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日,中國農業大學校長柯炳生,親自率領幾名中國農業大學的同學,來到了北京火車站。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來接一位名叫廖崴的新生。這位新生是2009年中國農業大學透過“綠色通道”錄取的特殊學生,因為相比其他同學,年僅13歲的廖崴不但參加了當年的主高考,還考出了563分的好成績。
13歲的廖崴高考考出高分折訊息,經媒體報道後,引起了全社會的關注。各大媒體紛紛對他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道,並對其冠以“天才少年”、“神童”的美譽伴。
許多重點大學也紛紛對他丟擲了橄欖枝,表示歡迎廖崴到自己的學校學習。廖崴在父母的建議下,最終選擇了中國農業大學。
一、
柯炳生至今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廖崴時的情景。當時的廖崴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著一個卡通圖案;下身穿著一條墨綠色的短褲,腳上穿著一雙涼鞋,手裡提著一個雙肩包,眼睛裡滿是對北京這個特大都市的好奇。
相比站在他身後怯生生的父母,小廖崴一點也不怯場,看到打著“中國農業大學”小旗子的學長學姐們之後,馬上主動迎了上來,向學長學姐們打招呼。
在去學校的路上,柯炳生特意讓廖崴坐在大客車的前排,和自己坐同一張座椅。柯炳生校長親自向廖崴介紹了中國農業大學的情況,並詢問廖崴,面對全新的大學生活,有什麼計劃或者打算?
廖崴胸有成竹地告訴校長,自己計劃2年修完農大的學分,然後報考本校的碩士研究生,之後還要讀博士、博士後,最終成為一名傑出的農業科學家。
廖崴的學習計劃,讓柯校長非常滿意,也非常欣慰。因為現在很少有高分的學生,願意選擇農業科學研究,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喜歡選擇諸如計算機、金融之類的高薪行業,不願意沉下心來進行科學研究,更不要說選擇比較辛苦的農業領域了。
所以柯校長的內心喜悅,對這個孩子也特別喜歡。
在車上,柯校長還詢問了廖崴之前的情況,廖崴告訴柯校長,自己的家鄉在貴州深山裡的大方縣興隆鄉,父母親都是農民。
雖然父母的文化不是很高,但他們對自己的期望,和其他父母並沒有什麼不同。讓父母欣慰的是,自己從小就喜歡看書,而且記憶力很好,那些唐詩,自己讀兩三遍就能記住。
小時候在村裡的小學,廖崴的成績一直是第一名。教過他的老師都認為,這孩子是個天才,甚至老師沒有教過的知識,他都能透過提前預習掌握,而且還會舉一反三的提出一些連老師都回答不上的問題。
所有教過廖崴的老師,都認為這個孩子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少有的天才。所有的老師,都在教過廖崴之後,向學校領導和當地教育部門建議這個孩子跳級。其他孩子需要讀6年的小學,廖崴只讀了2年半,就升入了初中。
只花了兩年多就讀完了小學,讓廖崴成了當地的一位“小名人”。更加難得的是,到了中學階段,比同學們小上四五歲的廖崴不但跟得上課程,每次考試仍然小學一樣,總是名列前茅。
所以廖崴不但每年都能獲得學校頒發的獎學金,而且還被學校推薦代表大方縣參加了每年省裡舉行的競賽。
廖崴也不負眾望,拿過省級數學競賽的一等獎,以及連續三年獲得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三等獎。
廖崴並不是那種埋頭死讀書的“書呆子”。和其他成績好的同學相比,他在學習上花的時間比別人少得多,甚至他一直到高中階段,幾乎都沒有因為學習熬過夜。同學們對他的天賦是又佩服,又嫉妒,只能自嘆不如。
在交談中,柯校長得知廖崴的家庭經濟情況並不太好,在來北京前,面對一年6000元的學費,父母也是四處借錢才湊齊的。
在聊這件事的時候,廖崴的母親幾次想打斷廖崴,但小廖崴哪裡懂得大人的心思?所以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柯校長。
他甚至還和校長說,因為沒有錢,他和父母說不用送自己來北京報名,自己一個人乘車來就行。父母哪裡放心?後來還是廖崴的幾位老師借了點錢給他們家,這才解決了他上學費用。
聽完廖崴的話,柯校長一直感嘆:廖崴真的是寒門出的一位貴子啊!他當即向廖崴的父母表示,學校可以按照政策,對廖崴的學雜費進行減免,絕對不會讓一個優秀的學生因貧失學。
在柯校長的幫助下,學校為廖崴的父親準備了一份在學校安排教學樓值班的工作,這樣一來,父親就可以留在北京,照顧年僅13歲的廖崴了。
正在這時,透過柯校長的牽線,貴州茅臺集團找到廖崴,提出願意承擔廖崴大學期間的全部費用,直到他完成學業為止。
集團的一位副總代表茅臺集團親自來到北京看望廖崴,勉勵他安心學習,費用上的事不用擔心,茅臺集團願意成為他堅強的後盾。
茅臺集團還告訴廖崴,只要他同意,集團願意在廖崴完成學業後,在集團內為他安排一個合適的崗位,並承諾給予的報酬遠遠高於剛參加工作的畢業生。
