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古今用兵高手,不僅僅是管理大師,同時也是一群心理大師。善用奇謀者,往往能一眼看透敵人之所想、之所急,從而能準確判斷出敵人的動向,揪著對手的辮子打。而毛澤東,雖然從未上過一天軍校,從未系統學習過任何軍事知識,然而他卻能準備把握敵人的心理,將敵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1947年,在著名的陝北轉戰期間,毛澤東屢出奇策,用800人將胡宗南數以十萬計的追兵耍得團團轉。
一、毛澤東以自己為誘餌
1947年2月,胡宗南在蔣介石的指使下,對我陝北根據地展開了“重點進攻”。當時在陝北,我軍僅有2萬裝備低劣、缺衣少食的衛戍部隊,而胡宗南部足足有25萬之眾,敵我對比極其懸殊。因此,毛澤東決定忍痛放棄已經居住10年的“紅都”——延安。
雖然放棄了延安,然而毛澤東卻絲毫不氣餒。就如師哲後來回憶所說:“毛主席從來不害怕蔣介石進攻延安,而是害怕蔣介石不來進攻。”
在毛澤東頭腦中,延安絕不僅僅只是地理名詞,相反是一種象徵,是中國革命的代名詞。無論是保衛延安還是撤離延安,都是為了使中國革命得到更好的發展。正所謂暫時放棄延安就是更好地保護延安。
從地理上來說,延安本就是個貧瘠之地,在戰略上並沒有東北、山東那麼重要。胡宗南佔領延安,僅僅只是背上了一個包袱。而我西北解放軍縱橫於陝北的千溝萬壑之中,反而更能靈活地殺敵。
為了拖住胡宗南,不讓他將力量投入其他戰場。毛澤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留在陝北,與人民共甘苦,一起對抗鬍匪的攻擊。就如毛澤東自己所說:“胡宗南想讓我東渡黃河,我卻偏要留在陝北”。
為了繼續戰鬥在陝北大地,毛澤東組織了一支800多人的中央支隊,代號為九支隊。正所謂三三見九,九九歸一,代表著中國革命一定能成功。任弼時擔任支隊司令員,負總責;陸定一擔任政委,葉子龍擔任參謀長,汪東興擔任副參謀長。
雖然毛澤東手下僅僅只有800多人,卻像一根細細絞索,將胡宗南這頭大象活活勒死,幾十萬大軍活活被拖疲、拖垮乃至於拖死,而毛澤東無疑是這幕活劇的總導演。
在毛澤東牽制下,數萬胡宗南大軍就像一隻兇惡而愚蠢的獵犬,在陝北的山溝之中上演武裝遊行。而彭德懷的西北解放軍則埋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處,只要有人落單,就將遭到滅頂之災。之後,我軍三戰三捷,在青化砭、羊馬河和蟠龍鎮三破胡宗南,光俘虜就有1.5萬人。
三戰之後,胡宗南徹底被打痛了,於是變得謹慎了起來,不敢再輕兵疾追。而毛澤東一行則順勢隱蔽在一個名叫王家灣的小村莊之中,並在此地待了整整56天。要知道,胡宗南的20萬大軍在這三角形的小山溝裡一遍遍地“過篩子”,能在此地隱蔽近2個月,堪稱奇蹟。在王家灣,毛澤東從容指揮全國的戰鬥。而全國各大戰場,也在毛澤東指揮下捷報頻傳。
在山東,陳毅、粟裕的華東野戰軍全殲張靈甫的美製74師。在東北,林彪的東北野戰軍發動夏季攻勢,連破40多城,讓北滿和南滿根據地連成了一片。
與此同時,毛澤東也一再向全國人民宣佈,自己仍在陝北。然而這也讓一貫強調“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蔣介石狂怒不已,因此他一再申斥胡宗南,要他務必抓獲毛澤東。到了1947年6月7日,胡宗南帳下大將劉戡帶領4個半旅的部隊,沿著延河北上,從西面和南面向王家灣包抄而來。危險,就這麼降臨了。
二、任弼時和毛澤東爭執
據葉子龍回憶,當天的天氣十分陰沉,悶雷滾滾,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毛澤東接到劉戡正在逼近的訊息,他正在批閱各地發來的戰報。當時,劉戡的大軍距離王家灣只有十里之遙。
任弼時認為,現在敵強我弱,必須在今晚立即轉移。然而在轉移的方向上,毛澤東和任弼時卻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在窯洞中,毛澤東胸有成竹地發言:“軍情如火,我先表態,他胡宗南趕我向東,我偏不往東走。不打敗胡宗南我是不離開陝北,不過黃河的!這是中央定下來的,蔣介石改變不了,他胡宗南也改變不了!”因此毛澤東認為,九支隊應該向西轉移。
任弼時一聽急了:“敵人是從西面和南面過來的,人多勢眾,我們往西走,萬一和敵人撞上怎麼辦?而且越往西走越荒涼,不利於部隊發展;往東走不一定就是過黃河啊!”
