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郭麒麟出生的那一年,是郭德綱第三次去北京闖蕩。
他喜歡相聲,卻沒有師承,融不進京圈,相聲門裡的人都欺負他,前兩次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這一次,決心要做出一番成績的他創辦了北京相聲大會,但這只是一個空架子,並沒有給他的生活帶來什麼轉變。
兒子出生後,郭德綱壓力山大,還沒看孩子幾眼,就把他寄養在了天津的爺奶家,連夜趕回北京掙奶粉錢。
那個時候的郭德綱過得很窮,窮到吃飯都是問題。
為了讓一碗麵多吃幾天,他把麵條煮成糊糊,就著一根大蔥,因為這樣比較抗餓。
後來,連麵糊糊都吃不上了,他只能喝水充飢。
為了活下去,他到北京南郊的評劇團說書,距離他住的地方有40多公里,每天騎著一輛破腳踏車上下班。
腳踏車徹底報廢后,他只能搭公交車,有時候連坐車的錢都沒有,他就邊走邊哭,嘴裡唸叨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當郭德綱為生活落下貧窮的眼淚時,天津的小郭麒麟漸漸習慣了父親不在身邊,只不過他偶爾也會嘀咕:北京離天津這麼近,他怎麼就不回來看看我呢?
日子在打工人的慌張中悄然而逝,21世紀的新氣息迭代了舊世紀的文明,鉅變之下,有春意萌動,也有舊人滄桑。
新世紀的第一年,一貧如洗的生活讓郭德綱的前妻胡中惠看不到希望,她向丈夫提出離婚,之後遠走日本。
4歲的稚子留守在家,缺了父親又走了母親,學會孤單,是郭麒麟的啟蒙課。
有一次,老師讓學生談談自己的父親,這讓郭麒麟很犯愁。
因為這些年他和父親見面的次數3個手指就能數過來,加上他年紀小不記事,腦子裡全然沒有對父親的印象,只能絞盡腦汁地瞎編。
父親第一次清晰的出現在記憶中時,郭麒麟已經6歲了。
那天,家裡突然闖進了一個男的,對著他說,我是你爸。
郭麒麟被面前陌生的黑胖子嚇了一跳,躲到爺奶背後,一臉茫然,我爸是你?
被親兒子認不出的郭德綱只能無奈嘆氣,心又酸又空的他匆匆趕回北京繼續折騰。
彼時的他正面臨著事業困境,辦了好幾年的相聲大會依然沒有起色,傳統相聲在新文化的衝擊下搖搖欲墜,他的劇場不僅沒有收入,月月還倒貼錢。
他在臺子上唱戲,臺上一個人,臺下也一個人。
即使這樣,郭德綱依然賣力表演,唯一的觀眾手機響了,他還貼心地停下來,等人接完了,再繼續唱。
2003年,四處掙錢補貼劇場的郭德綱得知安徽衛視正在舉辦一個“櫥窗生活48小時”的極限挑戰,為了4000塊的獎金,他報名了。
在商場中心,郭德綱像動物一樣被關在櫥窗裡,吃喝拉撒都展現在鏡頭和周圍人的視線中,甚至還會有人一時興起地讓他當眾表演節目。
這無疑是一場屈辱的精神折磨,郭德綱堅持了一天就受不了,他對工作人員說,這不是人乾的事,我不幹了。
但想到高額的獎金還有一些陌生人的鼓勵,郭德綱主動回到櫥窗,咬牙結束了挑戰。
那時候的郭德綱用脆弱的自尊心飼育著生活,苦難折磨他也鍛鍊他,再堅持一步,窮途末路處,也有柳暗花明的轉機。
回到北京後,郭德綱與時俱進,邁出了革新的步伐。
他把演出場地搬到天橋樂茶園,將“北京相聲大會”更名為“德雲社”,並擴充表演隊伍,開“雲鶴九霄,龍騰四海”八科正式招收弟子。
他和一直陪伴他的女朋友王惠結了婚,趕在而立之年的檔口上,又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都說一個好的女人是男人的風水和運氣,而郭德綱氣運的轉變,離不開這個叫王惠的女人。
王惠比郭德綱小3歲,師從李樹盛,是有名的京韻大鼓演員,不到20歲就已經紅遍天津曲壇。
6年前,王惠在河北保定認識了到此演出的郭德綱,對這個其貌不揚但吃苦耐勞的窮小子印象深刻。
2000年,郭德綱離婚後,特意邀請王惠參加他舉辦的演出活動,之後兩人一直保持聯絡,一來一往中,情愫漸生。
在郭德綱最落魄的日子裡,王惠一直陪在他身邊。
甚至德雲社快要倒閉時,王惠瞞著郭德綱賣了自己的車子和首飾,給大傢伙發了工資,靠著這筆雪中送炭的救命錢,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德雲社才勉強活了下來。
王惠的父母很不滿一事無成的郭德綱,極力反對他們的婚姻,但王惠一意孤行,鐵了心要跟郭德綱過日子。
可以說,如果沒有王惠,很有可能就沒有德雲社的今天。
很多年後,功成名就的郭德綱依然不忘妻子當年的恩情,認真地表示:
“現在德雲社是她的,所有東西都是她的!”
