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歡迎來到國劇60講第三季。我是主講人李星文。今天這一期,我們介紹根據陳忠實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白鹿原》。這部劇由申捷編劇,劉進執導,於2017年春夏之交在江蘇衛視、安徽衛視和樂視網首播。
在第二年的頒獎季中,它獲得了飛天獎歷史題材優秀電視劇獎、金鷹獎優秀電視劇獎,以及白玉蘭獎最佳電視劇、最佳導演(劉進)、最佳攝影(黃偉)三項大獎。
《白鹿原》是中國當代文學名著,電視劇改編、搬演的政策難度和創作難度極大。從陝西光中影視老總趙安取得改編權的2001年起,到這部劇真正登陸熒屏,16年過去了。
趙安曾撰文回憶過這部劇的運籌和立項過程。2001年7月,他們驅車前往陳忠實的故鄉——西安灞橋西蔣村。大約下午兩三點趕到時,陳老師正準備吃午餐,兩個饅頭,一碗白菜熬豆腐,幾塊肥肉。雙方相談甚歡,在窯洞中籤下了電視劇改編合同。
然而,《白鹿原》小說中有超現實的描寫,有露骨的性描寫,對農民運動的書寫也有不盡“合轍”之處。合同約定的版權轉讓三年期限很快就到了,光中影視沒有完成立項的任務。
他們就找陳忠實談續約的事。陳老師直接表態,“你不用給我解釋,現在做啥事都難,你只要拿來國家批准的紅標頭檔案,哪怕是一張二指寬的條條,咱就繼續。”最後,雙方達成口頭協議:你可以繼續做,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誰能批下來就籤給誰。
光中影視繼續運作,但前景依然不明。有一段時間,趙安甚至有些怕見陳忠實。會上遠遠看見他,就借上廁所悄悄地溜了。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六年。直到2010年10月,《白鹿原》電視劇的立項批下來了。
趙安第一時間給陳忠實打電話。開始他依然不敢相信。確認訊息屬實後,兩人在“長安一號”吃飯慶祝。陳忠實笑著表態:“版權至今我誰也沒簽,你批下來,以後我就只認你了。”
之後進入劇本創作階段。編劇申捷苦熬了兩年半,寫完劇本。在劇本研討會上,專家們高度評價說,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和陳忠實進行靈魂對話的編劇。陳忠實和申捷見面,親自端酒表示感謝,說:“辛苦了,以後劇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申捷接下創作任務時就告訴自己,要盡全力還原小說每一個章節,保持它的完整性。忠於原著精神,人物脈絡命運不能跑。直筆處可曲筆,空白處可生髮。
原小說不是線性敘事,申捷自己拉了個時間軸。同時加了很多情節,比如朱先生對白嘉軒的影響和教誨,比如綁架的戲,比如向縣長討要掠走的錢款。包括族人突然致富後的茫然與放縱,然後立約立德去規範。後面年輕一代戲,更是加了很多。
陳忠實(左)和申捷
申捷說,“白嘉軒這個人的根是什麼?守住這個原、這片土地,守住這族人,任八風吹來我自巋然不動!鹿子霖最本質的特點是自私自利,小聰明,投機,這些不但保留了而且透過精湛的表演深化了。所謂貓和老鼠,白嘉軒與鹿子霖的矛盾衝突,並非好人與壞人能解釋的。白嘉軒更多地偏向維護群體,帶著理想色彩。而鹿子霖更願意維護個體。不能簡單用道德概念去框他們。”
關於田小娥這個人物,申捷認為,她是一個極有個性卻又受到封建思想壓迫的普通女人。她有自己的愛情,有自己的無奈和苦衷,也有自己的迷茫。她並不是一個“髒”女人,她從沒主動去害人。就把她當一個渴望追求愛情與自由的女人來寫。
關於劇中超自然的部分,申捷和陳忠實有過探討。陳先生說他的《白鹿原》不是魔幻現實主義。申捷問那怎麼讓觀眾理解裡面的一些描寫?老先生一笑,問他有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申捷思考後認為,陳忠實是在用魔幻的描寫,刻畫原上村民在面對瘟疫時的眾生相。魔幻的外衣下,包裹的是苦難生活的寫照和對現實災害的無助!
