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武將軍飛奪瀘定橋,一戰成名,1939年黃土嶺大戰,擊斃日本“名將之花”阿部規秀,名揚天下。打清風店戰役時,他寫的500字動員令,字字如擊鼓,彷彿千軍萬馬在眼前,今天讀來,仍然讓人心血沸騰!
1947年7月21日,還在陝北的溝壑中東躲西藏的黨中央,在榆林的小河村召開了一個重要會議,史稱小河會議,毛澤東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判斷:戰爭高潮已經到來,我軍第二年作戰的基本任務,是舉行全國性的反攻,主力打到外線去,將戰爭引向國民黨統治區。
毛澤東給出打敗蔣介石的時間表——五年。
在這個會議上,周恩來就各戰區殲敵的成績排了個隊:華東,晉冀魯豫,東北,晉綏,陝甘寧,晉察冀。這讓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很沒有面子。
剛剛調整的晉察冀野戰軍轄第二、三、四三個縱隊和一個炮兵旅,司令員楊得志,第一政治委員羅瑞卿,第二政治委員楊成武,參謀長耿飈。官兵們個個摩拳擦掌,求戰心切,決心打一個翻身仗。
他們的對手是位於保定的孫連仲和張家口的傅作義兩個軍事集團。
也許是發現官兵們求戰心切以至於心情浮躁,朱德和劉少奇專門打電報給楊得志,囑咐要有作戰不利的思想準備,還要具備足夠的耐心,並告誡行軍打仗注意事項。
他們的作戰方案是,二縱攻擊北平西南方向的淶水、涿縣和定興,調動敵人西援,三、四兩個縱隊待敵人調動後,進至大清河地域殲敵。
動機越強,越難如意。作戰並不順利,得不償失,戰役計劃被迫取消。楊得志、聶榮臻都向中央作了檢討。毛澤東給以極大的寬容和鼓勵:“只要有勝利,無論大小,都是好的。一切按自己條件獨立部署作戰或休整,不要顧慮東北或別的區配合問題。”
楊得志、楊成武、耿飈日夜尋找殲敵的機會。
此時,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林彪在東北發起秋季攻勢。為了增援東北對付林彪,蔣介石調兵出關。由於兵力不足,只得重新調整華北軍隊部署,除了第三軍繼續防守石家莊以外,他將晉察冀部隊將全部移動到保定以北,以確保華北乃至東北的鐵路暢通。
保定以北的涿州到徐水的鐵路成為國軍的死穴,是國民黨軍調兵出關的主要集結轉運之地。經過反覆研究,楊得志、楊成武、耿飈再次決定攻其必救之徐水,然後相機圍點打援。
國軍守城部隊異常頑強,久攻不下,我軍攻城部隊打得非常艱難,戰況慘烈。孫連仲命令整編二十八軍軍長李玟率領6個團救援,李玟很謹慎,命令各團不得冒進,必須抱團兒靠攏推進,我軍難以找到分割包圍機會,攻城和阻援都僵持下來了。
在行軍的路上,楊、楊、耿接到聶榮臻的電報,第三軍羅歷戎率部正在秘密向保定轉移,今天已經到拐彎鋪一帶。三個人先是大吃驚,然後大喜過望,這不就是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戰機嗎!