兜兜轉轉,世事無常,窮酸小子在絕境中邂逅了一生的幸運,而無私付出、不爭不搶的女人也在後半場輕鬆成了人生贏家。
二、
家有賢妻後,郭德綱的事業越走越順,藉著網際網路興起的春風,德雲社迅速在全國打響了名氣。
隨著收入逐漸穩定,郭德綱把郭麒麟接到了身邊。
但事與願違,好不容易能和父親一起生活的郭麒麟還沒來得及喜悅,就迎來當頭一棒,等待他的不是缺失的父愛,而是父親極致的嚴苛。
見到長輩要說您,不能說髒話,不能蹺二郎腿;
長輩和師兄談話時,不能插嘴,必須在一旁站著聽;
遇到長輩要打招呼,及時端茶送水;
吃飯時,要等長輩和師兄吃完了,才能吃,不準挑食……
這些都是郭德綱給郭麒麟立下的規矩,必須嚴格遵守,否則後果自負。
小時候的郭麒麟也曾反抗過,他就愛吃肉,不愛吃青菜。
可嚴父郭德綱根本沒有耐心糾正小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的挑食毛病,直接給了郭麒麟一個下馬威。
他當著所有徒弟的面給兒子夾了滿碗的青菜,然後面露慍色的把他趕下了桌。
“只有青菜,愛吃不吃,坐邊上去,別攪和我吃飯。”
郭麒麟抱著碗委屈地坐在樓梯口,吃著吃著就淚流滿面,但一旁的郭德綱始終無動於衷。
還有一次,郭麒麟打羽毛球不小心摔倒了,本來這是件小事,但父親卻不為所動,還和徒弟們玩的開心,沒有流露出一點擔憂和關心,這讓心思敏感的郭麒麟悲從心來,以為父親根本就不愛他。
而郭德綱自然也有自己不扶兒子的道理。
當時的德雲社已經做大做強,人人都稱郭麒麟是日後的少班主,尊著他,捧著他。
吃盡苦頭用了十幾年才把黃連釀成蜜的郭德綱向來奉行“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給子孫,十分能耐都使盡,後面兒孫不如人”的原則,他認為這樣捧著一個小孩子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容易把人毀了。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
“家裡徒弟那麼多,不能因為親緣關係就讓他覺得自己比別人高上一頭,為了不讓他養成欺負人的壞品性,也為了讓徒弟們得到足夠的尊重,就必須要先打掉他所有的自尊。”
比起父親視而不見的冷暴力,郭麒麟最怕的就是這種“打掉所有自尊”的言語和行為打壓。
2012年,16歲的郭麒麟助演師兄岳雲鵬的相聲專場,缺乏經驗的他不小心演砸了。
事後,他第一時間發表了道歉宣告,表示自己日後定當加倍努力,回報觀眾。
已經罵了郭麒麟大半夜的郭德綱仍不解氣,轉發郭麒麟的微博,當著全國觀眾怒斥兒子“蠢子無知,糊塗至極”,可謂是把郭麒麟的自尊扔到地底上摩擦。
老郭秉持對觀眾負責的原則固然無錯,但無人知道,那一天,少年郭麒麟是如何在輿論的風暴中心,扛過父親的言語羞辱。
如果不論郭麒麟受到過的傷害,郭德綱的打壓式挫折教育是屢試不爽、親測有效的,因為這種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郭麒麟不僅沒有染上一點某些圈內星二代的壞品行,甚至比大多數普通人都要謙虛低調。
他遵紀守法、言行有禮,不帶一點架子,還常常會因為自己不夠謙虛不夠客氣而自責。
成名後的岳雲鵬也曾感慨,要是麒麟小心眼,我們這一幫徒弟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可很少有人注意到,這樣好的郭麒麟,曾經被生生打碎過,如今的他,是一個被拼湊的成品,遍佈裂痕,外面溫暖的陽光能照進來,內部沉積的鬱氣卻也同樣很難出去。
三、
2011年,15歲的郭麒麟做了他人生中最叛逆的一件事--他要退學,專心學相聲。
那時剛上初三的郭麒麟成績優異,每年都得三好學生,但循規蹈矩的學校生活一定程度上耽誤了他的相聲學習,他不禁想:大學畢業後,還得說相聲,到時候都二十多歲了,現在有必要走這彎路嗎?
