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軍部得到重建後,新在蘇北地區,殺日寇、滅偽軍,威震大江南北。到1940年6月,光是陳毅、粟裕所屬部隊,已發展到7000餘人。
中央決定:將江南指揮部改名為蘇北指揮部。陳毅任總指揮,粟裕任副總指揮,劉炎任政治部主任(因病未到職),鍾期光任政治部副主任(主持政治部工作)。下屬三個縱隊:一縱葉飛任司令兼政委;二縱司令王必成、政委劉培善;三縱陶勇任司令兼政委。
陳、粟麾下的著名三戰將葉(飛)、王(必成)、陶(勇),這時開始戰鬥在一起了。
當時,國民黨政府抗日很不得力,搞摩擦卻非常積極。他們怎能容忍陳、粟部隊在抗日鬥爭中成長壯大?蔣介石決定調集十萬大軍,消滅新四軍陳、粟部隊於黃橋地區。於是,一場決戰便無法避免了。
蘇北東臺。一間寬敞的會議室裡,正在召開極其重要的軍事會議。
一個身材微胖,長著一張婆婆臉的國民黨中將,正在作重要講話。他就是國民黨江蘇省政府主席兼魯蘇戰區副總司令韓德勤。別看是副總司令,總司令于學忠分管山東戰事,他韓德勤實際上就是江蘇王。
韓德勤,1892年10月出生於江蘇省泗陽縣洋河鎮一個書香門庭。1909年考入南京陸軍學校,結識了鄰縣漣水的顧祝同。顧祝同談吐不凡,滿腹學問,韓德勤認為他將來必有發展,便主動認顧為兄長,兩人於是結為了拜把兄弟,立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後來,顧祝同果然青雲直上,在顧的提攜舉薦下,韓德勤也得以雞犬升天。1926年秋,韓德勤當上了陸軍第三軍副參謀長。1927年8月,蔣介石宣佈“下野”。韓德勤看出蔣是故作姿態,必會東山再起,就加倍地巴結蔣,四處奔走,擁蔣復職,並派人秘密偵察李宗仁、白崇禧的動態,向蔣介石報告。
次年1月,蔣介石復職,立即提升韓德勤為第九軍參謀長。從此,韓德勤擠進了蔣介石的核心小圈子,從而得到步步高昇,直到成為掌握江蘇省黨、政、軍大權的“江蘇王”。
在會議上,韓德勤先是講了一通“反共救國”的道理,接著,緊繃著臉,猛地站起來說:“現在宣佈本副總司令決定:經查實,保安第四旅旅長何克謙,治軍無方,指揮不力,在共軍進攻黃橋時,不能嚴督步卒以死搏戰,致使黃橋重地丟失,後又畏敵潰逃,不能有效反擊,負有失地之責。”
“保安第二旅旅長張翼,身為國軍將領,志向趨於委靡,妄信妖言,為奸黨所惑,與新四軍信使來往,有私通中共之嫌疑。該二員將領,立交軍法處嚴懲!”
會場裡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彼此間連互相看一眼都不敢,一個個直挺挺地盯著前方。
最後,韓德勤宣佈:以李守維的第八十九軍和翁達獨立第六旅為主力,組成中路軍,經營溪、古溪、祖師廟,進攻黃橋的北面和東面;以魯蘇皖邊遊擊軍李明揚、李長江部及陳泰運的稅警總團,組成右路軍,攻擊黃橋西面。以第一、第五、第六、第九和第十保安旅組成左路軍,攻擊黃橋南面。
“金秋十月,天高氣爽,乃我取勝之天時也。我十萬大軍,直接參戰部隊也有三萬多人,務必踏平黃橋,一舉殲滅陳粟。如有作戰不力者,何克謙、張翼就是榜樣!”韓德勤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地高聲說完,便作一個散會的手勢。
敵人三萬餘眾,分三路大軍從東、北、西、南四個方向圍攻黃橋,真可謂重兵壓境,敵眾我寡,形勢嚴峻啊!在這決戰迫在眉睫的時刻,新四軍方面準備如何迎敵呢?
