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落”，是指鯨死後沉入海底的現象。當巨鯨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屍體不會浮出海面，最終沉入海底，隨後形成一套生態系統，促進深海生命的繁榮。

一些巨無霸企業的倒下，畫面和鯨落一樣，無聲且浩大，不同的是，鯨落可以供養一套分解者為主的生態系統長達百年，而巨無霸企業的倒下，留下的大多是一地雞毛的債務和錯亂複雜的糾紛。

2021年已過去3/4，又有不少車企倒閉或正在倒閉的路上，比如今天要說的華晨汽車。曾經風光的遼寧明星車企如今破產重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本文覆盤華晨汽車的這些年，看看這家自主車企由盛轉衰的作死歷程。

出道就拿下大男主劇本，成為中國第一家赴美上市的企業

華晨汽車集團的前身是金盃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當時的金盃汽車並不受人待見，董事長趙希友天天為了錢發愁，在瀕臨破產之時，決定嘗試公開募股的辦法。隨後，決定華晨汽車此後命運的關鍵人物仰融登場，他收購了金盃汽車4600萬股原始股。1991年，仰融與金盃汽車合資，成立了金盃客車，並透過一些操作，他成為了第一大股東。

仰融這個人，具備十分超前的意識。在《公司法》還沒出臺，證監會不知為何物的年代，他想讓金盃赴美上市。但赴美上市有一個條件，不能讓私人擁有控股權，仰融必須放棄自己的股份，這就變得有點棘手，但直接促進了華晨汽車的誕生。他在百慕大開了個殼公司，名為華晨中國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又透過各種騷操作，讓這家公司表面看是私人控權，但實際控制人依然是仰融。

1992年，華晨汽車成功在美國上市，成為“社會主義國家第一股”，這一舉動在當時國內是不合規的，但看到華晨汽車帶來了8000萬美元的外匯，因此原本打算追責的相關部門決定放手讓華晨試試，仰融也得到了官方表揚。

有了大把的錢，仰融開始花大力氣投入汽車研發，金盃客車開始迎來黃金時代，透過與豐田的技術合作，推出了爆款車型，“海獅”成為一代人的回憶。巔峰的時候，靠“新海獅”，華晨一年營收達70億元，利潤僅次於上汽大眾和一汽大眾。

1997年，仰融準備建立華晨中華品牌，繼續大手筆投入，設計上請了義大利知名設計師喬治亞羅，還直接買下了瀋陽航天三菱發動機廠為中華轎車提供動力支援，另外砸了一個億進行產品研發。2000年，中華轎車下線，雖然產品力和同期的合資中級車無法相提並論，但價效比確實不錯，如果發展順利，華晨汽車很有可能成為今天的吉利。

仰融退場，華晨牽手寶馬，第二個時代開啟

中華轎車其實在早期是沒有銷售資質的，仰融等不下去了，於是打算去寧波，把他看上的英國羅孚落在那裡，彼時的華晨汽車已是遼寧政府心中的寶，顯然不會輕易放走，和仰融多次協商不成後，“中國金融教育基金會”解除了仰融的控制權，遼寧省將華晨汽車收回國有並對仰融發出了拘捕令，這個一手將華晨汽車送上市的人出逃美國，再也沒有回來。

在仰融出逃前，他已經和寶馬勾搭上了。你可能會奇怪，為什麼寶馬不找一汽、上汽等成熟的國企合作，而最終找了華晨了？其實仰融前期各種大手筆的投資為華晨汽車打下了很好的平臺基礎，寶馬來瀋陽考察後，發現華晨引進的中華轎車生產工藝和寶馬在慕尼黑的設計基本一樣，讓寶馬對華晨頗有好感，最終修成正果。

至此華晨和寶馬聯姻成功，開啟了第二個時代，國產後的寶馬為華晨帶來了又一個增長點，同時，中華轎車也終於得到了發改委的批覆。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那時候的華晨汽車已經在高速路上行駛，只有對手追著它跑的份。不料，仰融之後，華晨換了數個掌門人，沒有一個人能帶領華晨繼續往前發展，中華轎車虧損多個億，金盃系列也不再強勢，逐漸被市場遺忘。仰融留下的這個市值曾高達246億的巨頭車企，成為一個錯綜複雜、外人根本無法理清的“華晨迷宮”。

