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沙灘上有一頂小帳篷。從帳篷的搖晃程度不難看出我丈夫安述今天也和「小白兔」姑娘玩得很盡興。
還記得,進入大學的第一天看到陸安述站在樹下,白淨、斯文、冷清,在我笑著向他問好時,他冷淡別過頭離開,就瞬間擊中我的心,從此就被我奉上神壇,不食人間煙火。現在,他就躺在那兒,墜進煙火堆裡,讓我覺得髒極了。
我給陸安述打去電話問他有沒有到機場,他回應說正準備登機,有些累,會準時到家,然後結束通話電話。帳篷上的影子是他翻身將「小白兔」擁得更緊了些。
我走近,甚至就坐在帳篷旁邊,他們的對話悉數傳進我的耳朵裡,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並沒有發現,仍然忘我地描繪著美好的未來。
我聽著他們是如何貶低我除了我那厲害的父親之外一無是處,聽著他們對於我不孕的嘲笑挖苦。我才知道原來對我的丈夫而言,我不過是一個評職稱的跳板,並即將為他們珠胎暗結的孩子提供一個學區房。
在陸安述的一通軟話安撫話,這位「小白兔」終於消氣,兩人高興地又抱滾在一起纏綿,言語間還談論起這沙灘露營的地方,到底比不上我家裡的大床溫暖柔軟。
我家的大床,那是我新婚的時候我特意親自挑的最好的品牌,最好的材料,是我和陸安述同床共枕幾年的地方,怎麼能不好呢。就在上週陸安述生日的那天,我聲稱自己臨時有事要出差去外地一趟,實際是在家精心佈置了一切,備好餐點與紅酒上桌,躲要臥室的門後算準時間想在他回家時給他驚喜。
然而,沒料到的是回來的不止陸安述一人,還有這個「小白兔」。他們還以為我真的出差了,歡歡喜喜地抱在一起,把當里布置的一切當成理所應當的享用,吃著我做的大餐,喝著我挑的酒,在沙發上親吻,在我們的床上翻雲覆雨。而我,只能躲在衣櫃裡不敢出聲,透過縫隙看到一場活色生香的大戲,直到兩人盡興過後沉沉睡去後才敢溜出去,一路哭著在外面匆忙尋找一處酒店過夜……
當天中午陸安述回家,我笑著上去接過他的行李並擁抱他,陸安述取出一隻盒子遞給我,臉上帶著尋常的敷衍笑意,說是帶給你的禮物。
我開啟看到是一枚胸針,款制一般,材質一般,是某個三線品牌的通貨。我不喜歡這種東西,但還是表現得非常高興地再次擁抱了陸安述,喜笑顏開。畢竟,因為我一直都是追著他跑,我是那麼好哄的,給點小東西就能覺得像是得到全世界,他早就知道不用浪費什麼。
「好啦,我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愛你。」陸安述笑得敷衍,輕拍我的手背,將我的手拉從脖頸間拉開,就像是給一隻阿貓阿狗般的寵物投些了食,讓我暫時不要再圍著他轉。
陸安述對我的冷淡敷衍我早已經習慣,自從因為車禍意外受傷被診斷出難以懷孕,在許多人眼裡我就不算是個完整的女性,也不是個完美的妻子,他還願意和我結婚已經是莫大的犧牲。
他想在我面前賣力的表演他有多愛我,但卻又是個最不走戲的爛演員,真噁心,我愛你,這是他最俗套不入流的謊言!
