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6日,陳佩斯的父親陳強與世長辭,享年94歲。
在陳強去世的那段時間裡,相伴62年的妻子李玉潔三天三夜都無法閤眼,
嘴裡還一直不停地念叨著:“再也回不來了”,實在讓人心痛。
久而久之,李玉潔因長期悲傷過度,開始厭食,健忘,並且毫無徵兆地離家出走。
作為兒子的陳佩斯很是心疼,為此不但調整了自己的人生計劃,還擠出一大半的時間在家中陪伴母親。
陳佩斯用自己的一生詮釋了什麼是:你養我大我養你老。
而孝心和愛終歸是輪迴的,陳佩斯對母親的孝心更是影響著兒子陳大愚......
1950年,陳強和李玉潔舉辦了簡單又淳樸的婚禮,婚禮上沒有鮮花沒有婚紗,只是穿著簡簡單單的黑色棉褲棉襖。
所有人都由衷地祝福他們可以早生貴子,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當然,倆人也用一生實現了眾人的心願,不僅生下了陳布達和陳佩斯兩個兒子,還生下了陳麗達這個貼心小棉襖,倆人也是十年如一的恩愛有加。
可造化弄人,兩個人中必有一個先走,從此陰陽兩隔,塵緣已盡。
而那位留下的註定要被孤獨和思念纏身,一直承受著這種缺憾,鬱鬱而終。
陳佩斯的母親李玉潔就是這樣一位鬱鬱寡歡之人。
父親陳強離世半個月後,母親李玉潔出現了極大的反差,從曾經的愛笑愛說變成了如今的愛哭愛鬧。
不僅選擇性失憶,還會忘記吃藥,走路時也會左右搖擺,稍有不慎就會摔倒,有時候只要沒人看著,還會獨自一人外出.......
7月末,陳佩斯和妹夫張山發現母親的異樣越來越多,勸說多次毫無起色後,倆人帶李玉潔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很快就給出了導致李玉潔現在狀態的病因:
“你們母親患的是小腦萎縮,人是要上了年紀,哪怕簡單的大喜大悲就會引發此病,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如果任其發展的話,患者的存活期通常就只有三到六個月。”
三到六個月,這幾個字在陳佩斯的腦子裡狂閃不止,一直沉默不語。
直到張山開口說話,才打破了那時的沉寂:
“好,謝謝醫生,我們知道了,那需要開什麼藥,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說完,便被醫生叫過去,只留陳佩斯一人在原地默默地愣了許久。
張山是陳麗達的丈夫,因飾演“趙子龍”大火,在妻子陳麗達患上甲亢後便息影在家照顧老婆孩子,是一個實打實的好男人,現在岳母病了,張山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是異常的糟糕。
回到家之後,張山很是能夠理解陳佩斯的難處,便安慰道:
“哥,沒事,大不了我照顧咱媽,您別擔心,您工作忙一時半會肯定也走不開。”
聽到妹夫的這番話,陳佩斯很是欣慰,感激地看著張山說:
“張山,你和妹妹所做的一切,為這個家的付出,作為哥哥的我沒什麼能夠說的,只能說句謝謝。”
因此,照顧母親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妹夫張山的身上。
那段時間,張山不僅需要照顧岳母,妻子,還有尚未成年的女兒,簡直是分身乏術。
2012年8月,陳麗達的病情突然很嚴重,被緊急送到北京協和醫院以後,張山很難再去岳母的身邊守夜。
恰逢彼時陳佩斯的兒子放了暑假,就這樣,遠在倫敦留學的陳大愚被陳佩斯一個電話召回了國,並且叮囑他在醫院照看生病的奶奶。
1989年出生的陳大愚,雖說已經23歲是個成年人了,但心智上還是比較不成熟。
在夜裡守著奶奶的時候,陳大愚別說有多無聊了,待著待著就想去網咖打遊戲。
於是,陳大愚讓李玉潔喝完藥睡著之後,便偷偷地跑出去在附近的網咖玩起了遊戲。
好巧不巧的是,護士在查房的時候,看到李玉潔的身邊沒有一個家屬陪伴,就給陳佩斯打去了電話:“陳先生,您們今天晚上沒有人在李玉潔病人身邊守夜嗎?大晚上的,病人一個人很不安全的,建議你們趕快找一個家屬過來。”
聽到這話的陳佩斯頓時慌了神,連忙給兒子陳大愚打去電話,但並沒有接通。