深思熟慮後,郭麒麟決定退學,這一選擇得到了郭德綱的認可。
只要有一顆求知學習的心,哪裡都可以是教室,沒必要就認準了學校。
他專門給郭麒麟佈置了一間書房,要求兒子每天都要看書學習,反覆強調:人可以沒有文憑,但不能沒有文化。
退學後的郭麒麟正式以相聲演員的身份登臺表演,彼時他還只是一個技巧青澀、黑黑胖胖的小新人,在一眾演員中實在平平無奇,並未能掀起多少風浪。
苦練幾年後,郭麒麟的相聲事業依然沒有多大起色,別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始終只是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的兒子,而不是某個還不錯的相聲演員。
郭德綱都怕他放棄,為了激起他的好勝心,沒少擠兌他。
別人三天練成的貫口他兩天就要背得滾瓜爛熟;
只要有一點沒有做好,等待他的就是父親劈頭蓋臉的怒罵,當著人的面罵,人越多,罵得越狠。
他曾經在一個2000人的場子上被郭德綱當眾教做人:
“你要知道今天現場來這麼多人,沒有幾個是為了你來的,但憑你自己一分不值!”
他虛心地低下頭,愈發刻苦,在責罵聲中一個人練習一個人,停留在大眾視線中的,一度還是曾經那個體重接近兩百斤、被父親怒罵“蠢子無知,糊塗至極”的自卑小胖子。
郭麒麟再次出現在螢幕前時已經是2014年,這一年多的時間中,他成功減重70多斤,從胖小子蛻變成了帥小夥。
彼時的他依然在說相聲,圍繞在他身邊的聲音也沒有變化,無外乎就是“郭麒麟的相聲天賦如何,他適合幹這一行嗎?”或者“郭麒麟能否繼承發揚德雲社,他的相聲造詣能否超越郭德綱。”
當然,這些問題的答案在大多數人心中,都是否定格式。
不過這時候的郭麒麟也不再在相聲路上死糾結,他開始放寬眼光,探索新的出路。
得知兒子有出走德雲社的打算時,這個向來強勢的父親罕見地流露出不捨和挽留。
早在郭麒麟五六歲時,看著虎頭虎腦的兒子站在小板凳上聲情並茂地講了一段相聲,郭德綱神色凝重,點頭又搖頭,他眼含淚花地表示:
“這小子有天賦,但當年我三次進京才堪堪混出頭,十年風雨飄搖,我並不希望他也跟我進這一行吃苦。”
後來,兒子有了自己的主意,堅持要學相聲,子承父業,老父親也樂見其成。
隨著年歲增長,郭德綱比當年寬容了太多,兒行千里父擔憂,他想把郭麒麟留在身邊,當兒子堅強的後盾,語重心長道:
“麒麟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說相聲我能保你,但其它路,就只能靠自己去闖了。”
但郭麒麟去意已決,他的師傅于謙也支援徒弟出去闖一闖,勸慰郭德綱,“處於郭老師的光環下,麒麟在這一行確實不太好出頭。”
和當年的退學一樣,老父親雖然糾結,但最終還是尊重了兒子的想法。
跳離舒適圈的溫水後,郭麒麟興致盎然地和未知世界交手,搏鬥在險灘,奮進在激流,少年郭麒麟的志向在遠方。
四、
拍戲、上綜藝、說相聲,出走後的郭麒麟忙得不亦樂乎。
郭麒麟安於這種忙碌,得益於不斷的努力和積累,他終於能夠以一個德雲社少班主之外的身份被大家看見。
他的演技未經精雕細琢但自然靈動,《慶餘年》中範思轍一角至今為人津津樂道。
他出口成章、幽默得體,超強的綜藝感圈粉無數,各大綜藝節目爭相邀請他,何老師都調侃,哪兒都能碰到麒麟。
這些資源,都是脫離郭德綱的光環後,郭麒麟靠自己爭取到的。
毋庸置疑,藉著父親的光,他站在了一個很高的起點上,可以比普通人少奮鬥很多年,但這同樣是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不起則落,沉下去也只是轉瞬間。