下午,我去城市中心的樓盤中介公司,報上名字後就立即有人熱情地來接待我,空氣劉海兒,娃娃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地閃著光,一幅可愛無邪的模樣可真像是隻小白兔,她原來叫蘇萌。
房子是高層,朝向佳,採光好,價值也不便宜,這對於一個售樓中介來講就意味著一大筆佣金在招手,所以她對我極盡熱情,為我撐傘擋光,提包引路,進出電梯時都彎腰側手,進門前後都為我取鞋放鞋。
看完房子後我們一起下樓,我以想再瞭解房子的情況為由約蘇萌坐下,她向我介紹房子的情況。我坐在對面聽著,不經意間將資料落到地上,她就熱心地去彎腰撿起,抬起腰背時就將經過客人的一杯飲料全撞翻潑灑到身上,她淋了一身狼狽,還被那人喋喋指責弄髒了自己的名牌鞋子。
那人頤指氣使的教訓蘇萌,蘇萌委屈無助得就要流下淚,緊緊攢著衣襬表示想要補償,但對方卻開出了囂張的價格,不論是從語氣還是眼神時都是不屑,根本看不起蘇萌。
就在蘇萌不知如何是好時我站起了身,將她拉到身後護住,面對那個囂張的客人指出她的鞋子不過是雙 A 貨,給她一筆錢就當是買了雙新的給她。
我的冷靜沉著讓對方最終妥協,收了一筆清潔費用後迅速離開,蘇萌的一雙大眼睛對我充滿感激與傾佩。我一臉溫柔善良地用紙巾為蘇萌擦掉頭髮上的飲品殘渣,感嘆自己也遇到過低谷,看到你就像看到幾年前的自己一樣,所在極合我的眼緣,與她交個朋友。
我帶蘇萌去洗頭髮做新的造型,帶她去逛街買新的衣服,看她在我面前試得不亦樂乎,我再開始用自己準備好的故事向她透露自己的點滴,一個事業成功但孑然一身的知心大姐姐,有錢有閒就是沒有快樂,對她一見如故。這樣的故事很俗套,卻極具迷惑性,就像是將一隻老鼠丟進米倉裡,老鼠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呀,只是摔了一跤就什麼都有了,沒什麼損失只有獲得,多好。
當晚,我與朋友在餐廳吃飯,將一雙限量品牌鞋送給她,謝謝她今天幫我演戲,朋友收下鞋子,笑得諱莫如深。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時常與蘇萌見面,或是聊房子,或是恰巧為由約她吃飯,或是以順路為由開著車前去接她到郊區兜風,和她講那些自己準備的故事。在這樣的往來中我進入到她的生活內,在一次用餐間隙見,她向我介紹了她那青春洋溢的男友周琛,一個自稱在活動策劃公司上班的白領,笑容陽光,眉眼明亮,穿著時尚的單品,和陸安述那種冷清的模樣不一樣。
周琛衝我伸手,我衝他歪頭微笑著淺淺握上他的手,在收回前又輕輕收攏,似有若無地在他掌心擦過,而他眼神間對我偷偷打量與情緒傳遞也讓我心領神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正好想要策劃一個活動,給身邊人一個驚喜,有周琛就不用再麻煩找其他人。事成之後,我會單獨再送給你一個大禮作為報酬。」我笑著衝蘇萌說到。
我給陸安述發去訊息稱自己今晚回孃家住,不久我看到蘇萌的手機亮起資訊提示,她藉口有工作聯絡要去回個電話,暫時離開了餐桌。而我知道,那是陸安述在約她今晚見面。
我以自己用不上為由,將一張私房餐廳的情侶套餐券遞給周琛,在周琛去找蘇萌時,取過蘇萌的小包稍作翻找,拿出一張卡收進自己的小包內。
我和陸安述一起代表我父親出席校慶活動,他簡直是人中龍鳳的模樣。然而如果不是我當年跪地不起懇請父親破格把他安排留校當老師,他豈會有今天的名利地位。
房、車、錢、名、利這些都是我傾盡全力給陸安述打造出來的,我想他功成名就,把他供上神壇。捧著他像對待一塊寶,如今再看其實只是一塊冰,從不感恩知足,不珍惜我的付出。
採訪結束後,校方領導衝我親切地招手。我笑著走上前去挽起陸安述的手臂,親密而小鳥依人地合影,所有人都誇陸安述好福氣,我也是好眼光,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評職升級的事我已經開始在為你聯絡安排,放心吧,很快你就會成為這所大學裡最年輕的副教授了。」我挽著陸安述說到。