於是,剛排練完話劇的陳佩斯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趕到了母親的身邊。
此時的陳大愚恐怕已經忘記了在醫院的奶奶,待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醫院。
到醫院後,陳佩斯得知了兒子拋下奶奶去網咖的事情,很是憤怒,便狠狠地教育陳大愚:
“出去留學幾年,怎麼就變得這麼不懂事,這麼冷漠,有你就是這麼負責任的嗎?一點都不像陳家的子孫。”
聽到父親的指責,陳大愚很是不服氣,便頂撞了起來:
“爸,我都20多歲了,別再拿你那封建的思想管束我了,再說了,你還不是隻知道工作,你怎麼不照顧奶奶。”
就這樣,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個不停,最後還是護士做出了警告才停止。
這一次的經歷,讓陳佩斯和陳大愚的關係降到了冰點,暑假還沒過完呢,陳大愚就因賭氣回到了倫敦,此後也很少與陳佩斯聯絡。
兒子走後,陳佩斯整天焦躁不安,兒子的那番話觸動著自己的內心。
陳佩斯反思道:這些年我為了工作疏離了父母,身為兒子,身為父親,身為哥哥,應該把照顧母親的責任攬過來,而不是一味的讓他們為自己解決困難。
思來想去之後,陳佩斯決定把照顧母親的重任一人承擔,好好孝順母親。
這年11月初,陳佩斯把自己一手創辦的文化公司全權交給了妻子王燕玲打理,自己把大部分的時間全用來照顧母親。
王燕玲原來是醫院的一名護士,之後成為了全職太太,但卻非常有商業頭腦,陳佩斯賺的全部收入也都交給王燕打理。
因此,在陳佩斯成立的影視公司經濟虧損的時候,是王燕玲陪丈夫走出了絕境,又陪他白手起家,在荒山上種樹東山再起。
倆人結婚之後,也沒有紅過臉,而是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賓,不管陳佩斯做什麼,王燕玲都在他的身後默默支援他,鼓勵他,這一次也不例外。
總之,陳佩斯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自身的天賦和努力之外,妻子王燕玲有著功不可沒的作用。
把一切的工作交代完之後,陳佩斯開始行動起來了。
李玉潔和陳強的大兒子陳布達在北京鐵路系統工作,多年來都是獨居,和父母分開居住,而陳佩斯和陳麗達則和父母住在同一個人別墅中。
起初,陳麗達和丈夫張山一家三口住在三樓,陳佩斯和妻子住在二樓,李玉潔和陳強住在一樓。
現在陳強去世了,只留李玉潔一人了,陳佩斯不敢讓母親獨自一人住在一樓,索性直接拖家帶口搬到了一樓和母親一起住。
受病痛的折磨,李玉潔的智商和幾歲的孩子沒兩樣,不僅記性不好還總是對陳佩斯大打出手。
一天夜裡,陳佩斯睡得真香,突然聽到了屋外有什麼動靜,睡眼朦朧的陳佩斯意識到了是母親起身了,於是他二話不說連忙出去。
一開門,就看到母親穿著睡衣向廚房走去,陳佩斯很是疑惑,便說道:“媽,你幹什麼去?”
李玉潔特別急躁不安地回答道:“廚房的液化氣還沒關呢,我去關了它。”
聽完李玉潔的話,陳佩斯知道母親這是又忘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怕母親著涼,陳佩斯連忙跑去屋裡拿了一個毛毯,披在了李玉潔的身上。
殊不知的是,這時的李玉潔其實是把液化氣打開了,起初是關著的。
就這樣,幾天夜裡李玉潔都會以各種理由從屋裡進進出出,而陳佩斯也只能緊跟在母親的身後。
那段時間,陳佩斯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而且彼時的他已經58歲了。
對於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睡眠的時間是遠遠不夠的,很有可能會影響自己的健康,但陳佩斯並沒有考慮那麼多,而是一天一宿的照顧著母親。
哪怕李玉潔不分青紅皂白地對自己大打出手,又或者是拿著椅子向自己砸過來,陳佩斯都無怨無悔。
讓母親吃飯也成為了陳佩斯的一大難題,不僅每天變著花樣的給母親做飯,就連母親不想吃飯時,陳佩斯也還跟在母親的身後,向哄孩子一樣說著:
“乖,吃了這頓飯,明天帶你出去玩,吃好吃的。”
“只要今天喝了這碗粥,我就獎勵你個棒棒糖。”
......
