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年底,西非國家象牙海岸發生了一件大事:大選後,兩位總統候選人同時發表宣告,宣稱自己獲勝。
兩方的支援派爭執不下,很快便發生了大規模的武裝衝突,國內局勢動盪不安、治安混亂。
有一天,一架客機正從巴黎飛往象牙海岸。
在機艙裡,幾位象牙海岸人緊緊盯著兩名乘客,時不時地低聲交談,好像在謀劃什麼陰謀。
這兩名乘客長著東方面孔,身著同樣款式的西裝、都扎著深藍色領帶,坐得十分端正。
不注意看的話,可能發現不了:靠近窗邊的那位乘客雙腳交叉,緊緊地鉗著一個草綠色包裹。
象牙海岸人認為,這兩名乘客很可能是去非洲淘金的富商,那個包裹裡面一定裝著不少昂貴的財物。
客機抵達機場後,那兩名乘客將包裹抱在胸前大步往前走。
早已等候多時的象牙海岸人猛地衝上前去,想要將包裹搶走,誰知,對方武藝高強,硬是沒讓他們得逞。
很快,象牙海岸人不知從哪兒又叫來了幾個同夥,他們拿著刀,氣勢洶洶地向“獵物”砍去。
兩名乘客神情嚴峻,一邊緊緊護住胸前的包裹,一邊拼命反擊。
雙方正打鬥激烈時,機場護衛隊匆匆趕來,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緊接著,一輛轎車匆匆趕來,頗為引人注意的是,轎車上還懸掛著中國國旗。
那兩名乘客長出一口氣,趕緊上車,離開了停機坪。
“象牙海岸內亂升級,大使館的車在路上遇到麻煩,遲到了十幾分鍾,如果那幾個劫匪再窮兇極惡一點,或許我們就沒命了......”
原來,這兩名乘客根本不是什麼商人,而是我國派出的外交信使。
1
雖然現在資訊傳輸技術非常發達,傳送檔案也很方便,但是,出於保險起見,國與國之間的大部分機密信件,依然是透過外交信使來傳遞。
外交信使不同於普通郵遞員,作為“特殊外交人員”,每一個外交信使都需要經過相當嚴苛的甄選和訓練。
就拿咱們國家來說,第一批外交信使全部出自於野戰軍系統,每個人都曾出生入死,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個個身強力壯,年齡也都在30歲以下。
而俄羅斯外交信使的甄選標準,據說比選拔宇航員還要高。
外交信使出行時,和普通乘客一樣,也是乘坐汽車、火車、輪船、飛機等交通工具,在有些國家,可能還要騎駱駝。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與中國建交的國家不多,我們的外交信使往往要換好幾次飛機、輾轉好幾個國家,才能到達目的地,遭遇生死危機是常有的事兒。
我國和古巴剛剛建交的時候,有一次,兩名信使要前往古巴,他們先從北京飛到莫斯科,又經過瑞士、葡萄牙......然後轉機到加勒比海的庫拉索島,等待飛往牙買加的一趟航班。
庫拉索島上武裝分子猖獗,兩名信使在旅館住下後,其中一名信使便去旅館的接待處交涉一些事情。
誰知,等他走到走廊的時候,突然竄出來三四個古巴流亡分子,這名信使拼命地掙扎、呼救,幸好旅館的服務人員趕過來詢問,一些旅客也圍了上來,那幾個流亡分子見狀,趕緊溜了。
再後來,我們的信使每次經過這個地方,都在旅館閉門不出。
兩個信使不能同時睡覺,必須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實在困得受不了,就用冷水洗臉,不敢有絲毫懈怠。
還有一次,兩名信使本以為終於要到目的地了,誰知,飛機進入該國境內後,天空突然下起暴雨、雷電交加,飛機遲遲無法降落。
如果飛機不能在該國機場降落,那就只能直接飛往這趟航班的終點——美國的邁阿密。
當時,中美關係非常緊張,中國外交信使怎麼能去美國呢?
兩名信使當機立斷,做好了銷燬機密檔案和犧牲的準備。
最終,經過機組成員和該國機場積極溝通,飛機在地面雷達的指揮下強行著陸,大家這才如釋重負......
