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中國汽車出海業務正在從單一的貿易輸出 1.0 階段，走向從產品到製造、營銷、技術、品牌等體系化的 2.0 階段。汽車電動化、智慧化的發展趨勢為中國車企提供了加速國際化的市場空間。
中國能否走出世界級的汽車品牌？如何培養汽車國際化人才？在全球汽車產業大變局下，中國汽車品牌的出海之路面臨著哪些難題和機遇？是時候將“中國汽車品牌國際化”這個議題在當下視角做前瞻、深入地探討了。基於此，搜狐汽車策劃了《奔向星辰大海-中國汽車品牌國際化》系列節目。此為第二期：中國汽車在伊朗。
出品 ｜ 搜狐汽車.汽車咖啡館
作者 ｜ 劉佳琪 馬倩
編輯 ｜ 馬倩
很難想象，在一個油比水便宜且把汽車當成“硬通貨”的地方，中國汽車是如何佔領一席之地的。
十年能有多少變化？2011年，伊朗汽車市場年銷量是170 萬輛，到了2020年，這個數字跌至88萬輛。經濟制裁加之新冠疫情，伊朗的市場環境明顯趨冷，但它仍是中東地區最大的汽車市場，位列世界第20大汽車生產國。超過八千萬的人口規模讓投資者們不願輕易放棄這塊蛋糕。
“目前的伊朗市場撲朔迷離，有人覺得風險大，不願意碰；有人嚐到了甜頭，悶聲發大財。”王傳賢做了十多年的伊朗進出口生意。2006年，他第一次去伊朗就是尋找汽車客戶。“伊朗人對中國汽車的態度非常矛盾，儘管中國品牌的號召力和質量都在飛速提升，但中國汽車並非伊朗人內心的首選，可有時候也是‘不得不’的選擇 。”
在中東地區，歐美汽車品牌長期佔據高階市場，大馬力車型很受歡迎，畢竟油價便宜。但除了高階市場，當地中產階層也需要質優價廉的汽車。這給中國汽車品牌進入中東市場提供了契機。奇瑞、力帆、江淮、眾泰等十多個中國品牌都曾在伊朗銷售汽車。
伊朗曾是中國汽車品牌出口的第一大國，年出口量超過20萬臺。但在2019年，伊朗跌出中國汽車出口的前20位國家。在伊朗德黑蘭一所頂尖大學做區域研究的教授Mohsen Shariatinia認為，雖然伊朗本土有不少汽車公司，但伊朗的汽車工業相當排外，霍德羅（IKCO）和塞帕（SAIPA）這兩家當地國有企業控制了 90% 以上的汽車生產和銷售。然而，現在這兩家公司都面臨著法系、美系等合作伙伴的“退出危機”。
雷諾、PSA等法系車在伊朗很受歡迎。透過與伊朗本土汽車製造商合作，法系汽車品牌曾佔據了伊朗車市38% 的市場份額。當然，這種情況在2018年之後直線下滑。不只是法系品牌，歐美日韓等車企相繼撤出伊朗後留下的市場空間，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據 IRNA 報道，伊朗工業、礦業和貿易部已將“汽車計劃”提上日程，要在2025年生產300萬輛汽車，並發展出口市場。但眼下的狀況是，伊朗本土汽車品牌大多涉足低端市場，歐美日韓等當地主流的中高階品牌發展受限。
針對乘用車市場，目前伊朗禁止整車進口且不允許二手車進口，關稅的上漲加之零部件合資公司的撤退導致汽配價格提高，成本增加。且嚴重的通貨膨脹使伊朗貨幣貶值，進口汽車的價格水漲船高，甚至出現了10倍的飆升。
伊朗當地一家汽車經銷商表示，一輛江淮 S5 在 2017-18 財年的售價為 9 億里亞爾（3,249 美元），三年後同款車型售價已達到 90 億里亞爾（32,490 美元）。國際汽車製造商協會統計，2018年，伊朗的千人汽車保有量為256輛。而在2020年，中國的資料是204輛/千人。對伊朗人來講，汽車不僅是生活中的重要工具，某種意義上還扮演著資產保值的“金融產品”屬性。
“由於諸多國際因素和本身購買力的制約，伊朗人現在如果想買輛比本土品牌‘更好的車’選擇十分受限。於是，中國汽車成為中產乃至中產以上階級的口碑之選。”王傳賢分享到，隨著中國品牌在家電、通訊等領域的崛起，中國製造在海外的形象不斷提升。中國汽車和中國其他產品一樣，經歷著從不被認可，到逐漸接受，再到被稱讚的過程。
在這樣一個商業風險極大又充滿未知機遇的海外市場，中國汽車品牌會遇到什麼樣的故事？我們將視角轉向在伊朗生活的兩位中國車主——江杭和王鵬。他們的年齡、收入、用車喜好差異頗多，但有一個共同點：都在伊朗關注中國汽車。他們講述了各自在伊朗的生活，以及與買車、用車、汽車文化相關的話題。我們也從他們的分享中，感受到中國汽車品牌在伊朗市場的一個個真實切面。
01
我叫江杭，來伊朗兩年多了，是一名生活在伊朗德黑蘭的打工人，同是也是一名影片博主——@伊朗江杭。半年前我買了一輛伊朗本土汽車霍德羅，從此開啟了我關於伊朗生活和買車、用車的影片記錄。
不過從去年（2021年）九月份提車到現在，我已經決定把這輛車賣掉，今年換一輛早已種草的奇瑞SUV。
江杭VLOG截圖：伊朗街頭的塞帕汽車