如今的郭麒麟依然面臨著二代們共同的困境,父輩們的光芒太盛,養人也灼人,出發容易傳承難,他就像是路邊的電線杆子,滿腦門都貼著“郭德綱之子”幾個大字,至於郭麒麟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很少有人會去關心。
2018年,郭麒麟第一次以演員的身份出現在《我就是演員》的舞臺上,與曹駿、經超同臺競技。
最終,他順利晉級,導師徐崢誇他的表演很生活化,沒有帶相聲演員的範兒,有角色的特點。
這話像是點燃了觀眾對星二代不滿的導火索,他們討伐郭麒麟仗勢欺人,質疑導師有黑幕,一句“郭德綱的兒子”輕鬆抹殺了一個新人演員的努力。
郭麒麟對此卻看得很開,他認為自己不應該活在觀眾的嘴裡,而應該好好演戲,用作品說話,有能力入觀眾的眼,這才是打消偏見最好的方式。
如他所言,郭麒麟確實有在踏實演戲。
一場爆破戲中,郭麒麟被飛起的石子險些炸傷了眼睛,周圍人前來關心,他沒喊一個疼字,還很不好意思,抱歉自己拖累了劇組進度。
唯獨母親王惠的一句話讓郭麒麟瞬間破防,落下淚來。
得知兒子受傷後,王惠關心則亂,一通電話打來,怒罵郭麒麟。
“你這跟誰呀,咱家又不是說我跟你爸天天在家躺著,就指著你養活我們了,那不行就不拍了。”
罵著罵著,兩人隔著電話,哭成一團。
其實,郭麒麟並不排斥身上一直貼著父親的標籤,相反,他很感恩郭德綱的光照亮了他,能夠讓他少走很多路。
但他害怕自己貪圖溫水的舒適,一輩子心甘情願只活成父親的附屬品,他覺得自己起碼要做一顆星星,雖然要靠著太陽才能發光,但好歹這是一顆貨真價實的星星,總會被人看到。
五、
這幾年,獨自打拼的郭麒麟也算做出了一點小名堂,外人都誇“生子當如郭麒麟,這小子品行端正,老郭教育得好!”
但曾經被打碎的自尊沒有那麼容易癒合,陽光的背面,是被深埋在陰影中的自卑。
郭麒麟仍然記得,當年被逼吃青菜的事。
他說,自己不是因為吃青菜哭,而是那時候,所有人都能坐在椅子上吃飯,而他每天只能被父親趕去樓梯間,一個人吃自己不喜歡的菜。
估計,老郭也沒想到,吃飯這件小事,會給兒子留下這麼大的陰影,十幾年都忘不掉。
老郭低估了一個孩子的敏感和脆弱,無數件如在飯桌上當著外人面給孩子下臉色的所謂小事堆積起的負面情緒無一不向稚子傳達一種“你只配這般”的訊號,日復一日地將孩子的自尊心消磨殆盡。
郭麒麟曾在採訪中坦言,如果這段採訪放在幾年前,那時的他會恨不得趴在地上跟人講話,因為從小到大的挫折教育讓他有點自卑。
很少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郭德綱也自有他的苦心。
在外打拼十幾年,窮到吃不起飯,甚至軟了脊樑,願意給人當狗,即便這樣,也沒有人想收留他。
他的老父親曾對著鏡頭老淚縱橫:“他不讓我們去北京看他,我知道這一行苦,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苦。”
郭德綱也直言自己丟的人比很多人見過的人都要多,在殘酷的社會中,沒有本事的人不配擁有自尊,自尊是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
當過狗的人哪怕成了龍也會保持很強的危機感,把末路走出大道的郭德綱選擇用暴力打壓的方式磨礪兒子,即在家裡就要把他的自尊心全部打掉,這時欺負夠了,遠比他以後出去被外人欺負好受。
