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整整26聲。這不是哪個年幼的孩子,因思念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喚母親,而是1987年的老山戰場上,20歲的年輕戰士在即將參加一場艱難的撥點戰前,留給母親的“遺言”。
戰場上充滿著變數,沒有哪位將領敢保證,自己一定可以打勝仗。戰士們也同樣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活著回家。所以,每次執行任務或者參加戰鬥前,都會寫下一份遺書,這已經成了戰士之間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
如果遺書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自己手裡,必然是最為幸福的結局。反之,則也算給家人一個交代或者留了個念想。
這位特殊的戰士名叫馬佔福,1966年5月生人,家住青海大通縣一個名叫塔爾鎮河州莊村的地方,回族人。家中共有4個孩子,馬佔福排行老三,前面有兩個哥哥,後面有個小妹妹。
因為家境貧困,馬佔福很小就開始幫著父母幹農活。日子雖然苦,可他自小就很懂事。不僅會主動做家務,還會給村裡的老人挑水擔柴,同時一點兒也沒耽誤學習。在學校裡,他聽過很多英雄故事,也曾幻想自己成為英雄的樣子。只是年少不知事的他,還不懂英雄需要付出很多,甚至是生命。
馬佔福很喜歡讀書,也順利考上了高中,只是後來因為家中實在貧困便只得輟學,不過他始終沒有放棄夢想。
1984年1月,時年18歲的馬佔福如願參軍,成為了139師417團4連的一名戰士。與之一起的還有同村的謝生海,只是兩人先後都犧牲在了邊疆,成了烈士。
入伍後的馬佔福對於訓練很是刻苦,也曾多次被評為標兵。雖然遠離家鄉,他卻時時記掛著家人,每每領到了津貼,都只給自己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其餘的全都寄回了家。
後來因為懷有一顆報效祖國的心,馬佔福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我要上前線。於是他非常認真地寫下了請戰書,申請加入第一突擊隊。
在得到批准又接受了臨戰訓練後,其所在連隊便即將開赴南疆了。臨近出征前,恰好馬佔福可以回家探親。他自幼深知父母的不易,回家住的那幾天時間裡,他幾乎就不曾閒下來過。
他先是將家中房屋裡裡外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又去到田地裡把時下能幹的活兒,儘可能地都幹了,愣是沒讓父母插一次手。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在父母身邊孝順,本就有愧,所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定要好好孝順父母。
甚至他還挨家挨戶去探望了親戚們。在姑姑家住的兩天裡,馬佔福是和表哥睡一家屋的。兄弟倆夜裡談心,談到了讀書,馬佔福還說了一句:我這一次上前線,一定會立功回來,到時候我一定要找個好學校繼續讀書。
“好,我等你回來!”表哥以此肯定了馬佔福的想法,因為他知道這個弟弟是真的喜歡讀書。只是誰能想到,弟弟這一去就沒能再回來……
老山之上的“167高地”,是典型的易守難攻之地。蘭州軍區在1986那年接防以後,也曾成功奪下該高地,但不久就又被越軍奪了去。幾個月下來,越軍在高地上大舉修築工事,屯兵一個連防守,時不時還仗著地理位置,向解放軍陣地投以火力挑釁。
1986年年底,我軍決定出擊拿下167高地,拔掉這顆毒牙,領命的部隊正是馬佔福所在的139師417團外號夜“老虎團”的4連。
戰鬥打響前,4連所有戰鬥都照了相,寫下了遺書。馬佔福也非常認真地寫了一封,但考慮到母親不識字,他便對著錄音機喊了“26聲娘”,作為遺言。
1月6日凌晨,包括馬佔福在內的12名敢死隊員,順利從山腳出發摸進了高地附近的3個貓耳洞。在潛伏了28個小時之後,也就是7日早晨7點鐘,當突擊隊出發後,敢死隊也立馬向目標小高地310號出擊,直接將洞裡的敵人來了個甕中捉鱉。
由於那時候是冬季,暮色褪去得晚,好多敵人還在睡夢中就喪了命。但很快敵人就反應了過來,利用之前修建的一些闇火力點,不斷向我軍投以手榴彈、爆破筒等。不過這也反倒是給我軍提供了機會。
正因為天沒有大亮,所以只要敵人投出火力就會暴露火力點位置。於是,一般戰士們在班長王全友的帶領下,只要聽見哪裡有槍聲,看見哪裡有爆炸火光,就往哪裡撲。就這樣,突擊隊一班很快就攻佔了高地頂部工事,接著馬佔福又繼續向4號目標方向而去。
動作嫻熟的馬佔福,很快就衝到了目標工事前,然後將炸藥包塞了進去。引線一拉,轟隆一聲,洞內3名越軍就升了天。戰況緊急,馬佔福壓根來不及高興就繼續往前衝。
然後才剛走了幾步,敵軍一個闇火力點朝他一頓猛射。馬佔福因此接連中彈,腹部中彈最多,導致腸子都開始往外流。戰友看見他後本打算讓他後撤治傷,可他死活不肯,自顧地掏出急救包,將腸子塞回去後用三角巾緊緊纏出。一邊包紮他的眼睛還在不斷環顧自周,尋找火力點的位置。
觀察一番後,他確定了敵人應該是在正前方,只是恰好有一塊石頭擋住了視線,故而他才沒有發現敵人。馬佔福便拖著一直在流血的身體,艱難爬行到了大石附近。就在他剛剛抬頭檢視情況時,右側敵人發現了他,一排火力傾斜而來,馬佔福的頭部中彈,鮮血直流的他便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四起的槍炮聲中醒來。恰好那時候後面衝擊的戰友們,正被前方火力壓制得抬不起頭,於是他絲毫顧忌地一點一點地爬向敵軍火力點。
衝擊的部隊已經臨近,敵軍機槍手自然一心就盯著下方的部隊,完全沒想過竟然有人衝到了眼皮底下。馬佔福手腳並用,儘可能地讓自己離洞口更近一些,然後迅速拉燃爆破筒塞了進去。
結果爆破筒被洞內的敵人推了出來,眼見引線越來越短,後面戰友的心也全都糾在了一起。如果爆破筒在外面爆炸,馬佔福必然凶多吉少。或許馬佔福就是想著橫豎都是死,便毫無顧忌地再次將爆破筒塞進了機槍口,然後自己撲了上去,用身體緊緊地堵在了敵人槍眼上,然後用力喊了一聲“班長”。
看口型,他應該還說了些什麼,但大家都沒聽太清楚,但大家卻立馬明白過來了。那是馬佔福在示意大家抓緊時間,拿下高地要緊,趕快衝!
就這樣,爆炸聲響起,洞內5名敵軍無一存活,火力點被破壞掉了。馬佔福被氣浪推開了好遠,戰友們找到他時已經完全沒了呼吸,而他的手指上卻還緊扣著拉火環……
20歲的馬佔福,用鮮血和生命為此次戰鬥的勝利添加了一塊重要的基石。突擊隊一班順利衝上來高地頂部,完成上級交代的作戰任務,為後續部隊衝擊清剿了障礙。只是,他看不到最終的勝利了。
戰後,部隊為其請功,獲批“一等功”。馬佔福終於實現了他的遠大理想,參軍報國、立功“回鄉”,只是他卻永遠長眠在了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