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不堪紅葉青苔地,又是涼風暮雨天。莫怪獨吟秋思苦,比君校近二毛年。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頭。教他珍重護風流。端的為誰添病也,更為誰羞。密意未曾休,密願難酬。珠簾四卷月當樓。暗憶歡期真似夢,夢也須留。
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步入初秋以來,天色總是想方設法的陰沉下來,連續半月的日子,雲層始終沉悶著,積在低空久久不肯離去,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和性格開朗的夏日辭別,內斂而又有幾分羞怯的秋風卻已悄然而至。
人們意識到夏日的離去,大概是從第一場秋雨過後開始的,“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在那一天後突然陡降,無數的涼意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人們不得不將擱置許久的外套從衣櫃裡拿出,手忙腳亂的裹在身上。
秦地今年的秋雨和往年有所不同,開始的時候來勢洶洶,儼然一幅氣吞山河的樣子,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裡,都不曾歇息片刻的肆虐著一切,甚至在最初的深夜裡還伴著一陣陣雷聲,給人造成一種似曾相似的錯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白露”和“雨水”互換了位置。持續狂亂了幾個日子,雨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但人們卻並沒有因此能喘息片刻,雨還下著。
秋雨開始變得細膩而又綿長,人們就看著雨一直不停地落,從山林落到谷堆,從城市落到村野;從街頭落到巷尾,從樹冠落到草衣;從湖泊落到小溪,從傍晚落到清晨;從眼前落到腳尖,從過去落到如今,從未停歇。
秋雨擁有各式各樣的聲音,雨水落在傘面上是細柔的噼裡啪啦聲,落在水窪裡是清脆的咕咚咕咚聲,從房頂滴落到雨棚上是濃厚的噠噠聲,從樹冠墜到底層的葉面是明亮的滴答聲,只有落在人的髮梢上時悄然無聲。
地上被連日來的雨沖刷得十分乾淨,連磚面似乎都能反射出一層薄薄的光。連綿不斷的雨絲使空氣裡泛起了一層白霧,縹緲而又悠然,緩緩地落到行人的頭上,將那烏黑濃密的秀髮染成了銀裝素裹的樣子。“梧桐更兼細雨,”街旁的梧桐樹葉經過雨水日夜不停的洗禮,渾身變得乾淨明亮,稍微掩飾住了自己越漸暗淡的變化。
如此的天色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如果沒有什麼必要的事,想必都不願輕易出門的,但並不是所有生靈都如此。在街道的岔路口,一群麻雀在微雨中聚在一棵樟樹上,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不知是為了均分樟樹上的果實,還是正在舉行一次莊重嚴肅的辯論會,不得而知。
人們對於雨的依依不捨,似乎都抱著一種埋怨的心情,不知是因為肌膚上的毛孔始終還眷戀著夏日的暖意,還是人們的潛意識裡認為是雨剝奪了他們的自由。又或許是人們在這深秋時節,思緒喜歡飄忽不定,內心深處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衍生出一陣陣惆悵,惆悵隨著雨絲越積越多越拉越長,最後填滿了深不可測的心底。
由於雨一直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大都撐著傘低頭急步快行著,很少有人會把眼神從腳底抽離到別處。直到在某天的持續匆忙中,一股花香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的飄蕩,香氣淡薄而又濃郁,沁人心脾,這時人們才捨得將頭緩緩抬起。
不知什麼時候,時間在那一片白茫的世界裡悄悄醞釀了一場驚喜,一簇簇金黃色的苞蕾在雨露中顯得嬌豔欲滴,原來桂花在這日夜的風雨中如約而至的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