郭德綱也會心疼,但一生坎坷的他嫉惡如仇、想法偏激,他不對成年人的世界抱有美好的憧憬,只能放長線釣大魚,讓兒子在一個惡劣的環境中成長,早早體會世間疾苦。
但他不知道,過度打壓造成的傷害效果不止是當下,它會貫穿歲月,化成一根針深紮在孩子心頭。
父母說,小孩子不能像溫室裡的花一樣被精心照料,因為這樣的成長華而不實,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而小孩子說,總被父母打擊的小孩承受了那個年紀本不該承受也難以消化的人造風浪,一朵花如果不開心,它也不會健康成長。
教育是貫穿人生的一場修行,父母、孩子都是學生,方式、程度因人而異,結果也並不是簡單定義的非黑即白,合不合適,只有當事者自己知道,旁人不好評價。
郭德綱後不後悔,我們不知道,但這個強勢的父親,真得有在改變自己。
2019年,郭德綱出席了郭麒麟的話劇首秀《牛天賜》,為了不讓兒子有心理壓力,他一直躲著,沒讓人看見。
演出很成功,謝幕時,全場掌聲雷動,郭麒麟鞠躬致謝,這時一隻手搭在肩上,他轉身看到了忽然出現的郭德綱。
父子倆像小孩子一樣相擁而泣,足足抱了二十多秒。
在觀眾的歡呼聲中,郭德綱對兒子說,給你打十分滿分,演得比我好。
從小到大,郭麒麟都很少得到父親的認可,可還被很多人貼上“資源咖”標籤的他,在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了父親的驕傲,曾經不動聲色的父親,如今也會毫不吝嗇地對他表示誇讚。
郭麒麟離家打拼後,老父親時時都在思念兒子。
郭麒麟參不參加是他接節目的一大標準,曾經穿著羽絨服趕去走紅毯,就只為了見兒子一眼。
看著門口一座像麒麟的石雕,就絲毫不顧形象地大喊“兒子”。
他曾經帶著德雲社一百多人去郭麒麟的劇組探班,還“濫用私權”給郭麒麟排公告,抱著奶瓶的小兒子都成了催大兒子回家的工具人:
“你要是再不回家,你弟弟都要結婚了。”
為了讓兒子不被欺負,向來處事圓滑的他甚至當眾對小輩張若昀“施壓”:“你要對我兒子好一點!”
年歲上去後,郭德綱情緒外露,愈發柔軟,他不再是曾經那個嫉惡如仇對待親生兒子也毫不手軟的鬥士,而只是一個常常掛念兒子的平凡老父親,他說他現在看誰都像郭麒麟,就想郭麒麟回家看看他。
說這些話的老郭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懇求,不禁讓人感到心酸,一個長大了,一個蒼老了,父子間的位置,在歲月的洗禮中似乎置換了。
那些年的挫折教育,先後教會了兩代人成長,風浪捲過的狼藉橫陳於地,針尖懸於心頭,時不時刺痛。
一個在打壓中自愈,本有一千種一萬種理由變壞,卻用最善良的方式,最溫柔的長大。
一個被歲月磨平鋒利,刀尖向外,刀背朝內,用柔軟的腹部環住他的驕傲,是遲來的彌補,是永遠的守護。
父親向兒子露出扛了半輩子風雨的肩膀,讓他上來,看看這世間風景。
兒子站在父親的肩膀上看見了繁華,也看見了父親肩上被苦難磋磨出的厚重老繭。
他頓悟,有些人本不是生來就是刺蝟,是因為他吃的苦太多了,但翻開肚皮看,那裡還是軟軟的,需要被保護。
有了想保護的人後,沒有人願意只要差不多將就的人生,站在前人肩上顯示自己高度的人,只會變成不折不扣的矮子。
立於皓月之邊,不弱星光之勢,傍於巨人身側,不頹好勝之心。
這是兒子對自己的挑戰,也是對父親的承諾。
有心之人,雙向奔赴,灼熱又綿長的愛不被打敗,在明滅寂冷的時光裡開出了花。
紙短情長,他們父子,虐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