新麗傳媒當時已然是電視劇創作的重鎮,承擔了這部劇的製作和發行工作。製作人李小飆和他的老搭檔劉進導演、藝術總監張嘉益承擔起了籌備和選角的重任。
幕後班底基本上是陝西班,臺前陣容則來自五湖四海,張嘉益、戈治鈞、姬他是陝西人,何冰、劉佩琦是北京人,李洪濤、翟天臨是山東人,秦海璐、雷佳音是遼寧人,李沁是江蘇人。
2015年6月16日,電視劇《白鹿原》在西安開機。當時已染病的陳忠實沒有參加開機儀式,但揮毫寫下了“激盪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祝賀白鹿原電視連續劇開拍”的四尺中堂。
或許是《白鹿原》名頭太響,分量太重,每個環節的要求都高:幾十萬搭的白嘉軒和鹿子霖家的院子,拍起來不趁手,拆了重新搭;冬天的戲雪下不下來,就一直人工造雪;群眾場面人少了不像樣,叫夠了人頭再拍。等等。
從籌備到拍攝,預算一超再超。2013年,製作人李小飆做的預算是1.3億元。到2015年開機時,幾家投資方共同決定把預算漲到1.6億元。
李小飆還是覺得哪裡欠一些,但又說不出具體細節,就開工了。實際上,1.6億是按70集算的,拍攝時素材超量,第一版完成時達到了90集。最終執行的投資總額是2.3億。當然,最終篇幅有所刪減,播出版本是77集。
劇本創作不易,拍攝時的難題也不少。十個拍攝地,光轉場就是巨大的工作量。八個月拍攝期,張嘉益想盡辦法穩定演員情緒。更大的問題是,劉進導演進入了“沉思式拍攝”的狀態,每天只能完成兩頁半劇本。
劉進和李小飆都是西影廠子弟,之前已經合作了《懸崖》《一僕二主》等作品。但這對發小在《白鹿原》的片場差點就鬧掰了。
劉進拍得細,出活慢,以他當時的速度拍,需要一年半才能關機。而李小飆身負老闆的重託,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進度卻跟不上,心裡無比煎熬。
開始他看著劉進一天十幾個小時忙乎,也張不開嘴。後來還是跟他嚴肅認真地談了一次。兩人平常交流都是用陝西話,這次用的普通話,而且唇槍舌劍,情緒激烈。
最後,《白鹿原》開機四個月後分組了。兩個組又拍攝了四個月,正式殺青。友誼的小船沒有翻,生產進入快車道了,倆人關係也就融洽了。
2016年1月2日殺青,進入漫長的後期製作階段。當時的影視行業,已經出現了“大IP+小鮮肉”式的轉向。《白鹿原》這樣厚重的題材,既不蘇也不爽,註定了發行上不會太順利。
經過發行人高金璽的運作,這部劇定於2017年4月16日衛視首播。誰曾想造化弄人,當晚播完一集後又接到通知,需要再過一遍內容。於是,兩家衛視先播了《繁星四月》,再重新播出有所刪減的《白鹿原》。
劇的品質是很好的,不過播出中也有一種聲音,說這部劇缺少當下性。其實,觀眾“要在電視劇中看見自己”的傾向,在2017年就出現了。文學性強的劇總歸會在傳播上吃一些虧。
對於真正關心內心困境的人、關心我們這個民族來路的人,《白鹿原》的當下性是天然存在的。鄉黨們如何在幾千年的戰亂災荒、豐年餘慶的更替中生生不息,這裡有明明白白的答案。中國人的陽面和陰面如何相生相剋,看看以白嘉軒和鹿子霖為代表的原上人也就清楚了。
電視劇的基本套路,《白鹿原》裡都有。族長白嘉軒和鄉約鹿子霖放下了原著裡矜持的身份,組成了相愛相殺的CP。白靈和鹿家兄弟的三角戀情帶有偶像劇的色彩,革命鬥爭帶有傳奇劇的痕跡,這些都是熟悉的配方和味道。
總的來說,這部劇是主創人員滿懷誠意和謙謹完成的。在術語迷人眼的今天,投資方、創作者、播出平臺肯為這樣一部無法成為“爆款”,卻可能帶來風險的作品耗資靡費、勞心勞力,是值得欽佩的。
這是《白鹿原》第一次拍成電視劇,這一版得原著精髓80%,還原度已經很高。相信未來會有更加赤誠相見、揮灑自如的版本。
今天的節目就到這兒,謝謝收看。
主講人 | 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