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日,江蘇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產科,一個女子透過剖腹產產下一個才32周的女嬰。
由於女子做了全麻,麻藥未退,她沒法第一眼看到自己拿命換來的孩子,更沒辦法抱抱親親她。
然而,這些與女子糟糕的身體情況相比,實在微不足道。因為生完孩子後,她的身體已經極度衰弱,體內的白細胞數量飆至11萬個,超出正常範圍的22倍,時刻面臨死亡的威脅。
這個媽媽叫鍾雯,32歲,是一名急性白血病患者,三個月前,醫生宣告她只有三個月存活期。
當時,包括她丈夫在內的所有人都勸她放棄腹中已25周的胎兒,做化療治病。
但鍾雯拒絕了,堅決留下孩子。
即使醫生告訴她,大人和孩子都活下來的機率只有20%。
她也在所不惜。
鍾雯為什麼要不顧自身危險,以命換命,非要生下孩子?剖腹生完後,這對母女的命都能保住嗎?
01
鍾雯是新疆人,大學畢業後留在江蘇常州工作,並於08年與丈夫周烽結婚。
鍾雯很喜歡孩子,婚後一直積極備孕,奈何肚子一直沒動靜。
直到2013年,她才懷上第一胎,可是兩個月後,胎兒自然流產;第二年,她第二次懷孕,卻沒想到三個月後胎停了。
連續兩次懷孕都沒有保住,夫妻倆認為,很可能是他們的身體有毛病。於是,他們到上海做了檢查,結果查出鍾雯體內有一種抗體,容易造成血栓,導致流產。
然而,越是失去,鍾雯越渴望成為一個媽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成為鍾雯那幾年最大的夢。
他們積極尋醫。幾經周折,終於在上海一家醫院找到解決辦法。
2015年底,鍾雯再次懷孕。為了保住孩子,鍾雯在懷孕一週後就開始打肝素,早一針,晚一針,等到25周時,她共打了三百多針肝素。
孕反、保胎,再難熬,鍾雯都忍住了,但當第一次聽到胎心時,她激動得哭出聲。
整個孕期她都小心翼翼,等到孕6個月時,她以為,孩子平安出生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在孕25周的一次例檢中,鍾雯體內白細胞的數量劇增到8萬,是普通人的近20倍。
很快,鍾雯被確急性白血病,只有三個月左右的生存期。
但她腹中的胎兒,才六個月左右,以現有的醫學條件,脫離母體難以存活。
這個時候,對鍾雯來說,立刻放棄孩子,接受化療,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也是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若要保住孩子,就要以鍾雯的生命為籌碼,甚至最後大人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醫生勸她,丈夫勸她,從新疆趕來的父母一下飛機,第一句話也是:“立刻打掉孩子,好好治療。”
哪知,鍾雯卻說:“我不治了,只有3到6個月,幹嘛要治?”說完,她拉著丈夫,說要回家,回家生孩子去。
可是,哪還能回家去?不治療,她的生命最多還有三個月,根本等不及生下孩子。
鍾雯母親對女兒的選擇又氣又痛,“她不聽話,不肯治。她就不想一下,我和她爸都奔六了,我們就這麼一個娃娃。”
天下的母親,大抵都是一樣的,災病面前,首先想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鍾雯在拿自己的命賭,沒有了孩子,她就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在她的信念裡,認為自己應該能把小朵(孩子小名)生下來。
對母親的擔心,她只說了一句:“媽媽,我知道你疼我,可我也疼我的女兒,一樣的。她每天都在動。”
最終,家人只能妥協。
醫生被她的堅決和意志打動,決定試一試。經過血液科和產科的醫生們反覆會診,最後,他們告訴鍾雯,大人和小孩一起保下來的機率只有20%。
20%的機率,太小了,鍾雯媽媽和丈夫聽後,憂心忡忡,卻仍然抵不過鍾雯的堅持。
但鍾雯卻很高興,只要能保住孩子,她都願意試一試。
02
小朵在肚子裡一天天長大。
鍾雯的冒險之旅開始了。她從來沒後悔拼死將女兒帶到這個世界。
為了孩子的健康,起初,鍾雯在做骨穿刺時,堅決不用麻藥,同時,拒絕化療。
在母親和丈夫的悉心照料之下,鍾雯順利度過3個星期。
然而,到了28周,鍾雯的病急劇惡化。
再不做化療,鍾雯根本熬不到小朵出生的那天。
醫生再次會診,決定等胎兒滿32周(5月2日),立即提前剖出來,同時,建議鍾雯立即接受小化療。因為壞細胞太多,肯定對胎兒有很大影響。
一說到對胎兒不好,鍾雯立即決定做小化療,在使用對胎兒影響最小的藥物的情況下。
然而,就在慢32周的前兩天,鍾雯病情急轉直下。她的白細胞從1萬3,一路飆升到3萬8,接著5萬。而一個人正常的白細胞量是4000到1萬。
這些白細胞,雖然多,卻全都是惡性的,對身體起不到一點保護,還容易導致身體的各個器官出血或感染。
情況危急,只能立即做手術,將小朵取出來,再給鍾雯做手術。
在剖腹產時,鍾雯只能打全麻,因為白細胞過高,容易進入腦中,造成感染。
但全麻,稍有不慎,很容易抑制住新生兒的呼吸,造成缺氧。那樣一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手術前,周烽緊緊握著鍾雯的手,與她吻別。
一路走來,他太心疼妻子。每次看著那些機器在她身邊轉的時候,感覺她就在受刑。
吻別的那一刻,周烽終於控制不住,蹲到一旁,悶聲痛哭!