分管作戰指揮的粟裕徹夜不眠,在作戰地圖前,時而木立,時而踱步,他雙眉緊鎖,凝神細想。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粟裕腹中的作戰方案,也已考慮成熟。他正要走出屋去活動一下筋骨,鍾期光走進屋來說:“陳總和各縱隊領導已經到達會場,請您速去開會。”
粟裕跟鍾期光一走進會場,陳毅便宣佈開會:“同志們,大戰在即,請粟副總指揮介紹敵我態勢和我們的作戰方案。”
粟裕向陳毅點了點頭,走到地圖前說:“同志們,敵人集中了二十六個團三萬多兵力,分三路,從四個方向向我進攻。我們呢,三個縱隊加起來才七千多人,兵力太懸殊了。而且,無論從政治上還是從軍事上考慮,黃橋決不能放棄。因此,這個仗怎麼打,我考慮必須採取一些破常規的方法對敵,現提出來和大家討論。”
“從我軍現有的人力、物力等實際情況來看,不可能集中力量堅守黃橋,打好了,也只能擊潰敵人,而不是殲滅其主力。我考慮採取以黃橋為軸心,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的方針。有了黃橋這個軸心,既可以大量吸引、遲滯、消耗敵人,又便於掌握全域性,機動使用兵力,達到各個殲敵的目的。”
粟裕又說道:“因此,我們在用兵上一定要堅決、果斷、大膽,我準備用四分之一的兵力守黃橋,四分之三的兵力作為突擊力量!”
會場上一下子喧鬧起來,議論紛紛:“四分之一的兵力,不就一千多人嗎?這麼點人,怎麼守得住黃橋?”“實在是太冒險了!”
陳毅敲敲桌子:“同志哥,吵什麼嘛,你們不要吵,聽粟總把話說完。”
“這麼點人守黃橋,確實是太少了。不過,如果我們在西、南二個方向不派部隊,僅僅派幾名伙伕去警戒,部隊還少不少?”粟裕道。
“還是少!”一位參謀脫口而出。
“如果我們在北門也不派部隊,只放一個班,集中所有部隊,堅守東門一線,還少不少?”
會場突然靜了下來,他們全被粟裕這破常規的異常膽略驚呆了!他們細想了想,有的還走到地圖前用手量了量,覺得這樣用兵真是太絕了,這是一種激勵士氣,讓人熱血沸騰的辦法。
突然,陶勇猛地站了起來,大喝一聲:“真是絕了,粟總,就這麼幹!黃橋我來守!”
粟裕笑了,走向陶勇,與他猛擊三掌。
決戰在即,生死攸關的作戰會議開得如此生動,如此活躍,如此火爆,令陳毅始料不及,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緊接著整個會議室響起了熱烈掌聲。
粟裕走向地圖,雙手掌心向下,作了一個請靜一靜的手勢,會場立刻靜了下來。
“剛才,陶勇主動挑了重擔,承擔了堅守黃橋的重任。對於不足一千九百人的三縱來說,擔子確實很重。但是,對於各有三千兵力的一縱、二縱來說,擔子同樣是非常重,非常重的。”
粟裕一下子把大家的胃口又吊起來了,特別是一、二縱隊的幹部,耳朵都豎起來了。
“因為,我們不是要打敗韓德勤,而是要決勝黃橋,殲滅韓德勤主力,一舉解決蘇北問題!因此,在各路敵軍中,先吃掉哪一路,對整個戰局關係極大。我意先堅決吃掉翁達!”
“根據有三:一是二李和陳泰運經過我們多方工作已表示此戰中立,但在韓德勤大軍向我進逼的形勢下,他們疑慮很大,壓力也很大。我們首殲翁旅,對於拉開二李、陳泰運同韓德勤的距離,穩定李、陳的立場有著重大意義,可使頑軍右翼失去掩護;二是翁達旅是頑軍中路主力的右翼,吃掉翁旅,頑軍中路就打開了一個大缺口,使我軍可以實現對敵另一主力李守維的包圍、迂迴和分割,並一一殲滅;三是翁旅是韓德勤的絕對主力,該旅首戰被殲,可給頑軍士氣以嚴重打擊,並可使其他雜牌軍不敢動作。總之,首戰殲滅翁達旅,對此次戰役敵我態勢轉變會起決定性的影響!”