作為支隊司令,他有護衛毛澤東周全的重責,容不得一點兒閃失。如今全國形勢剛剛有些好轉,作為全國人民主心骨的毛主席可不能落到敵人手中。任弼時認為,應該向東轉移。就如他所說,向東走不等於就是過黃河。
沒等任弼時說完,毛澤東大聲道:“胡宗南讓我往東走,你也讓我往東,你們意見倒挺一致!”
任弼時見毛澤東生氣了,解釋道:“往東走是為毛主席的安全出發。”
毛澤東道:“往東走就安全?往西走就不安全?如果胡宗南學了彭老總,在東邊溝溝給我們設個口袋陣,我們該怎麼應付呢?”
任弼時也有點動氣了:“西面太危險了,這是現實問題,我是支隊司令員,我堅持我的意見。”
毛澤東說:“你是司令,但如果你不願意幹,可以不幹!”
必須要說的是,偉人之間的爭執絕非意氣之爭,毛澤東和任弼時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苦衷。周恩來見毛澤東和任弼時越吵越兇,於是立即從中轉圜:
“根據現有情況,胡宗南在東面沒有部署太多部隊,西面的胡軍大約有兩三千人,比我們多好幾倍,典型的敵強我弱,於我不利。但那裡山高溝深,群眾基礎極好,對我們有利。況且我們往西走出其不意,反而會取得奇效。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同意主席的意見。”
毛澤東開心道:“好嘛,我們與敵人轉圈子,這是咱們的看家本領。司令同志,是不是就這樣決定了?吃過飯就出發吧!”
會議結束後,九支隊燒燬了檔案,準備出發了。任弼時向毛澤東報告:“主席,擔任掩護的部隊已經佈置好了!”
然而毛澤東卻說:“這不是掩護,而是出擊!到處敲打敲打他們,以示歡迎。”於是他對汪東興說:“我給你一個連如何?”汪東興卻高聲答道:“給我一個排就夠了!”
於是毛澤東給了汪東興一個加強排以及五個騎兵,而大部隊則向西北方向前進,迎著敵人追擊的方向前進。而汪東興則設定了兩道阻擊線,用機槍和手榴彈吸引了敵軍的進攻,一時間槍聲大作、炮聲如雷。
汪東興的部下,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其火力之兇猛,讓劉戡誤以為遇到我軍的主力。劉戡發動了三次集團衝鋒,運用了飛機大炮,卻始終無法撼動我軍的防線。整整三個半小時,汪東興讓劉戡寸步未動。直到完成任務,聽到命令,汪東興才率領部隊撤離。
三、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就在汪東興奮力阻擊劉戡之時,毛澤東一行冒著瓢潑暴雨,向西北方向前進。大雨之中,能見度很低,連嚮導都迷失了方向。一個馱電臺的騾子腳一滑,掉下了山,摔得粉身碎骨。
李銀橋曾回憶,當毛澤東一行爬過一道山樑,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左邊山溝下一片火光,一眼望不到邊,它們是國民黨燃起的火堆,一個接一個,將雨天燒得通紅。追兵,就在毛澤東的腳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此下令:“不許吸菸,不許咳嗽,更不許大聲喧譁。”眾人將目標都盯向了毛澤東。
然而毛澤東卻只是披著雨布坐在地上,他鎮定地說:“這場雨下得好啊!再過半個月,就該收麥子了。”
李銀橋說:“主席的聲音不但鎮定,簡直說得上逍遙。大家立刻松下心,有毛主席在,擔心焦慮是沒有必要的。”
這時任弼時踩著泥濘走了過來,興奮地說:“主席,新嚮導找到了,我們走吧!”