就這樣,廖崴開始了大學生活。
二、
開學典禮之後,柯校長送給廖崴一本筆記本,並在扉頁親自寫了一段話:“我希望,勤奮和理想,能成為你人生中一雙隱形的翅膀,讓你能在藍天上翱翔。”
柯校長不擔心廖崴的天份,也不但心他的學習能力和接受能力,他最擔心的,是來自大山深處的這個未成年的孩子,面對外面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時,會經受不起誘惑,迷失自己。
柯校長一生育人無數,對於有天份的學生見得太多,也親眼看到了許多可造之材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迷失了自己,從而沒有到達成功的彼岸。
在把筆記本交到廖崴手上時,柯校長語重心長地對廖崴說了自己的三點期望,希望廖崴“不要沉迷於網路;不要衝動浮躁;要學會感恩和寬容。”
此時的廖崴,根本不能理解校長的苦心,他甚至私下告訴同學,校長的擔憂太多餘——因為他是個天才,他一定能成功,實現自己的理想的。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也許是年齡和其他同學相差太大,廖崴很快發現,他和其他同學之間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代溝”。
13歲的廖崴喜歡看動畫片,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同學們。一開始同學們也找過他說話,但雙方很快發現,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有一次,一個同學對暗戀的一位女生進行表白失敗了,那位同學心情不太好,想找個人傾訴,但又怕其他同學笑話自己,所以把傾訴的物件選擇在了尚未情竇初開的廖崴身上。
可沒想到的是,廖崴聽完後,卻把這件事當成了新聞,到處對其他同學說,讓那位失戀的同學十分沒面子,和廖崴還爆發了一次大沖突。從那以後,其他同學都知道廖崴是個“大嘴巴”,從此有什麼事都不告訴廖崴,廖崴也無形中被孤立了。
廖崴也發現了這一情況,但他沒有解決的辦法。在學習上他也許是個天才,但在人情世故上,他卻是一張白紙。
同學們都比他大很多,而且很多同學都是來自城市,他們之間聊的一些東西,廖崴一點也不懂;同學們聊的男女生之間的感情,他更是不感興趣。同樣,廖崴自己喜歡的東西,在同學們的眼中就顯得很“幼稚”。
時間不長,廖崴與同學們的關係就亮起了紅燈。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大家都不願意和廖崴說話,也不願意找廖崴玩,同學們有什麼活動,也只把他一個人留在寢室裡。
廖崴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孤獨。為了解決這種孤獨,他報名參加了學校裡的一些社團,但仍然因為和其他同學年齡上的差距,同樣產生了“代溝”。
再加上除了學習,廖崴其他方面並無所長,唱歌跳舞書法繪畫是一點也不會,所以在加入這些社團後不久,廖崴又主動退了出來。
即使是讓廖崴最為自信的學習,他也不再是和從前一樣鶴立雞群了。要知道像中國農業大學這樣的985高校,裡面並不缺少天賦高的學生,在家鄉特別突出的廖崴,來到這裡也只是“泯然眾人”了。這也是讓廖崴特別無法接受的一個方面。
為了引起老師的注意,廖崴採取了一個其他人看來非常另類的辦法。他故意不遵守課堂紀律,在老師講課時故意提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甚至在老師講課時故意跑出教室,讓老師大感頭疼。
雖然老師並沒有太計較他們眼裡的這個“小孩”,但在課後聊起廖崴時,無不一個個頭直搖,都認為廖崴的心性還是一箇中學生的水平,根本沒有成熟。
所以老師們雖然對他還是一視同仁,但卻沒有一個老師像廖崴中小學時的老師那樣,對他特別偏愛。
這樣的落差,讓廖崴感覺到特別不適應。他的成績也一落千丈,甚至好幾門課程都在考試時掛了科。
三、
廖崴很失落,他的信心一點一點被磨掉了,甚至產生了疑問:自己能不能跟上大學的課程?
這種不自信和失落,他又不知道該找誰去傾訴,同學們不太喜歡和他交流,陪讀的父親雖然願意聆聽,但父親也沒什麼文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知道責怪他學習不用功,考試都考不及格。幾次之後,他再也不願意和父親交流了。
這時,廖崴發現了一個可以撫慰他“受傷的心靈”的地方——那個虛擬的網路世界。
以前,廖崴也玩過網路遊戲。高中階段,為了緩解壓力,他玩過一段時間網路遊戲,只不過當時他知道控制自己,只把遊戲當成一個放鬆的手段,而現在,遊戲成了拯救他靈魂的“救世主”,也成了吞噬他的深淵。
沉溺在虛擬的世界裡的廖崴,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大二時,他牢牢地佔據了班級成績的倒數第一名,在老師的眼裡,這個學生平時根本無心學習,不是在玩,就是在去玩的路上。如果有事需要找這個學生,去學校附近的網咖裡去找一定不會錯!