“先吃掉翁達,是一著奇兵!”鍾期光同意地說,“翁旅在韓德勤部隊中,裝備最好,戰鬥力最強,號稱梅蘭芳部隊,唱、念、做、打樣樣都行,是強兵中的強兵,把它吃掉了,弱兵就會更畏懼。”
“一般作戰原則,先打弱敵,後打強敵。這一次先打強敵,能行嗎?我認為完全可以。我們可以利用青紗帳的掩護,隱蔽接敵,對行進中的翁旅實施突然襲擊。像黃鼠狼吃蛇那樣,把它截成幾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顧,以發揮我軍善近戰的優勢,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
粟裕呷了一口茶,又接著說:“葉飛的一縱和王必成的二縱,各有三千餘兵力,分別隱蔽結集於黃橋西北之顧高莊、嚴徐莊、橫港橋等地區待機;由二縱派出二個主力營配置於古溪至分界一線,實行運動防禦,誘敵深入;另外,由一縱派一個營化裝成敵軍,深入敵後,配合地方武裝和民兵,千方百計襲擾敵軍。”
“粟副總,我們的預備部隊呢?”鍾期光深知,每戰必須留足夠的預備隊,以防不測,所以插話。
“沒有了,一個連也拿不出了。我們的後備力量,只有依靠一兵多用和連續作戰來解決,只有依靠戰士們發揚餓得、跑得、打得來解決。”
“有什麼不同意見嗎?”陳毅問。
大家陷入了沉默。
“同志們,決戰的時刻來到了。在蘇北,擺在我們新四軍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打垮韓德勤,二是被趕下長江喝水。我們決不下長江,而要堅決打垮韓德勤!”最後,陳毅十分激動地說。
散會了,各位領導均迅速回到自己的戰鬥崗位。
總指揮部設在嚴徐莊,由陳毅坐鎮;前線指揮部設在黃橋,由粟裕、鍾期光負責。
1940年10月4日,頑軍進攻黃橋的戰幕揭開了。天空中黑鴉似的炮彈,帶著嘯聲,成隊成群飛向黃橋,震天作響,掀起一股股數丈高的煙塵。數路進攻部隊匍匐而至,機槍、步槍、手槍與手榴彈響成一片。
頑軍李守維的十九軍,本來是9月30日出動的。李守維驕橫地用馬鞭往天上一指:“滅此朝食。”命令部隊只帶三天給養,並說:“消滅粟裕,三天足矣!”
偏偏老天不買賬,整整下了三天大雨,槍械潮溼,道路崎嶇難行,李守維只好等到天晴才發起攻擊。10月3日,先頭部隊第三十三師,分路出擊,4日清晨,便撲到黃橋東門。
三縱陶勇的掩體指揮所,炮彈不時在周圍爆炸,頂棚嘩嘩掉下塵土。在指揮所旁邊不遠處,有個土堆。粟裕沿著東門,自南向北,一路檢査工事、掩體,一邊與戰士們交談幾句。
他發現了這個土堆,便走上去,用望遠鏡仔細觀察。陶勇發現粟裕上了土堆,連忙趕了過去。突然,一發炮彈呼嘯而至,陶勇猛地一把,把粟裕拉下土堆,兩人同時就地臥倒。這發炮彈在距離他們不足20米的地方爆炸,濺得他們滿身塵土。
“粟總,這兒太危險,你快離開吧!”陶勇一邊幫粟裕拍打塵土,一邊說:“你放心吧,有陶勇在,有三縱在,黃橋丟不了。”
“如果不放心你陶勇,為什麼要和你三擊掌呢!不過,陶勇啊!光憑英勇頑強,還是很難贏得這一仗的。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啊!”說完,粟裕帶著警衛員朝北門走去。
是啊,黃橋一戰,雖是頑我雙方對壘,卻有多方勢力在密切關注。
在韓德勤的指揮部裡,韓德勤坐在太師椅上,表面鎮定自若,實際上異常緊張,一會兒一道命令,一會兒一封急電:“命李軍長守衛,火速前移,嚴督速戰,不可懈怠!”“著第三十三師,奮力爭先。”