誰也不確定鍾雯能不能順利從手術室裡推出來。如果不能,轉瞬即是永別。匆匆一吻,就是他們最後一次吻別。
周烽感到太過意不去。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要。如果沒有孩子,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這個病。
03
剖腹產是決定鍾雯命運的第一關。大量無效白細胞及化療而迅速減少的血小板,意味著凝血功能非常差,一旦產婦出現大出血的症狀,則面臨無法止血的危險。
而對於鍾雯自己,大量增加的白細胞,則大大增加感染的機率。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手術室裡的人,在經歷一場生死搏鬥,而等在手術室外的,則更像在等著命運宣判。
好在,這次,起碼這次,命運之神向他們傾斜了。
當天下午三點左右,小朵平安出生,發出第一聲啼哭聲,重四斤。由於是早產兒,她當即被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室。
而這一切,媽媽毫不知情,她在經歷三十分鐘的搶救後被推出手術室,但情況不容樂觀,到了夜裡,鍾雯的白細胞猛增到了10萬,最高時達11萬,超出正常範圍22倍。
很快,鍾雯出現全身乏力,高燒不退的情況。
她為了保孩子,延後治療的後果慢慢顯現,伴隨著一系列併發症,病情變得更加難以控制。
04
鍾雯開始害怕,害怕見不到女兒,不能伴她長大。
強烈的求生意志,讓鍾雯終於答應剃去長髮,進入封閉病房,接受全面治療。
22天后,小朵達到出院標準。當爸爸抱在手上的那一刻,小朵竟然笑了。
周烽抱著小朵來到媽媽病房前,媽媽幾乎是衝出來,第一次抱著她用生命換來的寶貝,夫妻兩人喜極而泣。
一個月後,化療結束,鍾雯終於回家和小朵團聚。
不過,在生完小朵5個月後,鍾雯病情復發,醫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時,骨髓移植成了她唯一的救命方式。
不久,鍾雯接受了父親的骨髓捐贈。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誰料,三個月後,鍾雯的病情再次復發。
醫生直言,移植後再復發,是愈後最差的一種型別,生命期限不超過半年。
鍾雯再次入院治療。一次又一次的抗癌治療,鍾雯已經對生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如果沒有小朵,她不懼死亡;然而,死亡卻是避不開的。既然始終都要到來,那就按照丈夫說的,活好每一天吧。
既然活著,就得有質量地活著,而不單單地活著。
她不想待在醫院裡,她還有好多事要做。
她強行出了院,先後去了馬爾地夫和日本,花更多的時間陪伴女兒,然後,每隔15天,就回醫院做一次骨腰穿刺,以便(醫生)監測病情變化。
她甚至給女兒寫遺書,安排“後事”——買墓地。
將墓地買在哪裡?鍾雯的父母曾有過意見。鍾雯和丈夫想買在常州,而且買雙墓,將來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然而,父母希望女兒在新疆買,算是“落葉歸根”,白髮人送黑髮人已是大慟,以後那麼遠,他們也老了,怎麼來“看”她?
但最後,父母仍是妥協。
子女從來都是父母的軟肋。對鍾雯而言,女兒也是。她跟丈夫強調,在她走後,給女兒找個好點的後媽。
她從來沒後悔拼死將女兒帶到這個世界。
只是,健康、快樂地活著,過好每一天!她求而不得的,希望女兒和丈夫可以。
鍾雯相信,丈夫會在她不在時,會將她的那份愛,一併給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