不過,李玉潔越是這樣,陳佩斯就越是自責,越是恨自己。
他恨自己之前把大把的時間都花費在了工作上,他恨自己並沒有讓母親戰勝病痛。
想起母親曾經的聰慧能幹,如今卻變成這般孩子秉性,雖說陳佩斯理解母親這樣的做法,但心中又帶著一絲疼痛。
久而久之,陳佩斯在照顧母親的這段日子裡,讓他想起來了:自己小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照顧我的,不僅每天要哄我吃飯還要哄我睡覺。
陳佩斯頓時幡然醒悟,原來這就是愛的輪迴......
為了能夠更好地照顧母親,就算是有導演花重金聘請陳佩斯擔任男主角,他也是委婉拒絕。
就連多次被人建議給母親請護工,陳佩斯也是想都不想就拒絕。
彼時在他的心中,什麼都沒有母親的身體重要,他也甘願犧牲自己的事業換來母親的健康。
可就算是陳佩斯這麼盡心盡力,還是會有疏忽的時候。
這年12月6日凌晨,陳佩斯起床上衛生間的時候,他習慣性往母親的房間看了一眼,可這一眼瞬間讓他變得焦躁不安。
床上並沒有母親的身影,只有冰涼的被子和床頭亮著的燈,這讓陳佩斯頓時慌了神。
陳佩斯趕緊跑上樓叫醒了妹妹和妹夫,妻子王玲燕聽到動靜後也趕來,就這樣,四人統一的結果就是:母親一定是離家出走了。
瞬間緊張的氣氛蔓延起來,四人開始分頭尋找起來。
陳佩斯和妻子先是在家中一樓到三樓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恨不得把房子掀起來。
之後,倆人一起從家門口走到廣場又走到小區門口,一邊走著一邊呼喊母親的名字,可並咩有什麼起色,陳佩斯告訴妻子:
“玲燕,你先回家,萬一媽回家了,你在家也能告訴我們一聲,要不然媽回家了我們都不知道。”
陳佩斯讓妻子回家後,撥通了妹夫張山的電話,想問問他們有什麼線索嗎。
可結果是並沒有任何起色,這讓彼此的心中都懸起了一根線。
陳佩斯只要一想到母親不見了就開始胡思亂想,想著想著他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漫無目的地呼喊著。
可回應他的並不是母親的回答,而是刺骨寒風的呼嘯聲和過往車輛的鳴笛聲。
大概過了兩小時,陳佩斯終於在距離家裡2公里的公園裡找到了母親,這才讓他心中的石頭徹底落地。
一番詢問後,陳佩斯才得知母親外出是因為去買煎餅果子。
可這樣的理由實在是荒唐,可又能怎麼辦呢,陳佩斯只好連哄帶騙地把母親帶回了家。
有了這次走丟的教訓,陳佩斯想出了很多防止母親再次迷路或者走丟的辦法。
不僅逢人就說要是看見母親獨自一人外出一定要通知自己,還把自己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號碼全部寫在了母親的衣服上......
久而久之,在陳佩斯的陪伴下母親的身體漸漸地好了起來,但陳佩斯的身體卻亮起了紅燈。
2013年1月13日,彎腰給母親系鞋帶的陳佩斯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到醫院檢查後才得知,是因為自己最近太過於焦慮並且缺乏鍛鍊導致的。
所以從那以後,陳佩斯不僅每天照顧母親外還堅持每天鍛鍊,強身健體。
為了讓母親的記憶力不再減退,陳佩斯和妹夫張山一起幫母親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
在倆人的共同照顧下,李玉潔開始講述著年輕時的故事,以及和丈夫陳強的戀愛往事。
陳佩斯聽到後備受感動,順勢便把這一切都記錄了下來,寫了一本關於母親過往的回憶錄。
2013年10月,這本回憶錄終於完成了,李玉潔也一步步從病痛中走了出來。
如今,李玉潔的小腦萎縮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並且口齒清晰,也不會有衰退的情況。
漸漸地,陳大愚也漸漸地明白了父親的苦心和難處,主動向父親道歉並取得了陳佩斯的原諒。
最重要的是,陳佩斯的孝心影響著兒子陳大愚,讓陳大愚有著很多的感觸。
那段時間,陳大愚每隔兩天就會主動給奶奶打電話,哪怕是李玉潔耳背聽不清,陳大愚也會放慢語速,不厭其煩地說著一遍又一遍。
陳大愚還會利用暑假的時間兼職賺錢,給奶奶買圍巾和帽子,給爸爸買手錶,給媽媽買項鍊......
兒子學會了感恩,懂得了孝心和愛,這讓陳佩斯感到很是欣慰,並且百感交集。
原來,愛和孝心終究是輪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