於是毛澤東一行摸著黑,走到了天賜灣,敵人也順著溝出發了。毛澤東慢條斯理地說:“敵人上來,我們就走;敵人順溝過去,我們就住下。”
偵查員不斷上報:“敵人順溝過去了!”“敵人全部過完了!”毛澤東將木棍往泥地裡一戳:“好,咱們就住下吧!”
而此時呢?劉戡正住在毛主席住過的窯洞裡。為了逼問毛主席的去向,鬍匪官兵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和他十多歲的孫女嚴刑拷打。雖然老人被抽得不住地慘叫,女孩被嚇得哇哇大哭,但他們始終沒有透露一點兒實情。沒有群眾的支援,胡宗南即使有20萬大軍,也只是一群瞎子和聾子。
毛澤東一行在天賜灣住了7天,隨後又返回了距離王家灣僅20公里的小河村,並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此時前方又傳來訊息,說是敵人正奔襲小河村。然而毛澤東不急不躁,反而胸有成竹地說:
“這次敵人從延安、安塞出動,奔襲小河一線之役,是蔣介石親自部署的,而胡宗南、劉戡只是執行者。所以,只要他們的部隊到達小河一線,就算執行了命令,完成了任務。至於結果如何,有什麼收穫,那他們就不管了。只要能向蔣介石交差就行了。其次,敵人到達小河,也不得不立即後撤,原因是他們頂多只能準備四天的口糧,如果再屯駐下去,幾個師的人馬吃什麼呢?”
隨後,毛澤東又指著地圖對大家說: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處於胡宗南和馬鴻逵防線的結合部,胡馬勾心鬥角,矛盾很深,兩者都想儲存實力、削弱對方,所以他們誰也不想來,讓我們鑽了空子。”
聽了毛主席的解釋,眾人皆大為歎服。小河村,就是胡宗南、馬鴻逵的“燈下黑”啊!就算近在咫尺,他們也發現不了。毛澤東完全摸透了蔣介石以及其部下的特點,敵人就像是在毛主席的調遣下行動一樣。果不其然,劉戡以為毛澤東已經與彭德懷的主力部隊會合,因此只好失望地撤回了部隊。
四、東渡黃河
在小河村,毛澤東主持召開了小河會議。會議結束後,毛澤東一行開始向東轉移,而且是大踏步的轉移。此時的胡宗南,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面對彭德懷,他僅僅只有招架之功,而沒有還手之力。然而胡宗南卻依然決定孤注一擲,在黃河邊消滅毛澤東。
1947年8月18日,陝北轉戰已經進入了尾聲,然而在這一天,毛澤東再次遭遇了危險。當天,已經數次捱打的劉戡,正率領著七個旅的兵力,朝我第九縱隊緊緊追來,從綏德追到米脂,又從米脂追到了葭縣。
那幾天,天天下大暴雨,身上的衣服很難有乾的時候。而河水更是猛漲了起來,渾濁的水流裹挾著黃土洶湧而去。前有大河,後又追兵,隊伍中再次出現議論,看來這下子要過黃河了。然而毛澤東卻為此有些惱火,他極守成怒,凡是說過的話,必須守信於人,胡宗南不敗,他是決不會離開陝北一步的。畢竟“毛澤東在陝北”,已經成為全國軍民同國民黨反動派殊死搏鬥的精神支柱。
就在此時,周恩來再次前來轉圜,他說前面是葭蘆河,過葭蘆河不是過黃河,因為葭蘆河從這裡入黃河,老百姓叫它“黃河汊”。
最後毛澤東決定,還是過葭蘆河。當時,敵軍已經佔領了對面的山頭,他們的工兵架起電線,正在偵測我軍的動向。在山的對面,到處都是敵軍,少說也有幾萬人。
任弼時組織過河,運來一個羊皮筏子。誰知河水暴漲,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羊皮筏子剛下水,就被卷得無影無蹤。看來葭蘆河是過不了了。
李銀橋當時回憶,當時情況危急,支隊司令任弼時都急了。
但反觀,毛澤東卻不急不躁,反而還向李銀橋要了一根菸。毛澤東深深吸了一口煙後,突然有了一個靈感。
他將菸頭丟在地上,嘴裡迸出一句:“不過黃河,大家放心跟我走,老子不信邪!”