其時,石家莊周圍全部成為解放區,陷入孤島的第三軍,自成軍以來從未變更過名稱,歷史悠久,參加過中條山戰役,軍長羅歷戎驚恐不安,多次請求移防保定,都沒有獲得批准。這次趁蔣介石調整華北防務,羅歷戎再次鼓足勇氣向蔣陳請,留一個師守石家莊,他親率大部隊移防保定,終於獲得批准。因為要穿過解放區,羅歷戎百般考慮,決定秘密轉移。
在空曠的鄉村小路邊,楊得志、楊成武、耿飈和幾個參謀立刻攤開地圖,蹲在地上研究作戰計劃。他們選擇的戰場是——清風店。
戰場已經選定,我野戰軍必須要早於第三軍到達清風店。耿飈仔細地計算了敵我雙方行軍速度,把吃飯和休息的時間都計算得很具體。長途強行軍速度每小時七公里,但不能長時間保持,每四個小時要吃飯和短暫休息,不然很難保證達到戰場後有體力投入作戰。第三軍到清風店一路都是解放區,晚上不敢行軍,他們攜帶著大量輜重和家眷,每小時能走五公里就不錯了,再加上沿途民兵的騷擾,行軍速度一定會更慢。耿飈計算的結果是,正在徐水一帶的我軍主力,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走完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才能趕在第三軍之前到達清風店。
決心一下,立馬就幹。耿飈蹲在地上起草了作戰命令:除了攻擊徐水的部隊不動外,其餘各部立即掉頭南下,不惜一切代價趕往豐順橋以南的清風店。
飛奪瀘定橋的英雄、擊斃日本“名將之花”阿部規秀的將軍楊成武,立即起草了作戰動員令。
前線全體指戰員:
配合兄弟地區反攻,打大勝仗的機會到來了!我們面前是蔣匪忠實走狗羅歷戎親率第七師和第六十六團四個團。敵人輕率遠逃,行軍疲勞,孤軍深入,心理恐慌,已經給我們造成打大殲滅戰的充分條件,我們已調了絕對優勢兵力和炮兵來殲滅敵人!一、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衝!猛追!發揮三猛戰鬥作風。狠打、硬打、拼命打,毫無顧慮地衝垮敵人!包圍敵人!殲滅敵人!二、不顧任何疲勞,堅決執行命令!不顧夜行軍、急行軍,不管沒吃飯、沒喝水!不管連天、連夜的戰鬥!不怕困難!不許叫苦!不許怠慢!走不動也要走!爬著滾著也要追!堅決不放跑敵人!全體幹部以身作則,共產黨員起模範作用。三、高度發揮作戰機動性,哪裡有敵人就衝向哪裡,哪裡有槍響就衝向哪裡,哪裡敵人沒有消滅就衝向哪裡!各連、各營、各團、各旅,步兵、炮兵在統一命令和指揮意圖下,要積極主動,密切協同作戰!誰消極觀望就是犯罪!敵人頑抗,必須堅決摧毀;敵人潰逃,必須追上殲滅!同志們:堅決、乾淨、徹底、全部殲滅敵人!活捉敵人軍長羅歷戎,活捉敵人師長、團長!創造晉察冀空前大勝利,看誰完成任務最多、最好,看誰勝利果實最大。打勝仗的比賽!繳槍捉俘虜的比賽!為人民立大功!
這篇500字的動員令,如戰鼓咚咚響,是久鬱於心的咆哮,比電視劇《亮劍》中的軍魂更形象、更帶勁,狹路相逢,敢於亮劍!立即亮劍!
