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記
元和二年。隴西人李曠是鹽鐵使李遜的侄子。因為調選,來到長安城中。等待的日子裡很閒暇,他在街上游玩,看到一輛牛車,後面跟著兩個僕從。一個女子在車上探出身來買東西。李曠偷著打量,女子一身白衣,身姿綽約,風華絕代。他向那兩個僕從打聽,僕人說道:“我家娘子是袁氏之女,嫁給李家,如今丈夫故去。來到大街上是要買換季的衣服。”
李曠很喜歡這女子的美貌,又詢問僕人道:“小娘子有再嫁的打算嗎?”僕人笑著說:“那就看郎君願不願給我家娘子買好衣服了!”牛車上的女子聽到對話對僕人說道:“這個郎君如果有錢,可以先借一些來,讓他跟隨到莊嚴寺旁邊的宅子裡相還。”李曠很高興,拿出錢來替那女子買了綢緞衣服,然後騎馬跟著車後前行。
一直走到黑天,牛車到了一個宅子門前,白衣女子下車,走入門內。僕人把李曠邀請進院,搬出一把椅子讓他坐下,並沒提還錢的事。而是說道:“郎君今晚想把婚事定下來嗎?帶聘禮了嗎?如果不想今晚定下來,就請回去,明天再來。”李曠說:“雖然沒帶聘禮,見見主人總可以吧!”僕人進去稟報,片刻後出來說:“怠慢郎君了,請進!”
李曠整理一下衣襟進入屋內,客廳裡站著一個穿青色衣服的老女人,自稱是白衣女郎的姨母。坐了片刻,白衣女才出來。氣質嫻雅,猶如仙女。姨母表示感謝說:“承蒙您對外甥女的厚愛,今天在市場上買衣服破費了!”李曠說:“幾件粗布衣服,不足掛齒。”姨母又說:“我外甥女是個粗陋的女子,本來配不上郎君,家裡又貧困,欠下三十千的外債。如果郎君不嫌棄,給我們還上外債,以後就讓她侍奉在您左右。”
李曠恰好帶了足夠的錢,於是拿出三十千,當晚就和白衣女郎成了夫妻。接連幾天,宴飲纏綿,歡樂無限。第四天的時候,姨母說:“李郎暫時回去吧,耽擱太久恐怕你叔叔責怪。”李曠也正好想回去了,於是上馬離去。
李曠回到家裡,家人聞到他身上有股腥臊的氣味。問他這幾天去哪了,李曠隨口敷衍過去,然後就感覺頭重腳輕,上床躺下。妻子鄭氏對他說:“你的官職已經調換完,昨天沒找到你,二哥替你簽了字。”李曠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說話語無倫次。大家看他雖然嘴裡在說話,被子裡的身體卻逐漸癟了下去。掀開被子,原來身體消融成了一汪清水,只剩下腦袋。家人大驚,李曠也不再說話,閉目死去。
找來當日跟隨李曠的僕人,在他帶領下,大家找到了那個宅子。原來是個廢棄的花園,裡面有一棵大皂莢樹,樹上掛著十五千銅錢,樹下還放著十五千。附近的居民說:“這裡空曠已久,只是經常看到一條巨大的白蛇盤踞在樹下,並沒見過有人。”白衣女子是蛇精,她自稱姓袁,應該是花園的“園”的諧音。
這個故事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元和年間,節度使李聽的兒子是個金吾郎(宮廷侍衛)。某天,他在街上閒遊,走到安化門的時候遇到一輛牛車,裝飾豪華,色彩豔麗。後面跟隨的兩個婢女都騎著白馬,穿著白衣,姿態優美,容貌俊俏。
李氏子出身豪門,行為放縱,跟在車子後面一直走到黃昏。兩個婢女回頭說道:“郎君是貴人,我倆只是奴婢,又相貌醜陋,不敢遵從公子厚意。車裡的娘子天生麗質,和您十分般配。”李氏子讓兩個婢女替自己傳話,婢女笑吟吟靠近車子,低聲對著裡面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退回來對李氏子說:“娘子已經同意,跟著我們走吧,不遠就到家了!”