大二期末考試,16科課程,廖崴掛了14科。按照學校的規定,這樣的成績是要被勒令退學的。老師都認為這個學生已經破罐子破摔,“無藥可救”了。
看到廖崴如此自甘墮落,沉淪在虛擬的世界,茅臺集團認為廖崴已不再符合他們的資助標準,甚至集團高薪為他安排工作的承諾,讓廖崴放棄了奮鬥,於是停止了對他的資助。
廖崴的“轉變”,驚動了對他寄予厚望的柯校長。柯校長在校務會上力排眾議,認為應該給廖崴一個機會,並在百忙中,親自去找廖崴談心。
在中國農業大學,也許柯校長是廖崴唯一信任的人了。面對這位老者的苦口婆心,廖崴第一次臉紅了。
他向校長訴說了自己的苦悶,也向校長解釋了自己沉浸遊戲的原因,還主動把網咖的包月卡上交給了校長,表示自己會痛改前非——只是他向柯校長提出,他想換個專業,換個環境,從頭開始。
柯校長答應了廖崴。2011年,廖崴轉專業成功,從理學院2009級化學093班轉入資訊與電氣工程學院2011級信電111班。
這意味著廖崴之前兩年的大學白讀了,他要重新開始,和新入學的2011級新生成為同班同學。
考慮到廖崴從小到大和母親比較親近,柯校長派自己的辦公室主任遠赴貴州,勸說廖崴的母親來北京陪讀,並承諾學校會給廖崴的母親準備一份後勤崗位上的工作,解決她的後顧之憂。
母親的到來,讓廖崴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新的專業,新的生活,似乎讓他有了徹底告別過去的信心。
此時的廖崴也已經將近16歲了,心智相比兩年前也有了一定的成熟。在荒廢了兩年寶貴的光陰後,他也慢慢開始“懂事”了。
當著媽媽的面,廖崴向校長做出了保證:“再和從前那樣,我就不是廖崴,不但您瞧不起我,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您為我做出了那麼多努力,我不能讓您失望!”
聽到廖崴的保證,柯校長笑了。他告訴廖崴,他即將就讀的電氣工程學院2011級信電111班,是一個以網路安全為側重點的專業,而把他安排到這個專業,就是考慮到他對網路方面的興趣和天分。
柯校長勉勵廖崴:“希望你能和你的遊戲角色一樣,成為網路世界裡叱吒風雲的的英雄。”
四、
發奮用功的廖崴,很快又展示出他對於計算機方面的天賦。2015年6月,廖崴以總成績第二名的成績,從中國農業大學本科順利畢業。
在畢業前幾個月,廖崴剛參加完由鏈家冠名、計蒜客主辦的鏈家演算法大賽暨 2016 計蒜之道總決賽。他和其他 40多名國內外頂尖的專業選手,在大資料演算法、人工智慧等領域進行了較量,並取得了第八名的好成績。
“是學校和老師對我的愛護拯救了我!”回想自己的過往,廖崴非常感謝中國農業大學和所有幫助過他的學校領導和老師們:“在我的人生面臨崩潰邊緣的時候,是柯校長和其他老師、同學們把我重新拉了回來!”
本科畢業後,廖崴又被保送進了中國農業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成了中國農業大學的一名研究生。
在面對記者採訪時,他用堅定語氣告訴當年採訪過自己的記者:“我現在的心情很平和,在即將來臨的學習生活中,我要多交朋友。一個不能和的周圍的人交流好的計算機技術專業的從業者,很容易誤入歧途。只有融入到同學們中去,才能讓一個人朝著未來堅實地走下去!”
廖崴最感激的,是柯校長。在拿到保研通知後,他第一個去看望了柯校長,向校長彙報這個好訊息。
在廖崴的心目中,“校長很年輕,很帥氣”。但幾年之後,他發現校長比以前老了些,他很內疚,認為自己讓校長操了不少心,讓校長添了不少白頭髮。
那一天,柯炳生校長又和幾年前一樣,與廖崴進行了一次長談,廖崴不願意透露兩人聊天的內容,但他說,自己再也不會辜負校長的期望,“校長是我的恩人,中國人最恨的,就是恩將仇報的人,我也是一樣。所以請相信我,我會一直努力的。”
廖崴告訴校長,如果沒有意外,他將會在2022年的夏天,拿到中國農業大學的博士文憑。
到時,他想帶著這張文憑,去茅臺集團應聘,他要讓對方看到,自己不再是當年那個“扶不起的阿斗了。”
從柯校長家告辭的時候,廖崴又拿出了當年校長送給他的那本筆記本,請柯校長再為他題寫幾個字。校長爽快地拿起筆,緊挨著當年的寄語,寫下了一段文字:
“我希望每一個同學都能有一雙隱形的翅膀。這雙隱形的翅膀,將帶著你們在成長成才的旅程中飛翔。廖崴同學,恭喜你找到了那雙隱形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