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用了一輩子的藍印花布。
小到手絹,大到被單,她都仔仔細細地收在專門的衣櫃裡,老了拿出來看看總能回憶起一件件恍如昨日的往事。
老人的老伴去得早,於是她一個人住在幾乎沒怎麼出過的小鎮。雖然膝下有兩子,但都住在遠方的大城市裡,近幾年聯絡更少了,子女們好幾年也不回來一次。別人說起她,除了提到這個每每還要讚歎一聲她家的藍印花布。
是的,老人是做藍印花布的。
從青年時期到垂垂老矣,她做了半輩子的藍印花布,手藝見長的同時在小鎮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客源,也算是能養活自己並稍稍留有餘錢。
日子一天天過去,老人逐漸老了,想把技藝傳給女兒和兒子,卻知道他們不想學。她拿出衣櫃裡獨屬於兒子和女兒的小物件,嘆息著摩挲起來。
大學,但也不甘心一輩子待在小鎮裡,某個夕陽西斜的黃昏他下定決心出去闖蕩。他對老人說,一直走不出小鎮能有啥子前途,他要去大城市裡立穩腳跟。然後在某個清晨他揹著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直到前些年才勉強在一個二線城市立足。
女兒倒是考上了一個大學的金融系,安安分分地讀完本科四年後順理成章地去了一個小城市過日子,前兩年還舉家搬去一個更好的城市。
老人找到了十幾年前孫子辦滿月酒時自己親手做的的藍印花布肚兜。當時女兒笑著收下說很實用,但後來她去女兒家中的時候在衣櫃一角看到了那塊肚兜,皺著角,可憐地落著灰。老人不聲不響地把它抽出來,帶走了。
老人想起幾年前自己聽說兒子要給孫女的老師送禮,向兒子提出讓她來做點藍印花布的小飾品時兒子的反應。兒子很為難地告訴她,“現在城市裡都不興這種東西啦,人家老師是大城市裡來的,別人都送補品請吃飯,我們也不好另類吧。”哦,不興了啊。她訕訕地將其實已經做好就差寄出去的小飾品收進衣櫃裡。
老人知道兒子和女兒不會像自己一樣愛藍印花布,自己身體也每況愈下,大限將至,不可能再收一個徒弟將這門技藝傳承,坐下來給兒子和女兒各寫了一封信。
不久後,老人與世長辭,留下一櫃藍印花布與遺書兩封。
讀完信的女兒和兒子驀然抬頭,含著淚光透過信紙傷佛能看到老人微關的容顏。
將我和我的藍印花布一起埋進土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