嚴徐莊,新四軍蘇北總指揮部。陳毅不停地來回踱步,一直不停地吸菸,時不時用電話詢問戰況。他讓勤雜人員把一擔珍貴的書籍文稿,藏在一位開明紳士家裡。他久經沙場,深知戰事多變,各種可能都想到了,包括萬一失利。
答應決不向新四軍開火的李明揚、李長江,突然宣佈“謝絕會客”,終止了和新四軍的聯絡,靜觀事態變化。鄭重承諾不打新四軍的陳泰運,派人伏在河堤上,觀察戰況。李、陳的中立是有條件的,一旦韓德勤得手,他們必然會動搖而向我軍進攻。
日寇與偽軍更加關注黃橋之戰,派出大量探子到黃橋邊沿窺探,收集情報。他們希望韓德勤能取得勝利。
人民群眾盼望新四軍能打贏這一仗。他們深知,新四軍是真正打日本,真正保護老百姓的。因此,黃橋鎮的男女老少都在忙著支援前線。鎮子裡所有的磨坊、燒餅鋪和家家戶戶的爐灶都忙起來了,精心烤制各式各樣的燒餅,燒了鮮湯和茶水,絡繹不絕地送往支前站,再由民兵運輸隊送上火線。
你聽,黃橋鎮的每個角落,處處在唱《黃橋燒餅歌》:黃橋燒餅黃又黃,黃黃燒餅慰勞忙!燒餅要用熱火烤,軍隊要靠百姓幫;同志們呀吃個飽,多打勝仗多繳槍。嗨呀依約嗨呀黑,多打勝仗多繳槍!
粟裕告別了陶勇,聽著《黃橋燒餅歌》,沿城來到了北牆高處,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他早已佈置葉飛的一縱,隱蔽埋伏在路旁的青紗帳裡,準備多路出擊,分成幾段吃掉頑軍翁達旅。
但是,出擊時間成了勝負之關鍵,突擊早了,只打了翁達的先頭部隊,未中要害,翁達旅不但可以退縮,避免被殲,還會暴露我軍的部署和意圖;突擊晩了,翁達旅已攻到黃橋邊,陶勇的三縱難以堅守,城池一破,觀戰各方再一插手,我軍難免陷入絕境。
這時,粟裕注意到:北面二三公里遠的大路上塵土飛揚,許多群眾驚慌地向南跑來。粟裕明白:翁達旅的先頭部隊已經迫近。翁旅行軍一路縱隊前進,兩人間距為一米半,3000多人,約近5公里。
就是說,翁達旅的後尾,離出發地高橋已不少於兩公里,整個部隊已全部進入我伏擊地段。粟裕立即命令葉飛迅速全線出擊,以“黃鼠狼吃蛇”的辦法,火速將翁達旅分段吃掉。
一聲令下,地動山搖。葉飛率領一縱將士,突然從青紗帳裡全線殺出,立馬將翁旅分成了數段,所有的火力一瞬間全部投向了敵人。
翁達的獨立旅裝備好,訓練有素,但被一縱打了個冷不防,有的機槍還沒架好,就倒地斃命;有的步槍還扛在肩上,就被我出擊戰士用刺刀頂在腰眼上,而當上了俘虜。一縱首先殲滅其旅部和後圍團,迫使其迫近黃橋的先頭主力團火速回援。而我軍則乘勢合攏完成了對其的包圍。
翁達哪肯束手就擒?他指揮部隊拼命突圍。可是,他的戰馬被槍擊中,他落馬摔在田瓏上,丟盔卸甲,帽子也找不到了,真是狼狽至極。
他仰天長嘆一聲:“天亡我也!”便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自我伏擊隊打第一槍,到翁達自殺,正好整整三小時。
隨著獨立第六旅的覆滅,城北面的槍聲漸漸沉寂;但城東面,卻像翻騰咆哮的大海,兩軍對戰已達白熱化的程度。
因戰局緩慢,韓德勤被氣瘋了。他命令部隊,拼死進攻,不論付出多少代價,一定要拿下黃橋。在極其猛烈的炮火掩護下,敵人進攻建制,由營改為團。一次擁上來就是1000多人。黃橋的圍牆一段一段被炸倒,我軍防禦工事一處一處被轟塌。
與頑軍反覆爭奪,距離前沿工事以東30米的小焦莊再度失守,我守莊將士全部陣亡。發電廠被敵人佔領,頑軍衝過河溝,已經突入了東門!