「謝謝,還是你最好。愛你。」陸安述微笑點頭,輕拍我的手看似感謝,卻又極盡敷衍。
當晚,我們以夫妻名義請幾賓客在附近的餐廳一起用餐,其中不乏陸安述的同事與領導。
我特意提前指定了一處臨門的包廂,窗戶半開時正好能看到外面大廳內的一切,就座時我特意將近窗的位置給陸安述,這樣只要他稍稍一側頭,就能看到在臨窗座席上週琛與背對著他的蘇萌正享用著二人情侶套餐。
我坐在陸安述的旁邊保持著一貫的知性優雅,偶爾閒聊幾句不失風雅的話題。陸安述則一再的走神側頭,魂不守舍。我知道他在忌妒,畢竟就算知道蘇萌只是出軌的小三兒而已,但哪個男人又能坦然的面對自己的盤中菜被別人享用呢。
「不出意外,很快都要改口叫你教授了。可不得認認真真的喝一杯,老這麼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藏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朋友的一句調侃讓陸安述猛然回頭,尷尬地笑著說不要取笑他。
朋友藉著酒力調侃,陸安述表面上笑著否認,但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識收攏,這是他緊張心虛時的小動作,我知道。他的這些朋友又不是什麼善茬,他的那邊花邊小事誰不是心知肚明呢,這樣在桌上玩笑,就像把我當矇在鼓裡的傻子。
我看著陸安述如坐針氈又還要強作鎮定,一邊是朋友們的調侃,一邊是蘇萌與別人的約會,就像是一出二重奏,精彩極了。
「你們不要胡說,我相信我們家安述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在陸安述尷尬時我親暱地挽上他的手臂,一臉的驕傲與信任給足他面子,讓其他人再沒理由就此調侃,也能隱約從他的眼底看到些許的內疚。
我看到蘇萌起身去了洗手間,就撒嬌要陸安述陪我去一趟洗手間,留他在出口處等候我。我待在隔間裡聽著外面的響動,知道蘇萌必然會在洗手間外的過道中與陸安述相遇,然後掐算好時間走出去,隔著綠植先喚了一聲老公,就看到兩人驚慌失措地退開假裝陌生人。
陸安述彎腰將蘇萌落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遞還給她,她連頭都不敢扭過來看我一眼就匆匆走開。我有點想笑,膽子這麼小還敢當插足者,她但凡囂張點多看我一眼,就會發現我是誰。
「你認識嗎?還挺漂亮。」我笑著挽上陸安述的手臂。
「當然不認識,就是恰巧撞了人家一下,說句抱歉的功夫。你不會是多想什麼吧。」
「當然不是。你知道,我相信你。」
我說得深情而誠摯,陸安述眼神避讓地下意識的握起我的手,我知道那是良心內疚吧,雖然並不多,但多少會有。藉此機會,我的手腕在口袋中翻轉,一件東西悄無聲息地落到地上,然後假裝才發現的樣子彎下腰身撿起,那是一張酒店的 VIP 會員卡,是早先自蘇萌的包裡趁機拿到的。
「這是剛才那個小姐落下的吧。」我在手中翻。
看到會員卡陸安述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但還是要故作鎮定地假裝不在意,說了句或許吧。可我知道,那是他二人經常幽會的酒店,這卡落在這裡,像是一根針刺到他的神經上。
「怎麼會這麼粗心地落下呢,倒像是故意不要的。」我似是不經意地笑說著,然後將卡交給陸安述,說:「你拿去還給她吧,或許人家小情侶晚上還要用呢。」
陸安述拿著卡片轉身的神情令我差點笑出聲,他會懷疑是蘇萌故意落下的,用以挑釁為難他,還要想著或許晚上蘇萌會與別的男人一起共度,多精彩。
我看著陸安述直美觀蘇萌那一桌歸還卡片,三人同在一張桌邊,周琛笑著與陸安述握手,以男友的身份替蘇萌道謝,蘇萌與陸安述的不安和心虛肉眼可見。我笑著返回包廂,只是在入席前動手將軒窗關上,不再看外面的一切。
當晚,陸安述回來後就在桌下牽起了我的手,心虛地為我佈菜添湯。在手機傳來幾條簡訊後,他以去洗手間為由暫時離席,我隨後跟上,轉過餐廳的綠植區聽見兩人在角落裡的爭吵。
「我早就說過現在還不是和她離婚的時候,她能給我的東西我不可能放棄,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老婆的面前,你想幹什麼。」