外交信使從接到郵包的那刻起,就註定與死亡同行。
西方國家為了降低執行成本,通常是由一個信使單獨行動。中國外交信使的行動準則是:一個信使行動組配置為兩人。
這種配置有兩個好處,一是互相照應,二是互相監督。
在1985年發生的“外交郵袋萬米高空失蹤”事件中,幸虧信使有兩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2
1985年11月25日早晨八點半,一架從美國舊金山飛往紐約的航班上,中國信使楊水長和何存峰分別提著一袋外交郵件,坐在C艙二排挨著的兩個座位上。
飛機起飛40分鐘後,艙前落下銀幕,開始播放電影。
楊水長低聲對同伴何存峰說:“我在舊金山兩天沒睡好覺,你看著點郵袋,我先睡會兒。”
何存峰點頭應下,一邊看電影,一邊留意腳邊的兩隻外交郵袋。
又過了20多分鐘,何存峰想去方便,便把楊水長叫醒,囑咐他看好郵袋。
誰知,等何存峰從洗手間回到座位上時,不禁臉色大變:那兩隻郵袋和楊水長都不見了!
何存峰無比緊張,人和郵袋在飛機上一起失蹤,一定是出了問題,難道是楊水長帶著郵袋潛逃了?
他強壓心頭的驚慌,找遍座艙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楊水長和郵袋的蹤影。
萬米高空,楊水長還能躲到哪裡去?
何存峰冷靜下來,將目光鎖定了緊連著飛機駕駛室的唯一“閣樓”。
他跨步上梯,準備進去尋找。但是,沒走幾步,便被兩名穿著制服的保安人員攔住了去路。
保安人員的理由是:普通遊客不能靠近駕駛艙和駕駛室。
何存峰雖然懂一些外語,但是說得並不流暢,好在機艙中有個英語說得非常棒的中國乘客,在他的幫助下,何存峰將事情經過告訴了保安。
從保安那蠻橫的態度中,何存峰已經可以斷定:楊水長和那兩隻外交郵袋的確就被藏在“閣樓”中。
怎麼辦?
衝進去,把郵袋奪回來?
不可能,這是在美國的飛機上,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立無援,硬來肯定不行,只能採取外交手段。
接下來,何存峰義正詞嚴地要求對方交出楊水長和外交郵袋,對方趾高氣昂地回覆道:“楊先生已經提出‘政治避難’,他要求帶走檔案,不願再見你。”
很快,一位美國空姐交給何存峰一個手提袋,裡面裝著何存峰的護照、機票和一些零用美鈔(這是何存峰和楊水長臨行前準備的),除了這些之外,裡面還夾雜著一張楊水長寫的字條。
看完字條,何存峰氣憤至極!
原來,楊水長早就有了背叛祖國的念頭,他為了將外交郵袋帶到臺灣,所以才設陷阱,趁何存峰上廁所的時候,以“政治避難”的理由躲了起來。
郵袋裡裝的全都是機密檔案,單憑這一點,美方就不會輕易放手。
正當何存峰和機組人員爭執不下的時候,機組人員竟然直接宣佈:飛機引擎發生故障,需要緊急迫降在芝加哥奧哈里國際機場。
美方的意圖相當明顯,他們就是要趁此機會放走楊水長、轉移外交郵袋!
何存峰當即提出抗議,但是美方人員將他推搡到一邊,理都不理他。
何存峰眼中火氣直冒,他暗自發誓,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將那兩個裝著國家機密的外交郵袋追回來!
下午1點半,飛機降落在芝加哥國際機場。
飛機都降落了,機長自然不得不露面。何存峰留在機艙中,堅決拒絕下飛機,他死死攔在艙門處,不允許美方人員和楊水長離開。
“我的同事和兩隻外交郵袋現在都被扣留在你們的飛機上。希望......將我的同事和兩隻外交郵袋送回,並確保順利抵達目的地。”
機長又拿楊水長請求“政治避難”說事兒。
何存峰立即反駁:
“楊水長身為外交信使,正在執行公務途中,說明我們的政府是信任他的,所謂的‘政治避難’根本就不成立,換句話說,如果楊水長擅離職守、另有企圖,那他就已經喪失信使資格,外交郵袋當然應該交還給我這個正在執行任務的信使。”
機長神情尷尬,強撐著做最後掙扎:“楊先生要把郵包拆開,取出裡面的檔案,你可以當面監督楊先生拆封,然後換機去紐約。”
這怎麼能行!
