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不久後,八路軍部隊順利挺進瀋陽,接管東北。
當時日本天皇雖然發表了投降宣告,並要求所有軍隊就地投降,但是仍然有一批日本軍隊沒有選擇投降,而是開始四處逃竄。
1945年9月,一支日本殘軍流竄到了遼寧鳳凰城一帶,被我軍包圍後成了戰俘。在這群日本戰俘中有一名日軍少佐,他在戰俘營中一直表現得很老實。
然而,當東北民主聯軍參謀長伍修權將他找去談話時,這名日本少佐卻突然對伍修權說道:“將軍閣下,能不能將您腰間的那一支手槍給我?”
伍修權
那麼,這名日本戰俘為何如此“猖狂”,竟敢當面跟伍修權要手槍呢?他的最終結局又是如何呢?
逃亡的戰俘
1945年8月8日,蘇聯對日宣戰後,百萬蘇聯紅軍分兵多路入境我國東北地區,給日本關東軍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兩天後,八路軍冀熱遼部隊接到了延安八路軍總部發來的“即日向遼寧、吉林進發”命令。
蘇聯紅軍進入東北
緊接著,冀熱遼軍區第十六軍分割槽的兩個團,及朝鮮義勇軍支隊共計4000人的部隊,迅速從冀東根據地出發,於8月30日攻佔山海關,一路收復綏中、興城、錦西、錦州,並於9月5日順利收復瀋陽。
當時,在瀋陽附近有一個遼陽奉集堡機場,裡面駐紮著日本空軍第二航空軍團第4練成飛行大隊,裝備著很多重型轟炸機和99式高階教練機。
向我軍投降的日本戰俘
日本天皇宣佈投降後,這一支300多人的日本軍隊既不願意跟蘇聯軍隊投降,也不願意跟八路軍投降。想來想去,他們在9月9日這一天,由大隊長林彌一郎少佐帶領著將40多架飛機全部拋棄在機場,倉皇向南逃竄。之後他們用了20天時間一口氣跑到了本溪以南,鳳凰城以北的摩天嶺山區。
十分巧合的是,當時冀熱遼軍區第十六軍分割槽十一旅政委劉光濤正在鳳凰山一帶追敵,正巧遇到了林彌一郎的部隊,旋即就將他們包圍了。
劉光濤
為了勸說這群日本人投降,八路軍專門派出了5人談判小組和林彌一郎等人談判。
林彌一郎自知他們日本人在侵華戰爭期間犯下了諸多罪行,擔心八路軍這是在“請君入甕”,然後來個“甕中捉鱉。
身為談判全權代表的十二團二連指導員聶遵善見狀,當即跟他挑明:我軍言而有信,自己雖然官職不大,但能代表十一旅跟你做出擔保,我軍絕對會保證你們的安全。林彌一郎這才解除顧慮,答應和平接受投降。
林彌一郎
受降地點定在了一個距離林彌一郎部不遠的地方,為了避免日軍感到難堪,我軍戰士在受降時還儘可能地避免使用“解除武器”這個詞。在儀式開始時,專門對林彌一郎等人表示:“請你們將飛行裝具放桌子上,武器放地上,軍官如果不願意交出指揮刀,可以不交。”
這種受降儀式對日本戰俘們而言可以說聞所未聞,他們原以為會被八路軍用刺刀逼迫著交出武器,沒想到八路軍竟如此的溫和、友善。
日本戰俘被解除武裝之後,被分散到了當地老百姓家裡居住。在這期間,我軍官兵和老百姓一同吃高粱米和玉米麵,考慮到日本人喜歡吃大米,戰士們專門想方設法地從老鄉那裡籌到了一些大米,送給日本戰俘們就餐。這讓他們不由得更加感動,覺得八路軍真是一支言而有信的部隊。
伍將軍,我要手槍
1945年9月底,中共中央東北局書記彭真、東北民主聯軍參謀長伍修權得知十六軍分割槽最近收編了一支日本航空隊後非常高興,我黨當時正打算利用日本留下的機場設施、飛機和航空器材等籌建一座航校,這一批日軍俘虜可以說來的正是時候。
彭真和伍修權當即決定,爭取讓這群日本戰俘參與到籌建我軍第一所航校的工作中來。
彭真
10月中旬,林彌一郎及日俘主要軍官被帶到了“東總”司令部裡,受到了彭真和伍修權的接見。見面之後,彭真察覺到了林彌一郎等人的緊張,笑著說道:“我們黨一致認為,日本侵華戰爭的責任應該由日本軍國主義去承擔,而不是一般日本軍人的責任,畢竟兩國人民都深受戰爭之害,你們不用緊張。”
林彌一郎見彭真竟如此隨和,當即放鬆了不少,提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閣下,能不能給我們找點適合的工作做,我們能夠幹活,自食其力,哪怕是修路、下井挖煤也行。這種受到優待的日子,我們心裡過意不去。”
彭真聽後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沉思了一下說道:“我們希望你們能安心留下來,協助我們籌建航校,建立一支空軍!”
