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1月8日,12軍92團奉命來到上甘嶺,15軍軍長秦基偉要求他們三天後對537.7高地北山發起全面反擊。接到任務後,跟隨部隊加強指揮的31師副師長李長林多少有點惱火:這麼大的反擊戰,部隊拉過來三天就讓上,看地形的時間都沒有。更重要的是,前線庫存的彈藥都讓15軍打反擊打光了。地形不熟,彈藥不足,在這種情況下打反擊,難怪李長林有點惱火。
他是個直性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見到秦基偉後開門見山地說:“我還從沒這樣急慌慌地打過無準備的仗呢”。秦基偉15歲就加入了紅軍隊伍,身經百戰,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命令多少有點不合情理,他看了一眼李長林,無奈地說:“是啊,仗是打得急了一些。可北山那些坑道里還有我們的不少人呢,他們已經斷水斷糧十幾天了。”
秦基偉說的是實情。537.7高地北山9號陣地的坑道里,45師11個戰士已經堅守了12天,每人每天只有一小塊餅乾充飢;5號陣地的坑道里,45師警衛連副排長方永平帶著14個戰士,已經堅守了17個晝夜。飢渴交加,14個人虛弱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了;7號陣地坑道的情況最為糟糕,這是整個537.7高地北山距南山守敵最近的一個排坑道。困守其中的是10月29日晚第133團反擊北山時被打散的零散人員。
他們退進坑道不久,就被敵人給包圍了,從此和後方失去聯絡。由於敵人炮火的封鎖,整整11天裡,坑道里的戰士們未得到一顆子彈和一粒糧食的接濟。苦熬到11月7日,坑道內的15名傷員全部餓死,步話機員趙昌榮和楊小會也凍餓身亡。9連指導員張示寬和班長張志軒餓得幾次昏死過去,又呼救醒轉過來,艱難之極。
聽完秦基偉的介紹,李長林的眼淚唰地一聲流了下來,坑道里的戰友們如此艱難,自己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他向秦基偉敬了一個軍禮,堅定地說:“請首長放心,92團堅決完成任務!”秦基偉之所以要讓92團倉促之間發起反擊,除了坑道部隊急需救援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偽第2師正在537.7高地北山大規模構築“汽油桶陣地”。
這種陣地是偽第2師第17團5連連長金宰東發明的新型陣地築城法:將空汽油桶的一面鑽出射擊孔,另一面揭開鐵皮做連線交通壕的入口,然後將汽油桶栽在地上,射擊孔周圍堆上麻包,構成跪姿射擊掩體。韓第2師依照此法,派出一支400多人的工程勞務大隊,在537.7高地北山展開了大規模的“汽油桶陣地”建設。在這種情況下,92團反擊時間越晚,攻堅難度就越大。
為了保證作戰所需的彈藥,李長林把原本作為二梯隊的92團第2營拉上運輸線突擊搶運。至於地形,他只帶著一梯隊的幹部們在距北山1000多米的地方,遠遠地看了幾眼,連、排長們誰也沒能把北山的9個編號陣地弄清楚。既然地形不熟,那就只能靠火力和戰術取勝了。為了配合92團反擊,李德生特意調來了70門榴彈炮和12門喀秋莎火箭炮;作為這次反擊尖刀的紅一連、紅七連和紅八連的戰士們則帶足了手榴彈、手雷和爆破筒。
11月11日下午15點40分,隨著兩顆紅色訊號彈騰空而起,70門榴彈炮和12門喀秋莎火箭炮一起怒吼,半個小時內驟雨般傾瀉出了1萬多發炮彈,瞬間將537.7高地北山炸成一片火海。猛烈的炮火將偽2師陣地炸得千瘡百孔,不少敵軍被活活悶死在地堡裡。炮火延伸後,三個連的戰士們如猛虎一般向敵人衝去。
勇士們用手中的手榴彈將537.7高地北的犄角旮旯挨個炸了一遍,偽第2師一個營的守軍剛從我軍猛烈的炮火襲擊中緩過神來,就又被從天而降的手榴彈雨給炸蒙了。只用了一個多小時,92團就全部收復了537.7高地北上的9個陣地,將已經斷水斷糧十多天的坑道部隊接了出來。敵人不甘心失敗,第二天天剛亮,地面部隊就在飛機、坦克和大炮的掩護下發起了兇狠的反撲,537.7高地北再次失守。
13日,李德生電令前線部隊再次發起反擊,一舉收復了所有陣地。同時下達了一個讓不少人感到不理解的命令:7號和8號陣地上的指戰員全部撤回,這兩個陣地上不放一兵一卒。在寸土必爭的上甘嶺戰役中,為何李德生要主動放棄這兩處陣地呢?當時許多人都感到不理解,不久後就認識到了李德生此舉的高明之處。
7號和8號陣地位於537.7高地北山的最前沿,佔據南山主峰的韓軍居高臨下,一個小跑就能衝上來;此外這兩個陣地的西面和東面都被敵人佔據。也就是說,如果我軍攻佔7號和8號陣地的話,就會三面受敵。11日的大反擊中,為了收復這兩個陣地,72團十多位戰鬥英雄和敵人同歸於盡,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正因為如此,在13日的大反擊中,李德生才特意叮囑106團團長武效賢:“記住,7號、8號陣地不放部隊,用炮火控制它們。”
李德生此舉就是故意讓敵人佔領這兩個陣地,然後我軍再用炮火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讓這兩個陣地變成敵人“不斷流血的傷口”。偽2師果然中計,在這兩處陣地上屯了重兵,結果被我軍炮火反覆殺傷。到上甘嶺戰役結束時,僅7號和8號這兩個陣地,就埋葬了偽2師一千多人。不費一兵一卒,就讓敵人付出瞭如此慘重的傷亡代價,戰士們紛紛稱讚李德生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