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約瑟夫·羅哈斯的兄弟馬克遭遇了一場火災，連續昏迷兩週。沒人知道人類在昏迷時大腦能處理多少資訊，在這種情況下，醫生也只能建議家人與病人多多說話。
“醫生鼓勵我們和他交談，但感覺聊一些日常瑣事有點奇怪。”約瑟夫回憶，“我想和他談論最讓他感興趣的東西，那就是電子遊戲。”
災難現場
在這之後，約瑟夫就開始和馬克在醫院裡聊天——當然只是約瑟夫單方面的自言自語。當時，約瑟夫正在玩《旗幟的傳說》，他就給馬克描述那款遊戲的世界觀、玩法以及角色所經歷的漫長旅途。一位醫生告訴約瑟夫，他還可以讓馬克聽聽遊戲音樂，那也是馬克平時最喜歡打發時間的方式之一。
“我還清楚地記得在小時候，當父母叫我們去睡覺時，我們會經常等他們睡著後偷偷溜進客廳，用床單擋住走廊的光線，然後開啟電視，開始玩遊戲。”
在羅哈斯家裡，父母對他和幾個兄弟姐妹管教得非常嚴格。“父母不允許我們約會和談戀愛。”約瑟夫的妹妹娜塔莉亞說，“我們也不能看成人電影、聽世俗音樂，甚至不能過萬聖節。但不知道為什麼，父母允許我們玩遊戲。”
小時候的約瑟夫和兄弟姐妹一起玩遊戲
沒過多久，約瑟夫帶著一臺Switch來到醫院，開始在病房裡玩《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約瑟夫將那段經歷比作遊戲直播，雖然不清楚他的“觀眾”是否會對自己做的事產生反應，但他必須堅持到底。“如果其他兄妹也來醫院看望他，我們就會圍著病床玩‘馬力歐賽車’。我們總是把音量調到最大，讓馬克也能聽到遊戲裡的聲音。”
馬克說，他不記得自己昏迷期間發生的任何事，只知道之前，火災是從廚房開始的。“那是2018年夏天很普通的一天，當時我在廚房裡，把手放在臺板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聽到烈火燃燒的聲音。”
馬克環顧四周，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牆壁著火了。大火似乎是從樓上的公寓蔓延而來，該如何逃生呢？當時，他的女友和貓都不在身邊，他一度考慮過跳窗，又很快打消了念頭。事實上，女友在火災剛發生時就叫醒了馬克，讓他跟著自己跑出公寓。但那時候他剛睡醒，精神恍惚，又被煙霧環繞。馬克並沒有朝屋外跑，反而第一時間鑽進了廚房。
馬克決定下樓，在碰到滾燙的門把手那一刻感到了疼痛。他抓起一隻路過的貓繼續下樓，卻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巨大的錯誤：起火地點不是在樓上，而是樓下。換句話說，他一直在向火災中心靠近。
“我跑到了整棟樓最熱的地方，那是我每天下班回家後都會爬的一段樓梯。”
馬克幾乎無法做出理性判斷，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當他衝出公寓樓將貓放下，急救人員迅速將他抬進了救護車。馬克不停地呼喚女友，後來才意識到她就坐在自己身邊。隨著劇烈的疼痛感襲來，馬克陷入了昏迷，直到整整兩週後才醒來。
馬克在醫院裡接受治療
約瑟夫得知馬克的情況時正在健身房裡鍛鍊身體。突然，他看到電視臺播報，加州聖塔安娜巿的某家汽車旅館在前一晚發生了火災。“當時我心裡就涼了半截，因為弟弟的公寓就在那裡。”
他仔細看了電視臺拍攝的火災現場，從新聞中得知有一名30多歲的男子受傷。“電視裡出現了一個男人被擔架推走的畫面，他仰面躺著，兩隻手臂放在身前。”約瑟夫回憶說，“這個姿勢被稱為‘拳擊手’，因為周圍的面板收縮、被拉扯，使人看上去就像拳擊手那樣。另外，我注意到他長著棕黑色頭髮，我弟弟也是！”
根據當地媒體報導，那次火災導致3人受傷，其中馬克傷勢最嚴重。
約瑟夫發簡訊詢問馬克是否安好，但沒有收到任何回覆。經過一番查詢，約瑟夫決定直接向可能救治馬克的醫院打聽情況。“我聽了一段接通前的等待音樂，音樂本身並不悲傷，但等待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等了大約30秒後，院方在電話那頭告訴我，馬克確實被送到了他們那裡。”