我剛來伊朗的時候就感覺這裡的天氣真的太熱了，前兩年甚至出現了52℃的罕見高溫，伊朗本地人日常生活極其不願意步行。但是當地沒有兩輪電動車，摩托車在這裡是危險的代名詞，加上公共交通不便利。久而久之，我們也就養成了平時出行幾步路也要開車過去的習慣。另外伊朗人十分喜歡在假期駕車出遊——這更大大增加了人們的汽車使用率。
當然，絕對不能忽略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油價實在是太便宜了——現在約合人民幣8毛錢一升。
所以對我來講，購買汽車就是為了滿足我在伊朗生活的基本需要。當我有了買輛車這個想法後，就有意地做了一些功課，現在也成了半個“汽車達人”。
由於伊朗的造車能力有限，這裡的本土品牌汽車基本只能佔領低端市場，中端車型只有寥寥數款。例如伊朗最暢銷品牌賽帕，它最暢銷的車型只要3萬人民幣左右，暢銷的原因就是價格足夠便宜。但有趣的是，在中國國內一些貌似低端或者主打價效比的國產品牌，在這裡價格幾乎比國內翻了個倍，但特別受歡迎。
你來過伊朗就會知道，中國國產車是真的香。
02
在伊朗買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無非以下三點：折舊率、零配件是否充裕以及維修是否方便。
其中，配件供應是影響最大的因素。因為一些制約，很多跨國企業可能隨時會退出伊朗市場，比如曾經一眾退出的日系、德系車企。因此，我們在買車時一定要選擇能夠長期與伊朗做生意的品牌。再加之伊朗的高原地形，路況複雜，汽車作為日用品，售後無比重要。
而中國汽車可以說恰好完美地契合了我們“普通人”的需求——配件供應十分充足，基本上到哪裡都能維修，服務體系十分完善；外觀也比本土品牌好看太多，折舊率非常低。因此即使同一款車比中國國內售價貴很多，但在伊朗縱向比較會發現，中國車在伊朗人眼裡依舊是“能抗能打”的價效比代表。
我有時候在路上會觀察，近兩年除了伊朗本土車和法系車以外，最常看見的新車就是中國的汽車品牌。
我曾經發過一條在伊朗街頭拍攝的影片，當我走在德黑蘭的街道時，可以看到除了伊朗本土低價車以及一些法系的二手車以外，新車幾乎都是中國國產車。已經停產的奇瑞QQ、價效比極高的東風H30、一直在漲價的江淮S5，還有伊朗的高端出租車會選擇的眾泰汽車……我自己在買車時也發現，幾乎每一家汽車商店，店內都會售賣中國汽車。
江杭VLOG截圖：伊朗街頭的東風汽車
中國車在這邊也算是中產以上階級才能買得起的好車，開出來也會有面子。日常出行時別人很容易分辨“哎，這是中國車”。我工作時開的就是我們廠裡的一輛中國車，附近的商戶都認識這輛車，我們只要停到附近，他們都會熱情地打招呼讓我們進去買東西，而且會給我們優惠（可能是因為我們買東西都是一堆一堆地買吧哈哈）。
說了這麼多，那為什麼我的第一輛車沒有選擇中國車呢？
還不是因為“窮”。
好吧，其實也和伊朗的汽車文化有關。在伊朗，汽車幾乎是家家必備，而且油價低，年檢十分寬鬆——只要能開就能過。因此汽車在這幾乎是“硬通貨”般的存在。在中國和其他大多數市場，二手車的價格通常是下跌的。但是在伊朗，二手車的價格，以里亞爾計價，是在不斷地上漲（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幾年里亞爾不斷地在貶值）。
在伊朗買車，汽車的價格十分透明，每天都處在動態波動狀態，和股票一樣。作為一種能夠保值的“金融產品”，汽車的質量也就顯得特別的重要。只有品牌好、口碑好，才會更容易保值和變現。
所以汽車的折舊率和口碑在伊朗顯得十分重要。作為一個剛來這生活的年輕人，為了生活方便，我還是想先買一輛便宜的車試試水，等之後轉手賣掉，也基本不會虧。
03
兩個月前我接到通知，新一年我的工作可能要經常往返於礦場。
由於工作變化，再加上摸清楚了伊朗的車市行情，我準備今年換一輛奇瑞X33。這款車在我們這的售價大概15萬人民幣，口碑很好，我已經種草很久很久了。因為礦區的路不是很好走，所以買一輛效能可靠且易修理的SUV是非常有必要的。
江杭VLOG截圖：伊朗街頭的奇瑞汽車
實際上，我所提到的車型許多在國內是已經停產的，而且命名也不同。比如國內的“奇瑞瑞虎3”在伊朗叫“MVM X22”，售價也從國內的5-6萬人民幣漲到了10萬人民幣。如果把車比作一位學生的話，奇瑞在這兒可以算是一個成績不錯的“優等生“。
奇瑞出口伊朗非常早，幾乎人人皆知。這一方面得益於廣告做得好，經常在超市做營銷活動，也會找本地運動員代言。另一方面，奇瑞在本土化上也做足了功夫，在伊朗創立了子品牌MVM，建立了工廠和多元化的產品線，汽車技術遠遠領先伊朗品牌。
當然，打鐵還需自身硬。