祁玉民上任，續命華晨有功，但也埋下禍根

2006年，華晨汽車陷入絕境，中華轎車銷量腰斬，利潤下降94%，繼趙希友、仰融之後，第三位關鍵人物登場，大連市前任主管工業的副市長祁玉民空降華晨，出任華晨集團董事長兼總裁，這次任命對他本人來說也很意外。上任後的祁玉民確實對身處水火的華晨起到了積極作用，他先向銀行借了7個億，然後施行降價換銷量的策略，將尊馳的價格下調4萬元，同時讓新車型駿捷提前7個月下線，定價在10萬以下。這一策略很有成效，兩款轎車在當時取得了不錯的市場成績，華晨汽車得以續命。

和喜歡大手筆投資研發的仰融不同，祁玉民對自主研發這塊沒有投入太多精力，可能是中華轎車打價格戰之後心態保守，也可能是有寶馬這個現金奶牛之後覺得高枕無憂，他曾說過這樣的言論：“我夢想有一個產品,它的底盤是保時捷調校的，它的造型、內外飾是義大利搞的，它的發動機是和寶馬合作的，三個資源一整合，是不是一個好車就造出來了？”

這種簡單粗暴的“拼裝”思維，註定了華晨不會花大錢建立有效的正向研發體系，但是寶馬會給你最新的技術嗎？顯然不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華晨汽車靠著“嗟來之食”度日，同期的自主品牌已經開始注重技術儲備，而華晨的諸多人才紛紛出走，很多技術大佬轉投比亞迪、奇瑞、吉利等門下。

虛弱的華晨，最終因一次感冒住進了ICU

祁玉民任職期間，為了獲得寶馬的資金支援，華晨為寶馬出讓了財務、銷售和渠道的許可權，逐漸失去了中資方的話語權。2018年，華晨宣佈擬在2022年前向寶馬集團出售華晨寶馬汽車25%的權益，交易價格為290億元，相當於寶馬提前預支了10年左右的利潤分成，可見那時候，華晨汽車已經有了比較嚴重的資金問題。

有了寶馬的利潤分成，華晨並沒有研發出符合市場預期的產品，2017年至2019年，華晨中華的銷量分別為10.23萬輛、8萬輛和2.51萬輛，日益邊緣化。2020年，華晨集團因債務違約65億元的新聞鋪天蓋地，同年11月，瀋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債權人對華晨汽車集團控股有限公司重整申請，意味著這家車企正式進入破產重整程式。

很多人會好奇，雖然華晨汽車銷量不行，但是根據公司2020年債券半年報顯示，它還有1933.25億元的總資產，怎麼會因為還不了65億元債務而進入破產重整程式呢？這不就等於得了場感冒，最後住進了ICU嗎？經過分析，華晨集團其實可動用的資金非常少，而且因為奇葩的募集資金的形式，集團公司和母公司不能隨便動用子公司資金，導致集團內部調劑資金的能力非常有限，華晨汽車集團既動不了華晨寶馬的錢，也動不了金盃的錢，能動的就是中華和華頌兩個公司的錢，而這兩個公司壓根就沒錢。

祁玉民被逮捕，寶馬收購華晨，未來不可期

2019年，祁玉民退休，本來以為已經安全下車，但這個幻想被一紙逮捕令擊碎。2021年6月，朝陽市人民檢察院依法以涉嫌受賄罪、挪用公款罪、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罪對祁玉民作出逮捕決定。時間回到世紀初，祁玉民上任華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炸掉了一座價值幾百萬的假山，那時的他可能想以此立志，試圖改變華晨，最終，屠龍者終成惡龍，即便前期做出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但華晨汽車落得今天這樣的結果，祁玉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2021年8月31日，有媒體報道稱，“華晨集團破產重整階段性成果出爐：寶馬中國以16.33億元購得中華汽車品牌。”很多人以為中華品牌以後將納入寶馬袋中，而寶馬對此的回應是，寶馬中國要收購的並非是華晨中華汽車品牌，而是華晨旗下的一家生產自有品牌產品的生產製造企業。可見寶馬對中華品牌絲毫沒興趣，因此中華品牌並非像網友所想的那樣，會變成寶馬旗下的產品，不出意外的話，這個輝煌一時的汽車品牌恐怕要和大家說再見了。

寫在最後

很多網友假設，如果仰融還在，華晨肯定已經是一流的自主品牌，但這個假設已經沒有意義，20年的時間，華晨就從巔峰走向隕落，最後沒有留下什麼，甚至可能連自己的Logo都保不住。不過從其他角度來說，華晨還是有著它的積極作用，畢竟它當年的資本運作手段十分風騷，可以說是遊走在法律邊緣，這在客觀上也促進了法律的不斷完善。最後，希望自主品牌能以華晨為鑑，不要想著有合資品牌的輸血就忽視研發，要想不被人卡脖子，必須要有過硬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