位抑鬱,舉止失常的少年,既要求她要有古怪的神情,
又要有複雜的心理,要觀眾在感受到她抑鬱的同時,又同情的遭遇。
李羚的表演細膩而生動,電影圈公認的“最快進步女演員”,不過是演了3部電影,
就兩次提名了金雞獎的最佳女演員,因此,1984年,李羚憑藉著《黃山來的姑娘》拿下影后是水到渠成的,她確實演的很好。
李羚把一個來自農村的小保姆演的樸實如華。
隨手把掉在地上的飯揀起來丟嘴裡,路遇大媽停講話 ,右腳去搔搔左腳,幹完活後,
解下圍裙,靠在臥室門邊偷空看看電視的神情。兩手因空閒而徽徽交搓老下垂的姿勢…
這部電影讓李羚最後拿了金獎影后,但是她卻沒有那麼興奮,也沒有特別的高興。
倒不是感覺到榮耀份量不夠,而是她覺得自己這個角色的表演難度和人物塑造能力上,
都還沒有達到自己心目中的要求,她覺得只是比前面的3部電影裡的角色,
在表演上成熟了一些,比較生活化和自然了,但離頂尖的演員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三、老藝術家
那年的頒獎典禮是在重慶。
李羚坐著火車,從北京去往重慶。去頒獎前,她用三天的時間自己趕製了一件大紅的短外套,下半身穿著一條牛仔褲,顯得精神和瀟灑。
路上,有人認出了她,她們問,“李羚,你的每個月工資多少”,旁邊有人起鬨,
“七十多,八十多?”。李羚笑著搖搖頭,說四十二。有工廠朋友說,他們廠裡當主任的工資都每月三十多了,她們為李羚抱不平。
李羚說“生活過得去就行”。
有影迷說她,“王馥荔當年拿了最佳女配後,聽說她丈夫給她送了一條金鍊,
你呢,你丈夫給你送了什麼?”
“也沒送什麼,那天我們兩自己動手做了一桌菜,比平常豐盛些,一人一杯葡萄酒,
他送我兩句話,祝賀你得獎,但不是你的頂峰。”
有人建議她,這次拿了金雞獎的1500元獎金,倒是可以去上海添置幾件高檔衣服。
李羚衝著群眾們笑了笑,點了點頭。買衣服,對她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年,她的父親他癱瘓在床,公婆也住在北京的遠郊,每個星期她跟丈夫都要帶著雜七雜八的食物慰問,車費每人每天返還就2元。
銀幕外是虛構的故事,現實是生活。誰又能想到,影后還要持家,買衣服,過日子,
李羚望著綠皮火車的窗外,突然想起當年在工廠裡和在劇院裡的日子,生活辛酸嗎?
好像是挺心酸的,但是它正是人生的一部分嗎?好的壞的,它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那就接受它,接著往前走好了。
表演藝術上的追劇就好比寫文章的人一樣,在獲得詩的韻味後,追求新的簡約和典雅,
於是她想起了劇院裡的老師傅的那個“筐”,她揹著它繼續攀登著...
2001年,在跟陳寶國聯合主演都市情感劇《心疼女人》後,她完美謝幕,那一年,她43歲。
她把自己的青春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表演,她最美好的時刻都被記錄在了電影史上。
她是當之無愧的表演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