按照《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規定,外交信使攜帶的外交郵袋,任何國家都不得開拆和扣留,就連各國的邊防、海關都不得檢查,連摸一下或者捏一下都不行。
何存峰怒極,“如果我們的外交郵袋被拆封,那機長先生和你們的政府就必須承擔全部責任......我是貴班機的旅客,我的目的地是紐約,不到紐約,我絕對不下飛機!”
就這樣,美國民航機長、楊水長和何存峰,都僵持在這架民航飛機上,誰都不肯退讓。
下午兩點之後,美國移民局和國務院的官員先後登機。
他們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自知理虧,卻不願意放棄獲取我方外交郵包的機會,再三強調是楊水長不同意將郵袋交出來。
何存峰毫不畏懼,不斷要求美方遵守外交準則,立即交出外交郵袋。
美國官員無言以對、無計可施,只能低頭。
何存峰終於取回了那兩隻已經“消失”了10個小時的外交郵袋。
楊水長則被兩名當地警察帶走了。
事發之後,中方就這一事件向美方提出嚴正交涉。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對於美國情報系統而言,10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們將外交郵袋拆封並完好復原。這兩個絕密外交郵袋是不是已經被他們拆閱,誰都說不好。
美方心虛氣短,做了一番辯解後,保證以後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至此,這場由外交郵袋失蹤引發的中美外交博弈事件終於結束。
在此事中,由於何存峰處變不驚,堅持鬥爭,最終將外交郵袋奪回,因此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賞,外交部給予他通報嘉獎,給他記大功一次,他的工資也晉升了兩級。
至於叛國者楊水長,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4年後的一天,中國一位外交官在紐約大街上遇見了楊水長。
楊水長當時也不過才30多歲,但是看上去卻像50多歲的人,不僅面容滄桑,整個人也萎靡不振。
事後才知,由於楊水長沒有將外交郵袋順利帶去臺灣,所以不被對方接納,只能流落異鄉,淪落到難民營中、整日無所事事。
活該。
背叛祖國者,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3
我國外交信使出差途中,除了發生過像楊水長叛國那樣的事件外,還要面臨天災、戰爭、交通事故、騙局、尋釁、偷盜等情況,還有的信使差點被綁架......
因為按照國際規定,信使必須亮明身份,護照上都要寫上“外交信使”這幾個字,提的郵袋上也寫著“外交郵袋”,這樣一來,我們的外交信使在明,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卻在暗處,所以信使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外交信使的工作任務非常繁重、緊張,他們每年要出差200多天,不分晝夜飛往世界各地。
由於頻繁出行,外交信使遭遇意外事故的機率遠遠高於普通人。
1958年的一天,兩位信使乘坐飛機從北京飛往莫斯科,途中,因突然遭遇大氣渦流,飛機失事,無人倖免。
事發後,我國大使館派人去現場處理後事,只見兩位燒焦的信使遺體懷中依然緊緊抱著那被他們視為命根子的郵袋,在場眾人忍不住哭出聲來。
像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我國外交信使隊伍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上崗前,都要先到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祭奠那些去世的同仁。
外交信使,是外交活動的大動脈,是傳遞國家機密的刀鋒戰士。
我們千萬不要忘記,還有這樣一批一年到頭奔波在路上、卻很少為人所知的外交戰士們!
參考文獻:
[1]慶. 什麼是"外交郵袋"[J]. 國際展望, 1984(12):23.
[2]雲水. 一場鮮為人知的"中美外交郵袋事件"[J]. 政府法制, 1997(9):3.
[3]關宗山. 我揹著中國外交機密奔波16年[J]. 中國故事:紀實, 201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