「我沒有,我只是恰巧來這裡吃飯。」
「那卡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丟了嗎?又恰巧掉在了我老婆面前了?」
「你什麼意思?」
「不要試圖打破平衡,我不介意你有男友,你也不要硬來插進入我的生活,搞這種小動作。」
「陸安述,我只是還喜歡你,你不要把我想的那麼不堪……」
「喜歡我?不堪?你不也在與別的男人共度良宵,還打算用我辦的卡帶帶他去同一家酒店,何必將自己標榜的那麼高尚呢,你我之間有什麼你不清楚嗎?」
「是你說不介意的我才沒有分手,我在遇上你之前就和他在一起,我也需要時間……」
「你不用向我解釋……」
我拿出手機拍攝了這則爭吵的影片,然後再不動聲色地返回包廂坐下。
我以看中了房子要開始辦理手續為由約蘇萌見面,看她神情萎靡,顯然這幾天睡的並不好。她將擬定的合同與系列資料交給我,我隨手放到一邊,關心起她的情況。
我當著知心姐姐陪她聊天,同時給陸安述發去資訊,將隔壁一條街上的定位分享給他,讓他來接我。算著時間差不多時我起身與蘇萌作別,並順便要了她的一張名片,稱是方便將她介紹給其他朋友為她帶更多業務。
我知道陸安述驅車必然會經過這條街,會看到街邊的蘇萌卻不能停留,因為我在隔壁的街口位置衝他招手示意,視線的死角讓他能看見我,而蘇萌則看不到。
陸安述接上在路邊等待的我,我提著為他特意前來買的甜品,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家店。
「這是……」陸安述看到了我不經掉落在座位上的名片,他瞬間變了臉色,因為那是蘇萌。
「哦,剛才我去買甜品遇到個女生非常熱情,說想認識交個朋友,還給了我名片。」我說得一臉自然隨和,又邊繫著安全帶邊笑著補了句感嘆,說:「現在的女孩交真的很主動熱情,或許真的該認識一下。」
「陌生人不要隨便理,算了吧。」陸安述拿走名片隨手丟到一邊,我笑著點點頭,當一切如常。
當天晚上,我在陸安述驅車出門後打車跟上,他們在一家咖啡店見面,我坐在街對面看著,陸安述將蘇萌的名片摔到了桌上,蘇萌則一臉茫然的抬頭望向陸安述。
不出所料,兩人爆發爭吵,我聽不見聲音但也能猜到大概。陸安述認識蘇萌在故意接近我,用以威脅他,破壞平衡,蘇萌則認為陸安述不過是在尋找藉口擺脫她,汙衊她。
不愉快的見面最後以陸安述拂袖而去畫上句號,蘇萌坐在那兒捂臉哭泣。不過,這並不是今晚的結局,當蘇萌抬起頭時他看到了周琛。因為我在抵達這裡時就發去訊息約周琛見面,定位在這家咖啡廳內。
「他是那天在餐廳裡見過的那個人,你們假裝不認識,還和我打招呼,演物歸原主那一套,是覺得很刺激,有意思嗎?」
「不是的,都只是巧合誤會,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告訴你……」
蘇萌哭著向周琛解釋,好事路人都舉起手機拍攝,周琛快速避開鏡頭丟下蘇萌一人,我起身出去開車恰巧出現在路邊接上週琛,頭也不回的一道離開。
當天晚上我將周琛安置到一處酒店後離開,算準時間買好陸安述喜歡吃的水果回家,當一個賢慧的妻子,只是在清早時出門離開返回酒店。
當蘇萌憑手機收到的著周琛消費記錄資訊趕到酒店時,她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周琛,以及穿著浴袍的我,甚至不用多說一句話,一切就像是被蓋章定論。
「真是抱歉,他一直拉著我不鬆手……」
我說得一臉無辜,心中想的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要讓她也體會那種奪人所愛的感覺,我所承受的東西她必須也要承受一遍才好。等蘇萌哭跑開後,我脫下浴袍掛回架子,身上是那套得體的職業裝,算好時間從酒店趕往學校能正好開始上課。
很快,蘇萌哭訴的影片傳遍網路,所有人都認識了這張臉,她所在的公司發來訊息,她因為私德問題影響公司形象已被勸退,將有新的人員接待我的業務,為我提供服務。
「哦,她的情況怎麼樣?」我隨手發去資訊詢問。