在伊朗嚴苛的自然條件以及獨特的汽車文化下，汽車的質量與配件服務體系永遠是我們普通階層選車最重要的因素。在這裡，我想告訴那些準備來伊朗工作的朋友們，在伊朗買車一定要選一輛穩定可靠、易修理的汽車。我期待今年能夠開上新車去新的地方工作，也希望我的新車能夠更好地幫助我工作。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很信任奇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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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伊朗生活了近十年，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無車寸步難行”。這裡的人們住得很分散，工業區離商鋪很遠，而且人們買東西都習慣“大采購”。可以說在伊朗沒車約等於沒辦法生活。
我在來到伊朗前從來沒有開過中國國產車，我對它們的印象也都很固化。但我來了之後發現，身邊非常多伊朗本地的企業高管和生意人，他們開的都是中國汽車。
我現在開的車就是我的伊朗合夥人推薦給我的——江淮S5 2.0T版，這輛車在伊朗售價是17萬元人民幣，比國內貴了不少。除了朋友推薦，當初買這輛車也是看中了它的設計和動力。說實話，買車的時候我沒太多期待，但真正開起來之後發現，現在的中國汽車車真的不輸外國品牌了。
在我們伊朗做生意人的圈子裡，江淮汽車的口碑是很好的。我的合夥人說他的江淮車開了好幾年，一直都非常可靠。他們提到中國汽車，給出的評價就是“挺貴的，很好開，有面子”。
我很瞭解中國的車市行情，為什麼還會心甘情願地花比國內高出許多的價格，買一輛國產車？
首先是質量。在伊朗，拋錨則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這裡的人口分散，很多地方都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如果車開在半路碰上拋錨了，那真是叫天天不應了。我自己這輛江淮開了三年多，目前還沒有壞過，只換過機油和做簡單的保養。
更需要注意的是安全問題。這邊人開車習慣比較差，路上的車非常多，交通規則又很鬆，相關處罰很輕——因此大家都喜歡搶行。在伊朗開車要時刻注意，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們在買車時，都會盡量選擇安全性高一點，中國汽車在這方面都做得比較優秀。
還有就是伊朗人偏愛大馬力車型。伊朗有全世界最多的公眾假期，而且每週都會放假一天。在這裡的人們假期生活都比較單調，開車出遊是最多的選擇。基本上只要過節，我和我的伊朗朋友們都會一起開車到去山上的別墅住幾天，去野炊。這的山路比國內複雜很多，坡度、彎道都很大，所以汽車動力在這顯得比較重要。
02
我有一個明顯的感受，江淮在伊朗的口碑最近兩年發展得非常好。
江淮對伊朗的出口以高階產品為主。在當地有錢人的圈子裡，江淮這個品牌一直是有口皆碑，花十幾萬就能買到當地五六十萬汽車的設計和質量。在伊朗開江淮，完全不用擔心所謂的“沒身份”。相反，很多老闆都在開。所以開著中國汽車在伊朗的街頭乃至富人區，我們都會覺得很有面子，尤其作為一名中國人。
不過相對而言，汽車品牌的“排場”在伊朗不那麼重要。在中國國內做生意買車可能要講究排面，在伊朗這邊不是那麼在乎。我曾聽過有伊朗的汽車代理商說“在伊朗，質量就是一切，只要做好質量，完全不用擔心銷售。”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我買的已經是江淮在伊朗最貴的車型了，但我也並不滿足。我和做生意的朋友們經常就汽車討論的一個話題是：中國汽車什麼時候也能在伊朗出一些“天花板”系列的車型？
除了質量，高排量往往是有錢人喜歡且追求到極致的因素。在富人區，法系車和已經退出伊朗市場的德系、日系車仍佔主流，而且都是高排量的車型。
伊朗的富人們喜歡購買豐田等品牌3.0T乃至以上的發動機車型。即使是停產的大馬力二手車，也十分受追捧。我有個朋友大概7、8年前花80多萬人民幣買了一輛二手陸巡，到現在還能值60～70萬人民幣，所以大家可以想象這款車的口碑在這有多好。
中國汽車要真正做到伊朗市場的天花板，我認為發動機的研發水平是一個最大的關卡。對我來說缺的不是錢，而是一款發動機效能強且質量過硬、設計優秀的車，最好是新款車型。在真正的高階市場，如果能有中國車的身影，我想這對於中國品牌會是一個很大的突破。
這個空白會由誰來填補？我和我身邊的朋友們，都十分期待。
（注：文內受訪者王傳賢、王鵬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