彭真
彭真的這個要求是林彌一郎萬萬沒有想到的,趕緊說道:“可是我們都是戰俘啊!”彭真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完全相信你!”
彭真的這一番表態讓林彌一郎明白,他是認真的。想了想後認真說道:“現在日本已經戰敗了,我也失去了指揮權,必須回去問一問大夥的意見,如果多數人同意的話我就答應,如果同意人數不到半數的話,我也很難從命。
另外,如果我們幫助你們建立空軍,希望你們能夠尊重我們的人格,不以對待俘虜的方式對待我們,對我們提供生活、工作方面的保證。”
彭真
在彭真和伍修權看來,林彌一郎提出的這個要求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因此當即表態說:“同意!”
眼見這件事情似乎就要談妥了,林彌一郎卻突然對伍修權提出了一個要求。只見他盯著伍修權腰間別著的小手槍說道:“將軍閣下,能不能將您腰間的那一支手槍給我?也許我能夠更好地說服我的戰友們。”
說到這裡,林彌一郎的臉不禁有些紅了,畢竟不管怎麼說他都只是一個戰俘,現在剛剛繳槍一個多月,就跟面前這位八路軍的大官要槍,萬一對面覺得他“圖謀不軌”怎麼辦?不過,林彌一郎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要這個槍,除了因為他的確喜歡伍修權的那把槍之外,還因為他想試探一下共產黨對他們的信任程度。
伍修權
在談話期間,伍修權已經注意到了,林彌一郎的眼睛經常往他的勃朗寧手槍上瞟。這把槍是他在紅軍第三次反“圍剿”時繳獲的,跟著他很久了。面對林彌一郎當面索槍的行為,伍修權遲疑了一下,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很高興能夠把我這支手槍送給你做個紀念!”
緊接著,伍修權就將手槍解下交到了林彌一郎的手裡,並告訴他:“這一支手槍對我而言有著很重要的紀念意義,它陪著我參加了兩萬五千里長徵,希望你好好珍惜!”