命令一下,在徐水的數萬部隊,向南狂奔,此前有的部隊已經連續強行軍八個晝夜,戰士們跑著跑著就栽倒了,再也跑不動了,也不管了,只能讓後續部隊收留。也不管什麼建制了,跑得最快計程車兵放在連的最前面,跑得最快的連放在營的最前面,跑得最快的營放在團的最前面。
繞過保定,就進入解放區的地盤。天大亮的時候,路邊是一排排的大缸,缸裡是玉米麵糊糊,小米稀飯,熱水。老大娘小媳婦大姑娘站在路邊,手裡拿著熱乎乎的餅子、柿子、大棗、鞋子襪子,硬給士兵手裡塞,還有熱情的噓寒問暖和鼓勵,讓戰士們熱血沸騰。每隔一段路程就有這樣的補給站,就像高速公路的休息區一樣。
羅歷戎對晉察冀野戰軍的動向一無所知。他的部隊不斷受到民兵的冷槍冷炮,前進極為緩慢。他的一舉一動,宿營在什麼村子?士兵拿著什麼槍?中午吃的什麼飯?做飯的鍋看上去有多大?長官坐的小汽車停在誰家的院子裡?大部隊是幾點出發的?走的是哪條路?以及現在走到了哪裡?這些五花八門的資訊都被老百姓報告上來。
由於把羅歷戎行軍速度計算快了,野戰軍到達清風店時,並沒有發現敵人的影子。先頭部隊只能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向前搜尋,搜尋了十幾裡地才與第三軍的部隊接頭了。10月19日晚,晉察冀野戰軍將羅歷戎所在的村莊包圍,次日發起攻擊。楊得志、楊成武、耿飈命令部隊猛打猛衝,不要顧慮敵人的增援,即使增援的敵人很近了,對羅歷戎的攻擊也要繼續下去,要堅決把第三軍吃掉。
羅歷戎想不明白,昨天還在二百里外的野戰軍,一夜之間跑到了自己面前。孫連仲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徐水的攻擊部隊明明還在,共軍的主力怎麼又跑到清風店,難道是調虎離山,引誘自己上當?他決定繼續偵察。
開始的時候,孫連仲和羅歷戎都不擔心,他們甚至認為共軍南北兩面作戰,以自己飛機和大炮、以及快速機動的絕對優勢,只要第三軍能多堅持幾天,也許是他們為黨國立大功的時候到了。
客觀地說,抗戰第一年裡,從抗日戰場剛走下來的國民黨軍隊,指揮官的膽子是很肥的,士氣也很旺盛,軍隊的作戰能力還是強大的,各大解放區戰場,我軍大多不敵國軍,敗多勝少。
對晉察冀野戰軍而言,在南線清風店,羅歷戎軍已經被合圍,第三軍裝備精良、防守能力強,軍隊集中在以西南合村為中心的幾個村子裡,形成梅花形的協同防禦體系, 以致我軍的進攻傷亡很大,每前進一步,都是成堆的屍體。關鍵是必須堵住從北而來的援軍,在最短時間內殲滅羅部。北面的敵援正拼死往裡衝,突破口反覆拉鋸易主。在突破口即將被撕開之際,四旅十團和十二團立即衝了上去,幾個團級幹部陣亡,營,連幹部一個個倒下,在沒有幹部指揮的情況下,班長黃樹英指揮官兵堅守陣地,贏到了時間。黃樹英後來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副軍長。
讓楊得志、楊成武、耿飈揪心的是,在北邊的徐水阻擊戰,也打得異常殘酷。主力部隊南下後,這裡只剩下四個旅,孫連仲命令李玟將預備隊全部壓上,兵力超我軍四五倍,飛機大炮全開,一小時一萬多發炮彈落在在毫無遮擋的平原上,戰場上的煙霧嗆得人睜不眼,白天如同黑夜。炮聲一停,我軍又站起來,我軍以血肉之軀硬頂著,硬熬著。
蔣介石在電報中訓斥孫連仲無能,命令他必須全力增援第三軍。孫連仲在飛機上盤旋指揮,看著近在眼前的清風店,大罵李玟指揮不力,嚴令羅歷戎突圍。
在國民黨軍攻擊部隊的後邊,數百輛汽車上坐滿了官兵,只等道路開通後,向第三軍被圍困的村莊疾馳。但是,被我軍死死擋住,最終也沒有開啟。四個旅的兵力,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堅守了整整4天。
22日凌晨,晉察冀野戰軍對清風店發起總攻,活捉羅歷戎。
清風店戰役,晉察冀野戰軍傷亡九千一百九十二人,俘敵一萬一千零九十八人,斃傷敵六千一百五十五人,從馬伕到軍長沒有一個逃掉。
清風店戰役更大的意義是,將晉察冀和晉冀魯豫解放區連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