情況萬分危急!
假若黃橋失守,我軍將陷入沒有預備隊增援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不但無法圍殲李守維的八十九軍,而且,我軍的三個縱隊也將被分割。如果中立派再一動搖,蘇北新四軍有九死而無一生。
嚴徐莊的陳毅焦灼不安,前線指揮部的粟裕心急如焚。他命令前線指揮部所有人員,包括炊事員在內,備好武器,準備戰鬥。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如何把已突入東門的敵人就地殲滅,或驅逐出去!
此時,一個參謀走到粟裕面前:“報告首長,奉命增援我們的老四團從江南趕來了,先頭營離城還有10公里!”
粟裕大喜,振臂高呼:“同志們!江南的增援部隊已經過來了。我們的力量更大了,狠狠地打,決不讓頑軍進黃橋!”
粟裕拔出手槍,用手一揮,帶領整裝待發的機關工作人員,衝向東門。他一路高呼:“堅決打退頑軍進攻!”
“迎接江南主力到來!”“黃橋永遠是我們的!”
一路上,群眾看見粟司令親自率領機關幹部衝上火線,紛紛拿起大刀、長矛跟了上來。
一到東門,正在指揮部隊奪回陣地的陶勇,看見粟裕也上來了,便把衣服一脫,虎嘯般吼道:“同志們,這是最後的關鍵時刻,跟我往前衝,把敵人頂回去!”
三縱參謀長張震東,一把抓住身邊一位連長問:“你們還有多少人?”
“連我在內還有37人。”
“指導員呢?”
“犧牲了。”
“留下六個人把粟總給趕回指揮部,剩下的跟我一起衝出去!”接著張震東也把上衣一甩,揮動著馬刀,光著膀子,大喊一聲:“陶司令,我張震東也衝上來了!”
在場的幹部、戰士、民兵,一個個躍身而起,衝向敵人陣地,硬是把敵人趕出了東門。看著陶勇、張震東和指戰員英勇衝殺的身影,粟裕的眼睛也溼潤了……
粟裕回到指揮部,得到的第一個訊息,是王必成的二縱已經完成了對李守維的包圍,只等粟裕一聲令下,發起總攻,殲滅頑軍八十九軍。粟裕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就是說,決勝黃橋有了七成把握。
江南老四團的先頭營俞營長也跑到指揮部報到來了。粟裕正要說話,陶勇大步流星地跑了進來,他光著膀子,滿身塵土,馬刀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
陶勇一進門,還沒敬禮就大聲說道:“粟老總,我們不但把頑軍趕出了東門,還一口氣追出去十多里,硬是活捉了三十三師少將師長孫啟人。”
“陶勇,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去洗把臉,換套衣服再來說話。”粟裕道。
陶勇這才注意到:有一位著裝整齊的客人,雖然衣服已汗溼透了,但風紀扣也沒解開,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陶勇忙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跑到後屋去了。
頑軍八十九軍三十三師師長孫啟人,是個志驕意滿之徒,與翁達同提的少將。而翁達已當中將數年,令他妒火中燒。.早就想晉升中將的他,這次攻打黃橋格外賣力。當他攻進東門時,親自打電話給韓德勤邀功。韓答應戰後封他為八十九軍中將副軍長,很可惜,20分鐘後即被陶勇活捉。
待陶勇出來,粟裕介紹陶勇與客人俞營長認識後,沒聽陶勇彙報就接著說:“經過近三天決戰,我們雖付出了一千名指戰員傷亡的代價,但已經把握了戰場的主動權。我們要乘勝擴大戰果,一舉拿下海安。江南英雄老四團到達這裡後,劃歸陶勇指揮。你們要立即出發,拿下海安。總之,要不顧傷亡,不計俘獲,佔領海安就是勝利!明白嗎?”