按照林彌一郎的設想,伍修權就算真的將槍給他,也應該是在他本人離開後,讓人將沒有子彈的槍交給自己。他是萬萬沒想到,伍修權竟然如此大度,當面就將手槍交給了他。對伍修權這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做法十分感動的林彌一郎,當即在心裡決定:“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努力,報答這位將軍。”
林彌一郎(右)
人民空軍的誕生
林彌一郎在部隊中很有威望,在他的勸說下,除了30多個不懂技術,從事行政方面工作的日俘表示要轉為日本僑民回國外,剩下的所有日俘均表示願意協助中共創辦空軍。
中共中央對建立空軍十分重視,專門批准東北局成立了航空委員會,林彌一郎本人也成為了這一委員會的委員,並在之後成立的航空總隊擔任副總隊長。
航空總隊的主要的任務就是修理破舊的飛機,蒐集一些能用的航空器材,為將來建立航校做準備。當時我軍總共繳獲了日軍各類飛機46架(其中只有16架可以正常飛行),各類飛機發動機130臺,以及6個日式機械實驗室。很明顯,它們遠遠達不成建設一個航校的需要的。
航空總隊
因此,航空總隊成立後,林彌一郎等人跟著中共這邊的同志一起從南滿出發,在東三省的30多個城市、70多個機場裡面收集航材和航油。經過半年多的收集,他們順利收集到了120架日式飛機,200多臺航空發動機,數百桶汽油以及200多桶酒精(沒有航油,只能用酒精代替)。
1946年3月1日,我軍第一所航空學校——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正式在航空總隊的基礎上成立了。林彌一郎擔任航校飛行參議兼飛行主任教官,他的部屬黑田正義,平信忠雄等人也都成為了航校的主任教官。
馬車拉飛機
當時,航校裡面用來訓練學生的日本“99式高階教練機”,是用各地蒐集的多種零件拼湊而成的。因此在剛開始執行訓練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有些擔心飛機到底能不能飛起來。
第一個上飛機的是穿著一身布衣布褲(我軍沒有飛行服),改名為“林保毅”的林彌一郎,他仔仔細細地將飛機檢查了一番後發現,他開的那架飛機的一些零件竟然是用鐵絲栓起來的,一些零件甚至是用手工搓出來的代用品。更要命的是,這架飛機的螺旋槳還被人用鋸鋸短了一些,座椅上面的安全帶是一條麻繩,飛機裡面別說領航時鐘了,連降落傘都沒有。
林彌一郎看著這架“飛機”不由得有些頭疼,回頭問部下道:“這飛機真的能飛嗎?”部下們眾口一致地答道:“我們已經研究過了,能行,試飛吧!”
既然部下都說沒問題了,林彌一郎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抱著聽天由命的想法駕駛著飛機起飛了,在他之後,其他日本教官也駕駛著飛機飛上了藍天。
眼見著林彌一郎等人憑藉著高超的技術,真的將這些臨時拼湊的飛機飛上天了,“東總”及航校的領導們非常的滿意,對他們予以了高度的評價。
在航校剛開課時,日本教官們因為長期受日本軍隊內法西斯作風影響,在教導中國學員時講究“絕對服從”,對待學員的態度比較粗暴。
而當時航校的中國學員文化水平不高,大多隻有高小文化程度,有些學員甚至連四則運算都不會,讓他們去學習航空理論無疑是十分吃力的。同時,大部分學員都曾親眼見過日本鬼子在中國姦淫擄掠的惡行,對日本教官有牴觸心理。因此,航校的教學工作在最開始進行得並不順利。
試飛前的日本教官和中國學員
面對這種情況,航校領導多次對全校同志進行思想教育,讓中國同志一定分清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和一般日本軍人的界限,不能把日本教官看作戰俘,而是應該看作留用人員。同時,航校領導也對日本教官提出了誠懇的批評,讓他們認識到教學方法的不妥。
就這樣,航校裡面的教學關係越來越融洽,日本教官佩服中國學員吃苦耐勞,中國學員佩服日本教官一絲不苟、勤勤懇懇的工作態度,雙方互相學習,互相進步。
伍修權會見訪華的林彌一郎
這批留下來的日本朋友,為東北航校的建立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寺村邦三、簡井昌已等16人甚至因為積勞成疾病逝,永遠地留在了中國。
他們為我軍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飛行員,比如未來的空軍司令員王海;曾擊落過美軍王牌飛行員、“空戰英雄”喬治·安德魯·戴維斯的空軍戰鬥英雄張積慧等,都曾受過他們的訓練。
我國也因此多出了一個新的軍種:“人民空軍”。
進入20世紀50年代後,這一批日本友人開始先後返回了日本。在中國的這段經歷讓他們畢生難忘,回日本後常常一起聚會,後來還成立了“日中和平友好會”。該會的會長不是別人,正是林彌一郎。
彭真會見訪華的林彌一郎
後來,林彌一郎曾多次訪華,均受到了我國國家領導人,中央軍委、空軍領導人的親切接見,他也被稱為我國的“空軍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