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3日拂曉,馬來西亞加影監獄,40歲的阿末納吉被帶到一個四周高牆聳立的露天院子,現場等候著十多名獄警和一名醫生。
阿末納吉被脫光衣服,只穿上一件圍裙,遮蓋住前下半身,受了10下鞭刑,這是對他犯下性侵罪的懲罰。
挨完鞭子,阿末納吉又因謀殺罪名成立,被送上絞刑架。
阿末納吉的親屬都不在場,他的屍體被拉到加影醫院後面的伊斯蘭墓地,草草埋葬。
這位馬來西亞歷史上最殘忍的兇手,在拒不認罪、百般抵賴長達13年之後,終於得到應有的懲罰。
而那位受害者——美麗善良的華裔才女王麗涓,如果泉下有知,當可瞑目……
連人帶車突然遭擄
王麗涓,1975年7月18日出生於馬來西亞第四大城市怡保,父親王美鍾是華人,曾擔任怡保育才國中校長、霹靂州教育局科學組主任,退休後在證券行任職;母親巴麗,印裔,是一名專職補習老師。她還有一個妹妹王力嫻,相差3歲。
王麗涓自幼聰慧過人,中學文憑考試中獲得過8A的驕人成績,高中時是校壁球隊主力,大學時更是一名跆拳道黑帶級頂尖高手。
赴美就讀大學後,她留在美國加州的聖迭亞哥,在一家公司擔任市場分析師。2000年,她25歲,和來自新加坡的華僑王奕天結婚。
2003年5月,王美鍾患病,將在吉隆坡馬大醫院手術切除左腎。王麗涓得知,急忙請假回國。當時母親勸阻,稱家裡不缺人手照顧。但作為家中長女、生性孝順的她,執意要回來照護父親。
6月1日,28歲的王麗涓與丈夫暫別,獨自返回馬來西亞。
回國後的十幾天,王麗涓一直守在父親病床邊,細心照顧。王美鍾康復很快,能自己下地走動,便催促女兒儘快回去。她就訂了6月14日的機票,準備飛返美國。
6月13日傍晚,王麗涓駕著家中的一輛皇冠轎車,載著母親及妹妹,前往吉隆坡孟沙購物中心的一間高檔餐廳,出席同學、朋友為她舉辦的餞行聚餐會。
由於交通擁堵,王麗涓遲到了。在燈光昏暗的地下車庫找車位時,母親巴麗說:“這個地方太暗,有種不好的預感,咱們趕快離開吧。”
在聚餐會上,王麗涓感慨:回到馬來西亞,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
21時30分,母親巴麗表示,你們幾個年輕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多聊一會,她自己先駕車回家。
王麗涓知道母親腳踝痛,不便走到底層的停車場,就和妹妹陪著,三人步行到了停車場的繳費處,排隊繳納停車費。
(這裡要解釋一下,馬來西亞當時還沒有電子支付,需要用紙質停車票來繳費;而且,繳費的位置還不在停車場內)
這時,王麗涓發覺停車票不在身上,估計留在了車內,於是對母親和妹妹交代,自己去底層車庫取票,繳完費再把車開上來,讓她們在地下車庫出口等,說完轉身走進下行的電梯。
不料,在出口等了許久,卻不見王麗涓駕車出來。巴麗和王力嫻擔心出事,於是步行前往停車場找她。
讓巴麗五雷轟頂的是:停車場內的皇冠轎車不見了,王麗涓也蹤影全無。
巴麗一直撥打王麗涓的手機,卻始終無法接通。
巴麗叫來餐廳裡那些王麗涓的同學、朋友,也向購物中心保安員求助,但尋遍了整個停車場,始終沒有發現車和人的蹤跡。
22時30分,心急火燎的巴麗一行前往十五碑警局報案。
接警後,再拉尼警長前往事發現場,透過調取監控發現,王麗涓走到她的皇冠轎車旁時,突然被一名男子挾持推進車內。隨後,這名男子駕車撞開了停車場的升降杆,消失在夜色中。
由於王麗涓家屬沒有接到任何電話,警方摸不透對方擄人的動機。
第二天,6月14日,警方接報,在巴生路的成功花園工業區,發現一輛可疑皇冠轎車,右前輪胎破裂嚴重,後座上有很大一塊血跡,車上還有一雙沾染血跡的高跟鞋,該車隨後被拖回警局。