就這樣,毛澤東第二次迎著追兵走了過去。當時葭蘆河邊,到處都是敵人胡亂打出的流彈。只要有一顆打中了,就可能造成震撼歷史的嚴重後果。
然而令人稱奇的是,當第九支隊大搖大擺地公開行軍,敵軍反而不敢追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第九支隊,堂而皇之地從他們的防區走過。他們實在是被毛澤東打怕了,生怕前方有個什麼十面埋伏。這是國共內戰史上的奇蹟。
毛澤東率部走到一座山下,他迎面看著雲霧繚繞的山峰,然後轉頭問任弼時:“我們怎麼走?”任弼時會意地點點頭,他下達命令:“上山!”一邊走,還一邊吩咐參謀劉長明抹掉上山的痕跡。
然而毛澤東卻將登山棍往地上一戳,豪邁地說:“擦什麼?就在這裡立一座牌子“毛澤東由此上山!””很顯然,毛主席是要給敵軍佈下一個疑陣。
然而周恩來考慮到毛澤東的安危事關全國革命的大局,不容任何閃失,因此還是讓劉長明將上山的痕跡清除個乾淨。
走到半山腰,忽然聽到山下傳來幾聲槍響,毛澤東聞聲停住腳。當時大雨已經停了,他把草帽拿在手裡扇風,問道:“敵人來了嗎?”隨後他坐在一處青石上,輕鬆地說:“我倒要看看劉戡是個什麼鬼樣子。”後來有偵查員報告,只是前面一個民兵走火了。
毛澤東緩緩起身,然後說:“沒有事,咱們就繼續走吧!”上了山,毛澤東心情非常好。據葉子龍回憶,在山上毛澤東似乎想起了剛才在黃河汊的那一幕,不由自得其樂地哼起了京劇《空城計》。
對啊!剛才毛澤東所使用的,就是“空城計”。雖然我軍只有800多人,但在毛澤東的謀劃之下,卻有著猶如千軍萬馬的威勢。其智勇,就連一千多年前的諸葛亮也無法與之相比。
到了晚上,毛澤東一行在山上紮營,而山下劉戡部隊則在山下宿營,篝火一眼望不到邊。毛澤東在山上,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擺脫了敵人的追兵之後,彭德懷的救兵也到了。在沙家店,西北野戰軍大敗劉戡,全殲敵36師師部和一二三旅,一六五旅大部,俘獲敵旅長以下六千餘人。從此之後,胡宗南再無主動出擊的能力。他將自己的指揮部撤回了西安,只留劉戡的兵馬駐紮在延安一帶。
在毛澤東轉戰陝北的371天裡,他和他的部下們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不知在千溝萬壑之中轉了多少個來回。然而這樣的轉戰,不僅拖垮了胡宗南,同時還拖出了勝利的曙光。經過一年多的激戰,我軍已經殲敵112萬多人,並且在東北、熱河、冀東、晉南、豫北舉行了戰略反攻,收復和新解放了廣大的土地。進行全面反攻的時機,已經近在眼前了!
1948年1月,西北解放軍解放了延安。從毛澤東撤出延安到延安的二次解放,我軍僅用了1年1月零三天。
1948年3月,毛澤東決定東渡黃河,他要邁上了一個新的戰場,那就是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僅僅一年的時間,國民黨反動派便土崩瓦解。而這一切,毛澤東的陝北轉戰是功不可沒的。正如偉人自己所說:“陝北一年,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