「其實不太好,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公司敢提供職位給她了,現在所住的房子是男友的,才在上個月搬進去,也應該會被趕出去吧。」
「哦,是這樣呀。」我隨手回了一個表情包,不再理這件事。
我同步資訊的手機上看到蘇萌發資訊和打電話給陸安述,她現在沒有工作,沒有住處,像過街老鼠被人喊罵,正需要幫忙。可陸安述並沒空理她,直接選擇了遮蔽,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陸安述開始準時回家,送了一套頗為名貴的項鍊,我明白他是看中這次的評級,想盡力辦法討好我,不出任何差錯地評上教授而已。
我為陸安述的職稱評級做勾通內外,帶著他做資料走申請流程,和需要交際聯絡的人員一起吃飯,只等待在會議上的正式投票宣佈。但就是在工作會議上,大屏裡原本需要播放介紹他生平履歷資料時卻跳出了一段音訊資訊,是他與蘇萌爭吵的對話。儘管資料很快被切換,可一切已經沒法回頭,再換上去的履歷檔案投映在大屏上後,顯得格外刺目與諷刺。
所有人竊竊私語,陸安述的臉慘白無血,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面對所有同事和領導又重重跌坐下去,帶翻了面前的礦泉水弄得一片狼藉。他失焦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看到蘇萌站在門口,就像是一切都明白了,蹭地起身衝過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你幹了什麼,你都幹了什麼……」
蘇萌被陸安述掐著脖子不能喘息,不能說話,只能睜大眼睛望著他,直到最後被眾人拉開,她狼狽地跌坐到地上。我在人群后看著,直到最後才以家屬之名上前挽起陸安述的手臂,把他攙扶拉起。直到這時候蘇萌才終於看清我的臉,知道我就是陸安述的老婆。
「是你……」
「對呀,是我,小白兔。」我笑著微微歪頭,帶著陸安述從嘈雜的人群中離開。
時間回到三天前,當陸安述怎麼也聯絡不上,蘇萌無處可去的拖著行李在街邊哭時,我接到了她,以需要做出補償為由給她安排了住處,安慰她,鼓勵她勸她重新振作,並以介紹工作為由給了她這個地址讓她準時過來,正好撞上發生的事情。
蘇萌在被拉扯後當場昏倒,緊急送往醫院,我親自陪同前往支付所有費用,要醫生務必做好徹底檢查。當晚,我將一份蘇萌做檢查的報告交給陸安述,表面是為了例行流程的舉動證明蘇萌無身體傷害,事情沒有大影響讓陸安述寬心。但上面清楚是寫著未孕的資訊,讓陸安述的手都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騙子,她這個騙子。」
陸安述的評級徹底無望,還因為作風影響收到了校方的勸辭資訊,在同學與朋友圈子中顏面掃地。他在屋裡一拳拳的的錘著牆發瘋,因為這份工作、體面是他的全部,現在因為蘇萌全搞砸了。可瘋又怎麼樣?我要的,還不止這些。
我守在家裡照顧他,看他吃不下,睡不著,對所有親友的關心詢問,我都以一個態度回應:我願意不顧一切與陸安述同舟共濟,只要他願意。
陸安述跪下來道歉求我的原諒,保證下半輩子只愛我一個,以報答我的感情。
「這個世界上我這輩子最愛的只會是你,我真的最愛你,只愛你。那個女人只是一直騷擾我,我也不想這樣。」
「嗯,我相信你。就算以後不去工作也沒關係呀。只要你愛我就夠。」我點頭,將陸安述從地上拉起來抱住。
我依舊保持著他喜歡的知性溫柔,不計前嫌,像極了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傻白甜。實際上只覺得真好笑,這個從前在我面前總覺得高高在上的冷傲白月光,現在也就只是跪在我腳邊說著謊話求原諒的一堆爛泥。
蘇萌終於聰明瞭一點對我稍作調查,她來學校找我,我看到她出現在窗外,不慌不忙地上完該上的課後才走到她的面前。
「你就不怕我來鬧?」蘇萌反問我。