6月17日,案發第四天,王麗涓的父親拖著病體,向馬華公共服務及投訴局求助,並向美國領事館報案,同時在報紙上懸賞1萬令吉,尋找王麗涓的下落。
發現燒焦的屍體
6月17日下午15時25分,巴生路附近的一處建築工地,工人們聞到一股濃臭味,循著氣味尋找,竟在一個1米深的溝渠內發現一具燒焦的屍體。
死者雙手交叉綁在胸前,頸部纏著棉條,體表燒傷面積達90%,腰身以下高度燒焦,小腿斷成數截,屍身也被兩個灌滿水泥的輪胎壓著,還有兩個木板蓋著藏屍的溝渠口。
這個地點距離發現可疑皇冠轎車之處不到1公里,兩起案件似乎存在某種關連。
後知後覺的警方,這才動手搜查那輛可疑皇冠車,發現車內留有血跡及精液,還有六撮毛髮和些許枯樹葉。同時從交通局查得車主是王美鍾,而當晚被擄走的王麗涓,正是駕駛這輛車的人。
王麗涓的家人連夜前往馬大醫院辨認焦屍,巴麗認出了女兒的頭髮,王力嫻認出那條牛仔褲是自己借給姐姐的。
為準確辨識焦屍身份,警方要求王麗涓家人抽取血液,進行DNA比對。很快,DNA檢測證實了焦屍就是被擄走的王麗涓。與此同時,從美國飛抵馬來西亞的王麗涓丈夫王奕天,向當局呈交了妻子的牙醫報告,更進一步證實DNA檢測無誤。
在首都吉隆坡的公共場所,竟然發生如此惡性案件,立即引起馬來西亞全國震動。
在巨大壓力之下,警方成立了專案組,全力展開偵破。
不過,得來全不費工夫,警方很快拿到嫌犯的身份證。
嫌犯阿末納吉的身份證,是再也警局看到媒體報道之後交上來的,而另一張則是王麗涓的。
兩次錯失逃生機會
6月13日晚約23時15分,35歲的再也警局見習伍長拉威德,和另一警員羅斯蘭駕駛摩托車巡邏時,在再也工業花園區一帶發現一輛轎車,停放在路邊的僻靜處。
半小時後,兩人返回時,發現這輛轎車仍然停在原處,便心生懷疑,停車前往檢視。
拉威德發現車內有一對男女,就手舉著警員證,敲打車窗,示意二人下車接受檢查。
坐在司機座的馬來青年阿末那吉只搖下車窗,拒絕下車。在拉威德三番四次催促下,他與坐在副座的華裔女子王麗涓才交出身份證。
正當女子要開門下車時,男司機立刻對她說:“他們不是警察,可能是劫匪,別開門下車!”女子聽後,坐著默不出聲。
拉威德憤怒地說:“你為什麼害怕警察?我警告你們,再不下車,我就要帶你們回警局了!”
原本一直都沒有任何異樣的女子,突然有了反彈。她趁著男司機不注意,向著拉威德做了一連串的雙手胸前合十的手勢,並指向男司機。
拉威德看不明白這些手勢,問她是什麼意思。
這時,男司機突然鎖上車門,搖上車窗,高速逃離現場。
措手不及的拉威德回過神後,朝著逃跑的轎車輪胎連開兩槍,隨後和羅斯蘭跳上摩托追趕,當追到格拉那商業中心時,失去皇冠轎車的跡影。
大約半小時後,零點左右,34歲的阿美娜陪同姐夫、妹妹和妹夫及孩子,分乘兩輛車前往吉隆坡國際機場,迎接從沙巴回來的姐姐。
當時,阿美娜與一名小外甥坐在姐夫駕駛的靈鹿轎車裡,而妹夫則駕著一輛客貨車,載著妹妹和他們的一名孩子。
途中,妹妹要拿奶瓶喂孩子,兩車停在峇利大廈前。
突然有一名男子(阿末那吉)冒出來,敲擊靈鹿的車窗,聲稱要借起重器,因為自己的皇冠轎車爆了胎。
她的姐夫不僅把起重器借給他,還下車幫他換輪胎。
阿美娜看到皇冠車內一名女子(王麗涓),一言不發的坐在副座上,發現阿美娜望著她時,便一直用嘴巴嘟向正在換輪胎的男子。
阿美娜隱約感到不大對勁,便把心中的疑團告訴妹妹。妹妹也覺得事情古怪,就告訴丈夫。她的丈夫下車檢視,並敲擊皇冠轎車的車窗,叫這名女子下車,但是她始終不肯下來。
換輪胎的男子發現這個情況時,顯得有點緊張,急忙望向車內女子。這名女子不敢再有異樣,神情恢復正常。
由於工具不符合,輪胎沒有換成,但是這名男子還是急匆匆地駕車離開。
