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心
這次無意之中來到萬泉河邊的僑鄉留客村,看到蔡家森四兄弟建的那座具有南洋異域風情、深具中華文化底蘊的椰林莊園及建築群,很是驚喜。
驚喜有四:
一是驚歎和喜歡這座熱帶莊園。它的海邊椰風,它的南洋風情,它的熱帶情調,它的文化韻味,它的中國氣派,都讓人驚歎不已,歡喜異常。
二是驚歎和喜歡這片建築群。它既人文,又生態;既歷史,又時尚;既異域,又中國;既堅固,又通暢。尤其喜歡它的整體佈局,它的原始肌理,它的風水選址,它的相互和諧,它的天人合一。
三是驚歎和喜歡建築群中每幢建築的款式、姿勢和架勢。有模,有樣,有神,有韻,有“派”,還有“範”。看它向著藍天往上衝的勁頭,那種自由拼命舞的靈動,是不是令你有滿眼的驚訝、滿心的歡喜?
四是驚歎和喜歡這座莊園建築群裡的文化。看慣那種竹木結構的農舍村宅,再看看這種大宅老屋,是不是驚詫蔡氏家族的名望地位?還深感歷史的久遠,鄉情的厚重。
海南瓊海萬泉河畔、博鰲亞洲論壇會址旁的這座熱帶莊園建築群,它是民房,又像堡壘,還像寶盒,這種建築保得住真氣,能厚植底氣,會孕育大氣。
留客村的蔡家宅,是下南洋的去番客蔡家森們回家鄉建的,離鄉下南洋,人走向了世界,眼光更寬廣;回鄉蓋樓房,人安頓了靈魂,心靈更亮堂。
留客村的蔡家南洋莊園,生動地詮釋了留客村的“留客”兩字的含義。它代表了瓊海對海外遊子的深情召喚,也代表了下南洋去番客對家鄉的鄉愁眷念。有人說“人世間最長的路,就是那越走越近的回鄉的路。人世間最深的情,就是那越來越濃的思鄉的情。”所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看了這座莊園建築群,讀了蔡家森們的去番史和回鄉史,想起一句詩“人生漫漫南洋路,鄉情濃濃留客村”。
留客村的蔡家南洋莊園,之所以悅目、賞心、養神、長氣,不僅在於它的山水位置、園林風情、典雅建築,更在於它厚重的歷史、文化的交融,以及向上的精神。
蔡家這座莊園建築群,讓人感覺有文化。
在會客堂的牆壁上,我們看到一副對聯,是蘇東坡的詩句:“滄海何曾斷地脈,白袍端合破天荒。”詩句意思是:滔滔滄海,割不斷人氣地脈;書生白丁,有志氣可破天荒。宋紹聖四年(1097年),蘇東坡駕一葉孤舟過瓊州海峽,來到荒涼之地儋州。此時的蘇東坡已是第三次被放逐。從京城貶黃州,從黃州貶惠州,最後從惠州貶至儋州。正像他自己所說“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但蘇東坡畢竟是蘇東坡,他渡鄱陽湖,越梅關庾嶺,過瓊州海峽,來到海南苦熱潮溼之地,寫下了“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蘇東坡被貶海南,來到儋州任所。自己遭貶受難,卻為海南百姓做實事,興修水利,耕種技術,還設館辦學。他收的學生裡有個海南人名叫姜唐佐。蘇東坡在《書柳子厚詩後》中說:“元符己卯閏九月,瓊士姜君來儋耳,日與予相從。至庚辰三月乃歸”。“日與予相從”,即指姜唐佐來投師從學。
姜唐佐在蘇東坡門下,學習勤奮,進步很快。半年時間過去了,姜唐佐因母病要返回家。也有資料說是蘇東坡要北返了,總之,兩人要分別了。臨行前,蘇東坡給姜唐佐題了兩句詩:“滄海何曾斷地脈,白袍端合破天荒。”
你還別說,事情就是這麼神奇,後來,姜唐佐果然考取了舉人,據說他是海南的第一個舉人。從這兩句詩來看,蘇東坡的教育並不只是傳授知識,更不是私下傳授科舉秘訣,而是給姜唐佐種下了理想和志氣。
從“滄海何曾斷地脈,白袍端合破天荒”的詩句聯語中,我讀出蘇東坡的豁達、無私和眼力,海南人姜唐佐的勤奮、聰慧和出息,同時,我還讀到一種歷史的資訊、文化的密碼。一個地方的繁榮發達,在於社會的開放,在於人才的流動,在於文化的交流,無論是古代中原人蘇東坡來瓊州,還是近現代海南人蔡家森們的去番地下南洋,都輸出與引進了文化,都學習並帶來了價值觀念。擴大開放、加強交流就是成長、發展、繁榮之路。
蔡家森幾兄弟有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紮實底子,發達之後在印尼普及中華文化,傳播中國價值,他們在艾力島捐資開辦華文小學、中學,在印尼的蔡家墓園墓碑上都刻上“世居留客,海南瓊州”字樣,不忘來處。
在這座蔡家莊園老宅裡,也到處可見蔡家森們對中華文化的鐘愛、傳承,和他們用中華文化來教育家人的自覺。
蔡家屋前院正堂上書“忠孝傳家”,兩側門聯恢宏大氣:“胸中雲夢波瀾闊,眼底滄浪宇宙寬”,既有儒家傳統的文化底蘊,又融入了海洋創業的無畏精神。
蔡家宅還專門在老屋開闢私塾“檳榔書齋”,正中懸掛孔子畫像,兩邊貼著“蒙學養正,知書尚禮”。
留客村的這座蔡家莊園建築群凝聚著散落世界各地的蔡家後人。如今,蔡家人雖散落在世界各地,從事不同的行業,但每逢清明就會回鄉祭祖,三年一次小聚會、五年一次大聚會,全家還設立了基金,用於保護修繕老宅。“炎黃子孫家鄉的觀念很重,不管走多遠,都要落葉歸根,蔡家老宅承載了子孫六代人對家鄉的念想,是魂牽夢縈的家。”蔡家的後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