約瑟夫結束通話電話，難以抑制地哭了起來。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通知家人和朋友馬克受傷住院的訊息。
約瑟夫在那一晚發給馬克的簡訊
艱難的開始
在火災發生的那天晚上，與往常一樣，馬克和女友吃完晚飯就打開了PS4和電視機，並肩坐著玩《最終幻想14》。馬克很喜歡遊戲，過去5年收集了大量古董遊戲機，包括10臺不同型號的Game Boy和兩臺Game & Watch。不過馬克是全家最後一個入手Switch的人，那是在他昏迷期間，幾個兄弟姐妹送給他的禮物。
在之後的兩週裡，馬克接受了大約11次植皮手術，他不記得家人來醫院看過他，也完全不知道約瑟夫曾向他聊過《旗幟的傳說》，或者其他人聚在一起玩“馬力歐賽車”。當馬克醒來時，他首先想到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那隻被他救下的貓。
“我以為那是我妻子的貓（當時倆人還沒結婚），而我救了它。直到醒來後和她聊天，我才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論在身體還是心理上，馬克的那段經歷都對家裡的所有人造成了創傷。“當你在醫院裡陪伴某個家庭成員時，你會反思這些年自己與他如何相處，是否可以讓彼此間的關係變得更和諧美好。”約瑟夫說，“有段時間我們不確信他能不能活下來，這種想法特別強烈。”
在醫院裡，約瑟夫為馬克演示遊戲
還好，兩週後，馬克醒了。自從馬克醒來後，約瑟夫就經常在他身邊玩遊戲，幫他打發時間。起初，馬克還無法用語言交流，只能用眼睛盯著一張白板上寫的“Y”或“N”。約瑟夫在他面前玩過《旗幟的傳說》之類的遊戲，每隔大約10分鐘就會問他想不想繼續觀看，而馬克的眼睛通常會盯著“Y”。
由於燒傷患者很容易被感染，馬克住在一間沒有室友的獨立病房，而約瑟夫一直在病房裡陪護，女友也每天會來看他。不過當父母、兄弟姐妹和女友不在身邊時，馬克仍然會感到孤單。
馬克的家人為他買了一臺Switch，但由於燒傷所造成的肌肉萎縮，這臺掌機對他來說太重了……在馬克醒來後的頭幾天裡，就算只讓他拿著iPhone，也堅持不了幾分鐘。
兩個月後馬克出院，然而對他來說，離開醫院僅僅是漫長康復之旅的開始。在家裡，馬克不得不忍受持續不斷的疼痛，他將那種痛感描述為“火蚊和針刺感的結合”。幸運的是，Switch幫助他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時期。
“那時候我必須重新學習很多日常技能才能適應新生活，雖然還不能在廚房煮飯、擰開蘇打水瓶蓋、帶妻子去夜總會，也不能開車或者仰臥睡覺，但我可以像以前那樣玩遊戲。我喜歡坐在沙發上，開始在《上古卷軸5：天際》中四處奔跑，玩遊戲能讓我忘記身體的不適。”
兄弟姐妹們在馬克家中共度遊戲時光
與此同時，遊戲也讓幾個兄弟姐妹走得更近了。
馬克的妹妹娜塔莉亞承認，在那次火災事故發生前，她和哥哥們的關係並不算親密，很少互相表達愛意。如今，這幾個年輕人變得比過去更珍視親情。“我經常在想，只要馬克能活下來，今後我們必須做出改變，融入彼此生活，但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答案或許是遊戲，玩遊戲是我們拉近彼此距離的一種簡單方法。”她說。
每逢週一，約瑟夫、娜塔莉亞、馬克和他的另一個兄弟文森特就會聚在一起玩遊戲。“我很期待週一晚上，因為我們都會暫時放下手頭的事兒，花一個小時玩“馬力歐賽車”“馬力歐網球”或者《我的世界》。”文森特說，“作為家人，我們也許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平時並不經常見面，但遊戲能夠讓我們再次像孩子那樣輕鬆交流。”
“對我來說，遊戲變得更為重要了。”馬克說，“不再只是透過玩遊戲來釋放情緒，或者打發時間，它能幫助我調整心情，即便在那些糟糕的日子裡。”
本文編譯自：vice.com
原文標題：《How Video Games Brought Together the Victims of a Tragic Fire Accident》
原作者：Patrick Klepe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