阿美娜和妹妹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妙,於是暗中抄下皇冠轎車的車牌號碼……
案犯矢口抵賴
6月20日凌晨4點,警方在阿末那吉家中逮捕了他。
阿末那吉,27歲,一家飛機保潔公司的清潔工,有一名懷孕的妻子和一個3歲的兒子。
在阿末那吉家中,警方搜出了一條帶血的藍色牛仔褲,以及裝有利刃、剪刀和強力膠帶的揹包。
透過化驗牛仔褲上的血跡,證實為王麗涓所留。
死者體內殘存的精液,和納吉布的DNA吻合。
捆綁屍體的棉條材質十分特殊,經過高溫灼燒後,居然沒有被完全燒盡。鑑定結果顯示,它與阿末那吉公司清洗飛機的棉條成分一致。
警方懷疑,阿末那吉與另外至少三起性侵案有關,但受害人不願聲張,這些案件沒能追查下去。
面對鐵證,阿末那吉始終矢口否認,百般抵賴,聲稱這一切都是王麗涓自願的。
阿末那吉口供如下:
“6月13日晚,當她拉開門要拿東西時,我從後面把她推進車內,威脅她不要聲張,必須聽從我的指揮。
我駕車向梳邦機場方向駛去,停在一個有光亮的地方。不久遇到一個印裔男子敲打車門,出示警員證後,拿走了我們兩人的身份證。我害怕遇到假警,就駕車逃走,對方開了兩槍,擊中了右前輪胎。
途中找人補過一次輪胎,沒有補成。
我駕著車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新班底大道建築工程的一處曠地。
我說要跟她發生關係,她沉默不言。我把揹包裡的刀子掏出來,放在儲物格上,她就答應了。我們就在車後座發生關係,我相信她是自願的,因為她沒有哭,也沒有對我生氣。
隨後,我開到一處更偏僻的公路旁邊,再次和她發生關係。
完事後,她突然掙扎。我頗為驚慌,連刺她腹部兩刀。
當她穿上衣服和褲子後,我要求她不要動,以免流更多的血。我把她放在路墩上,把她的手腳和嘴捆起來。過後,我讓她跳入溝渠洞內,用木板蓋好那個洞口,再駕車離開那個地方。
開出不遠,我把車子扔了,然後坐巴士回到班底達蘭。
到了第二天,我買了兩瓶汽油,在晚上11點30分至12點之間返回現場,把她燒了。
當時捆她嘴巴的繩子鬆了,她能說話,說是自願被我遺棄。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哭泣。”
在法庭上,控方認為,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是自願和被告發生關係。
經過52天審理,轟動馬來西亞全國的王麗涓一案宣判,由於案情實屬人神共憤,阿末那吉被判處死刑。
2006年1月23日、2007年3月5日、2009年3月27,上訴庭和聯邦法院一致駁回被告的上訴。
2016年9月23日,40歲的阿末納吉被執行絞刑。
反思
王麗涓一案,震驚了馬來社會,也引起了人們的討論和反思。
專家提醒在體能上處於劣勢的女性,外出要做好防範措施,比如夜間儘量不要獨行,不要把車停放在偏僻、昏暗的地方……
有人對社會和家庭的教育缺失提出擔憂;還有人對王麗涓沒有作出反抗不解,畢竟她是一個跆拳道黑帶的高手,如果拉開門求救,還是有兩次逃生機會的。
有專家解釋,作為一名女性,即便是黑帶高手,在狹小空間內被人脅迫時,就算是反抗,結局也未必能夠如大家想象的那麼樂觀。
最後,納吉布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是王麗涓的家人和朋友,卻始終無法走出悲痛,難以接受一個那麼美麗、善良、年輕、鮮活的生命,從他們身邊無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