“明白!”陶、俞皆立正回答。
這時粟裕走到俞營長面前,握著他的手:“你們才從江南趕來,本應好好休息一下,現在任務緊急,只好先執行任務了。”
陶、俞走了,去調整部隊,追擊敵人,佔領海安去了。
黃橋決戰的進展,比人們料想的要快得多。獨立第六旅全部被殲,三十三師師長被活捉,令韓德勤部隊越打士氣越低。而二李和陳泰運,面對我軍連戰連捷,都暗自慶幸自己識時務,沒有與新四軍開火。左路的5個保安旅,有的根本沒有進入戰位,有的朝天上打了幾槍就撤回去了。
頑軍八十九軍李守維,開始還想憑優勢兵力和裝備,與新四軍決一死戰,但被重重包圍後,外部援軍上不來,內部官兵無鬥志,只得突圍逃命。
真可謂兵敗如山倒,潰逃之軍哭著、喊著、擁著、擠著,恰似無頭蒼蠅,亂跑亂撞。當官的不管當兵的,當兵的更不管當官的。過河時,李守維拉著馬尾巴,希望自己的戰馬能把他拖過河去。在河中,李守維被逃命計程車兵碰了一下,一驚手一鬆,再也抓不到馬尾巴了,任憑他喊叫掙扎,沒有人順手幫一把。他沉沒水中,冒了一陣氣泡後,沒有動靜了。
陶勇率領老四團和第三縱隊指戰員,尾隨敵三十三師殘部,窮追猛打,很快佔領了海安。韓德勤見大勢已去,無力迴天,率殘部千餘人,狼狽逃回興化。
陶勇再次來到粟裕指揮部。這一回,陶勇容光煥發,戎裝整齊,一進屋就向粟裕敬了個軍禮:“報告!三縱司令員陶勇專程前來彙報戰果。”
“我都知道了,你就不用匯報了。請你現在就去嚴徐莊,代表前線指揮部向陳總簡單彙報一下戰鬥經過和戰果。”
“是!”陶勇轉身離開。
“好一個有勇有謀的拼命三郎!”看著陶勇背影,粟裕脫口而出。
至此,激戰四天的決勝黃橋告一段落,共計殲頑軍11000餘人、俘3000餘人。中將李守維、翁達、少將丁玉琥斃命。俘虜中有少將師長孫啟人、九十九旅少將旅長苗瑞林,此外有校官10人、尉官600餘人。繳獲的槍、炮、彈藥和物資堆積如山。
粟裕在《黃橋戰役總結》中高度肯定了黃橋決戰的意義,他說道:
首先,解決了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使中國最進步、抗戰最堅決、革命最徹底的八路軍、新四軍會合起來了,能夠互相取得更好的配合和更多的發展;使蘇北的抗日民主根據地和華北的抗日民主根據地連成一片;不僅奠定了蘇北抗日民主根據地基礎,而且使華中革命勢力取得第一步的優勢,也就是增加了中國革命勝利的有利條件。這是第一等的重大意義。其次是,造就了我黨我軍在蘇北抗戰的領導地位。本來蘇北存在好幾種力量,最大的是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軍,其次是韓德勤(國民黨江蘇省政府主席兼魯蘇戰區副總司令)所部,再其次就是李明揚所部(國民黨魯蘇皖邊區游擊隊總指揮部),當時我們挺進縱隊在蘇北活動,力量是非常小的,算得第四位。自從今年6月28日郭村保衛戰勝利以後,我們由第四位升到第三位,由郭村地區東進黃橋,我們的力量逐漸加強起來。這次黃橋戰役勝利,我們的力量便由第三位升到第二位了。就抗戰立場和抗戰力量而言,我們在蘇北已經取得了實際的抗戰領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