「怕什麼,你都毀了陸安述的一切,來鬧我不過只更讓人覺得陸安述沒品德,才給我招是非丟臉,我又有什麼錯?丟臉的是你們,你也只會讓陸安述更厭惡和噁心,假孕逼宮,多蠢又多狗血。唯有我大度又堅強,不是嗎?」
「我沒做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想過要毀掉他的人生。是你,都是你算計的。」
「現在說這些,還重要嗎?你解釋,他會聽嗎?插足別人的婚姻,這是事實。愛而不得所以就想毀了他,這是合理。你們有什麼事情能和我沾上邊呢?」我微微歪頭笑著反問。
「你以為我是插足者,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指責我?那你知不知道,明明是我先喜歡他的,也是他先喜歡我的,當年的我們早有戀情在先,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會離開我。」
蘇萌衝我大吼,我站在那裡失去笑容,她就得意起來,像是很得意於扳回了一局,洋洋得意地從包中掏出一疊照片丟到我的身上。
「看看吧,你就是仗著家世好才讓他和你結婚,又有什麼得意的呢?你以為他愛你嗎,他從來沒愛過,他只愛我,他親口和我說的。你以為你很厲害的發現了我,把我趕走就是勝利嗎?並不是,早在和你結婚前他都和我在一起,他根本不愛你,你就是塊他事業路上的墊腳石。是你從我手裡搶走了他,你才是真正的那個插足者。」
我立在那兒一動不動,一言不發,蘇萌覺得我被她說出的真相所震驚到,就得意地笑了。她現在破罐子破摔,她只想刺痛我,挖苦我,所以就口無遮攔,盡挑著能噁心我的事,詳細地講自己和陸安述的親密過往。
我始終不說話,蘇萌最後發洩完了情緒,趾高氣昂地走掉。我彎腰撿起地上的照片,看到上面是各種親密的合影,再從口袋裡取出開著錄音的手機停止錄製。
晚上我回到家,看到陸安述難得親自下廚房為我準備了晚餐。他重新收拾自己,一掃頹廢之態,說是我激勵了他,要振作起來重新生活。從前總那麼高冷傲慢的人,特意訂了鮮花回來送給我,單膝跪地說了一堆好聽的話請我原諒他,以後只想對我一心一意。
在他看來我感動極了,笑得眼裡都有了淚,實則我是真覺得這場面可笑,我曾那麼真心實意地以自己的青春與家庭對待他,追逐他,而他只是在窮途末路時才又想起來哄我,還是帶著目的。他只不過還是覺得我是那個非他不可的戀愛腦女孩,哄哄就好,還能憑著我東山再起。
我在氣氛正好時假裝收到了一份匿名資訊發來的錄音,將手機放到桌上對著陸安述播放了那則錄音,他聽著裡面的內容瞬間面無血色,以及隨後發來的舊照片輔證了一切所言非虛。
「這是蘇萌發來的吧,她說的都是真的嗎?這則錄音還共享到社交平臺上,所有人都聽見了。」我震驚而無辜地詢問。
我看著陸安述翻看自己的手機,發現所有的親朋友好友都收到了那些錄音和照片,重新振作起來的神色再次萎靡下去,面容似是瞬間老了十年,他驚恐地靠坐到椅上,喃喃自語,說:「她是故意的,她得不到就想毀了我。」
「我以為你是真的愛我才和我結婚,才去求父親幫忙,沒想到原來你只是想利用我換取工作的機會,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你拋棄從前的女朋友,出賣自己和我結婚才換來了現在的一切,你覺得自己算什麼呢?」我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反問他。
陸安述重新打起的精神再次崩潰,他渴望從我這裡再得到的信任與支援,在最接近的時候又全部化成灰。以為已經撐過的災難與低谷重新邁出一步,沒想到踏出一步後是更大的災難,就像一個被打趴的人在拼盡全力掙扎著要站起時,再給他重重一擊,這才是創擊。
我握了滿手的出軌資料,還是人盡皆知的,這意味著我隨時可以提出離婚起訴。但我沒有主動提出,甚至還在之後說過,如果願意他還可以繼續留下來當我丈夫。
可是我知道他不願意,從前那麼高傲的一個人怎麼肯在這樣之後還能面對我呢,我越是表現得一如平如常,他越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他的一切都是靠我的關係才得到的,從前為了顧忌他的面子我們一直避而不談。但今後都被明晃晃地挑出來擺明,像是釘上恥辱柱,在和我同時出現的每一刻都格外清晰明顯,更不要說再走出去面對任何親朋好友,我也不會再幫他成就事業。