來到一個宅子,李氏子聞到異香撲鼻,車上下來一個白衣少女,像神像一樣美麗。李氏子和白衣女同宿一晚,第二早騎馬回家。剛到家就開始頭痛,而且越來越厲害,還沒到中午,他就腦袋裂開死去。跟隨的僕人說了昨夜的經過,並說道:“到了那個院子,公子說很香,我們卻聞到腥羶的氣味。”在僕人的帶領下,大家找到了那個宅子。只見一顆大槐樹上盤著一條大蛇。轉瞬間大蛇不見了。眾人伐倒大樹,挖掘根部,沒找到大蛇,只看到幾條小蛇,都是純白色。眾人就把這些小蛇打死了。《唐傳奇》
烏君山
烏君山是建安的名山,在城西一百里外。其實那裡原來不叫烏君山。曾經有個叫徐仲山的道士志向專一,嚴格自律,多年如一日。如果遇到行路的人,不管老少,他都恭謹對待。種的果蔬成熟,先祭拜上天,然後分給村裡的老人。有個人因為親屬偷東西被連坐,按法應該處死。徐仲山對人說:“這個人沒犯罪卻將無辜被誅,真是於心不忍。”於是,他去官府自首,承擔那個無辜人的罪責。司法官查明原委後釋放了他。
有一天,徐仲山走山路的時候遇到暴雨迷路。一陣閃電,他看到一所大屋子,規模像州府衙門那麼大。徐仲山敲門避雨,一個錦衣人開門把他領入,站在門廊下避雨。徐仲山表示感謝後說道:“這是哪裡?我從來沒聽說山裡有這樣的大宅。”錦衣人說:“這是神仙的住處,我是看門使者蕭衡。”
片刻後,一個穿綠衣服的垂鬢少女走出來,手拿一把金柄拂塵,少女問道:“有外人到來,使者為什麼不報告?”錦衣人道:“是本鄉道士徐仲山。”少女走入大堂內,接著又出來喊道:“仙官召見徐仲山。”徐仲山進入大堂,一個老翁戴著著白色紗帽,身披銀色大氅,鬚髮面板也都是白色,坐在堂上。老翁說道:“知道你精修多年,超越凡俗。我的小女兒也是修道的人,和你有緣,應該做你妻子。”徐仲山拜謝。老翁命後堂準備,不一會就把結婚的東西安排好,宴席擺上,交拜天地進了洞房。
三天後,徐仲山在院子裡散步,走到西面房間的時候,看到衣杆上掛著十件羽毛製作的衣服。四件是翠綠色的,一件是白色的,其餘都是黑色的。徐仲山心裡感到奇怪,當轉到南面房間的時候,看到衣杆上掛著四十九件羽衣,都是棕色的。
回到自己房間後,妻子問他:“你看到什麼了?為什麼有猜疑的神情?”徐仲山還沒回答,妻子又說:“神仙出遊必然會憑藉翅膀,不然怎麼會片刻就到千里之外?”徐仲山問白羽衣是誰的。妻子說是家父的。接著再問,妻子說:“翠色羽衣是婢女的,黑色羽衣是我和兄弟姊妹的,棕色羽衣是巡夜人以及看門人的,比如看門使者蕭衡等。”徐仲山疑惑頓解,高興起來。
第二天早晨,剛剛梳洗完畢,全家人都驚慌起來。徐仲山問怎麼了,妻子說:“有人要燒山打獵。”眾人都紛紛說道:“還沒給徐郎製作羽衣,如何是好?今日分別,就永隔天涯了!”說完,大家去各自拿了羽衣,變成鳥向遠處飛去,消失了蹤影。徐仲山再回頭,大房子也消失不見,自己站在一片荒野之中。他惆悵萬分,慢慢下山,果然看到一夥人正要點火燒山。他說了自己的經歷,從此人們把這叫做烏君山。《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