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我有幸作為工農兵學員上了學。學校是當時軍隊唯一保留的技術院校,有許多全國著名的專家。學校在歌樂山下,曾是抗戰時期的總統府。校園非常美麗漂亮。一進門就是寬闊的,有幾個足球場大的操場,是“地無三尺平”的山城最大的平地。很多沒見過大平地的老百姓都專門過來看。
沿著操場北邊是去往林園的路,兩邊長著當年種的幾米高的,枝繁葉茂的紅臘梅,臘梅生長週期很慢,長那麼大實屬不易。紅臘梅在寒冬百花凋零時,顯得的格外豔美動人。一串串火紅的梅花像塗了一層亮閃閃的臘,凌霜傲雪,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我們在校園散步,漫步在路上,聞著飄來的陣陣清香,芬芳的氣味沁人肺腑,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原來還有很多更珍貴綠臘梅,黃臘梅和白臘梅,因革命造反派不喜歡,全部都砍掉了。十分可惜。
操場正面是國民黨留下的大禮堂。大路盡頭是著名的林園,有抗戰時期國民黨主席林森的墓。陵園後面是一個面積很大的公園。有參天古樹和古藤,還有亭臺樓閣和山石藏洞,小溪流水。當年蔣介石工作累了就來這裡休息。毛主席和蔣介石重慶談判,曾在小徑旁的石桌上下過象棋。再往裡就是宋美齡的跳舞廳。舞廳不大但很精緻,舞廳四周是一圈可以休息和觀賞風景,雕龍畫鳳的長廊。
我在校演出隊時曾在跳舞廳裡排練過節目,攀登過古藤盪鞦韆,也曾和同學在石桌上下過象棋。離舞廳不遠的翠竹和綠樹花叢中有三座樣式華貴的洋樓。一號樓是蔣介石住的,二號樓是宋美齡住的。三號樓是蔣介石辦公和開會的地方。當時是學校的家屬院。整個學校就是一個風景優美,環境舒適的大花園。現在是重點文物保護景點了。
學員們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文化水平參差不齊,有的曾是大學生,有的連山村小學三年級都沒上完。每到上課時,聽懂的吃不飽,聽不懂的吃不了。當時全國轟轟烈烈的工農兵上大學估計情況都差不多吧。
有個國際上有名,國內業界著名的教授,被打成資場階級反動學術權威,在學校邊勞動改造,邊教學。我們經常看到他孤獨一人,提著一個破兜子到學校附近叫“山洞”的小鎮買菜。他的兒子非常聰明可愛,受他的牽連,腦子被打殘,在校辦工廠聽人指揮,負責開關水管。
他佝僂著身體,弱不禁風,說話細聲細氣,但一到講臺上,像變了個人,容光煥發,聲音洪亮,滔滔不絕,深入淺出。再複雜的問題,他一講,大家都能聽明白。他非常受同學的尊敬,愛戴和喜愛,大家都願意聽他講的課。學校有許多這樣的老教員,忍辱負重,像春蠶吐絲,像蠟炬照臺,無私的奉獻著自己,為國家默默無聞的培養人才。
我從小就是無線電愛好者,三年級時就自己動手,做了一個礦石收音機。把一個針紮在礦石上,兩頭引出兩條金屬線,接上耳機,就可以收到廣播電臺的聲音了。來到學校,我如魚得水,每天起早貪黑的刻苦學習,提高很大。除了學校教學的內容,我又買了很多書自學。收穫滿滿。到某單位實習時,裝置末端的功率放大器失諧後,很容易燒燬昂貴的電子管,我設計了調諧自動反饋電路,解決了問題,受到好評。
正逢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時,學校組織批判大會,要求會後認真討論批判。開會時,我身邊恰巧坐著部隊領導的女兒,她也是趕上了好時候,小學沒上完就上大學。我們相互打了個招呼,她甜甜的微笑,讓我心裡撲撲直跳。心裡老想著和她說什麼話,但直想到大會結束,也沒想起和她說什麼。批判大會上說的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下午開大會,隊長說,你是班長先帶頭髮言吧。我哪裡知道該講什麼啊,只好根據討論題,胡編亂造,胡說八道一通。大家聽得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
學校演出隊到歌樂山演出,我吹完笛子獨奏,受到熱烈歡迎,正興沖沖準備拿單簧管換另一個節目上場,只見高高的窗臺上突然伸出一隻手,迅速把單簧管偷走。我們立刻衝出去抓人,但外面高山林密,漆黑一片,人早已無蹤影。可惜了,那麼貴重的樂器沒了。
學校冬季拉練,我們揹著揹包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了好幾天。校長是老紅軍,帶頭走在前面,大家又累又餓。但都以老紅軍為榜樣,不叫苦,不怕累,努力鍛鍊自己。一天走到綦江齒輪廠,進廠休息。領隊一聲“解散”。大家放下揹包就往廁所跑。廁所是一個奇怪的長條,左邊沒有字,右邊寫著大大的“女”字,於是男女學員分男左女右兩路往廁所跑。人剛進去,就聽男男女女都嗷嗷的大叫,還有人提著褲子往外跑。原來這個廁所設計的不是男左女右,而設計的前面是女的,後面是男的,“男”字跑到背面才能看到。超出了人們的習慣思維。當時有的工農兵大學生設計的大樓蓋好了,施工隊以為是保密工程,按圖施工,最後才發現沒有設計樓梯,有的設計大橋卻少設計了橋墩。估計這個廁所也是個工農兵大學生設計的吧。
副校長是老工農幹部,資格很老,長征時,救過周總理。長的胖胖的,人很隨和,一點架子也沒有。一次給我們講革命傳統,講過去打仗的故事。講完話後,同學們熱烈鼓掌,他站起來邊鼓掌邊和同學們揮手告別。不料他站起來走的時候,藤椅卻把他胖胖的屁股緊緊夾住,帶著一塊走了起來。隊長和教導員一看不妙,連忙一邊一個,使勁把藤椅拉了下來。大家發出歡樂的笑聲。
全校佇列會操結束,他講評說,大家佇列走的很整齊,但是佇列口號聲不夠嘹亮。大家要像我一樣,高聲大喊“一,二,三,四 ,——五”。咦,佇列口號不是“一,二,三,——四嗎”。隊伍稍靜了一刻,隨後發出歡快的大笑聲,歡樂的笑聲在校園裡迴盪。
回憶青春,年輕時光一去不再復返。七十年代的校園生活,給我以知識,給我以能量,陪伴我成長,酸甜苦辣,豐富多彩,令人回味,令人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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