陸安述提出離婚,我不答應,依舊那幅怎麼也捨不得他的樣子。他終於也不想再演戲,直接告訴我要是隻是當我的老公而一無所有,一事無成,那他寧願什麼都不要的離婚。我一再糾纏不肯,他更是厭煩極了,最後提出淨身出戶,至少還想保住自由,只想儘快擺脫我和熟人圈子的一切指指點點。
當離婚證書到手,他簽下淨身出戶的協議經法律認證後我們一起走出大樓。夫妻多年,他卻頭也不回的就打算離開,我忍不住喊了他一聲,讓他別急,還給他一件東西。
我把他送我的那款三流胸針遞到他的手中,悠悠地湊近他補了一句話,已經沒什麼感情,再沒有掩飾自己的鄙夷與厭惡。
「初戀白月光,其實也不過如此,對嗎?」
聽到這話陸安述有被嚇到,終於從我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意識到我不是真的一無所知的傻白甜,甚至是那個一直站在後面等待收網的人。
「驕傲又漠然的對待我這麼多年,是真的以為自己待在神壇上了吧,可你忘了只有我喜歡時你才是高高在上的,我不喜歡的時候,你也不過如此,我能給你的也都能全部收回來。而我……其實早就不喜歡你了。」
陸安述離開在我所生活的城市,也消失在我的社交與生活圈子,我繼續過自己的人生。半個月後下班的路上,我遇到了等在那裡的蘇萌,她似乎終於才知道了一些事情,想來找我對質。
路邊有車來接我,車窗搖下後是周琛,他笑著招手叫我一聲小姨,蘇萌聽到後還來不及向我發難,就嚇得踉蹌後退,險些跌坐下去。
我笑著衝周琛揮手示意稍等,朝蘇萌走近了一些,笑說:「記得那套業主長年在海外由你全權代理的房子嗎,就是我們家的,業主就是他,我侄子。半年前才回來,連陸安述都沒見過。」
「你們……」蘇萌驚恐地看著我,說不完整一句話。
「半年前,當你和周琛第一次相遇時,其實我就坐在隔壁的桌上,他是我安排在那裡等待你出現的人。三個月前,你們開始約會。兩個月前,他帶你去逛街的間隙暫時走開,你才和陸安述多年後重逢再遇,然後你們舊情復燃……。其實我早就告訴過你,我需要周琛幫我一起策劃一個驚喜活動,事情完成後,我還會送給你一份大禮作為報酬呀。」多笑著衝蘇萌眨眼歪頭,有些故作無辜。
「是你安排了我們重逢再遇,為什麼要這麼做?」
「接著上次的話,我回答你。其實當年我就知道陸安述在揹著我和你約會,他為了留在這裡而拋棄了你,和我結婚。我是以利益贏籌碼得了他,我一直都知道呀。」我笑著微微歪頭。
「你什麼意思……你竟然都知道……」
「你以為,你怎麼會錯驗出自己懷孕呢?據說,有些藥服用後是可以出現假孕反應的,在我家的房子裡住了三個月,受用嗎?你們都以為有孩子了,都很開心吧,我也替你們開心。」我稍稍湊近蘇萌,小聲提點後再笑著退開距離,欣賞她震驚的神情。
「哦,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除了這三個月的你,陸安述還有其他許多出軌物件,他是慣犯,我早就受夠了。」我將一疊照片從包中取出遞給她,就像上次她遞給我一樣,那上面是形形色色的女人與陸安述幽會的偷拍。
「如果我主動提離婚,那我要分一半的財產給他,看著他繼續風光,憑什麼呀,於是我就想到了你。我知道他雖然和我結婚,可一直因為和你分手不甘心,這是男人的通病,總覺得初戀是白月光。所以我把你找回來了,你們那麼喜歡揹著我劈腿約會,我就成全你們呀。因為你,我才有了最完美的理由甩開他,其實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謝謝。」
蘇萌聽著我的講述,捧著那些照片不敢相信,我抬腕看看時間不早,就一如往常地挎著手袋離開,留給她最後一句話。
「其實,你也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白月光,即便是,也不過如此。你對他而言,也從來沒什麼特別的,當年和如今都是,他從來只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