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下什麼叫做外商直接投資,我們平時在新聞上看到的FDI,也就是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的縮寫,指的就是外商直接投資這個概念。所謂直接投資,是為了跟間接投資區分開的。
什麼是間接投資?簡單理解就是一家企業透過資本市場投資的方式,來投資一家企業。比如說外資透過我們的A股,持有這家公司的股權,從而實現投資這家企業的方式。那麼直接投資也就好理解了,直接投資跟間接投資最大的區別就是,直接投資是透過在一級市場投資實現的。比如說,張三需要創辦一家企業,但是自己的本錢不太夠,所以他需要去尋找一些願意投資他的人。假設他找到了老A,老A願意給張三投資,那麼這種投資方式就叫直接投資。
這個時候,張三獲得了資本和技術,老A獲得了新的市場,假設張三是我們國內的企業,而老A是國外的資本,我們就可以稱張三和老A屬於合資企業,老A的這筆投資,就叫做外商直接投資。
根據財新網報道的訊息,2021年,中國FDI首破萬億元,商務部稱將繼續擴大開放,完善支援政策。
那麼順著這個訊息,我們接下來要思考三點問題:
第一:中國為什麼要引進FDI,FDI為什麼很重要?
第二:FDI有哪些弊端,帶來了哪些問題?
第三:未來應該如何引導和規範FDI,使他們發揮最大的效應?
我們先說第一點:
一:中國為什麼要引進FDI,FDI為什麼很重要?
很多朋友都不太理解這一點,中國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為什麼非得去引進國外的資本呢?自己人投資自己的企業不是更好嗎?
要想回答這個問題,我們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其實,有些錢,並不是真的錢,或者說,不是有重大作用的錢。
這句話怎麼理解呢?
大家都知道辛巴威吧,提到這個國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他貨幣的面值,我查了下資料,辛巴威幣最大的面值是100萬億。至於這個100萬億辛巴威幣到底可以買到什麼?據網上的說法,說能買到一盒香菸。當然,這個可能不太準確,畢竟去過那個國家的人並不是太多。
那麼現在,假設有個人拉著一火車皮辛巴威幣,來找你了,這個人說,“我很有錢,很看重你的專案,你看我們能不能合作一下?”
這個時候,你要接受他的“投資”嗎?大機率你會拒絕吧。
為什麼?
我們可以說這個人很有錢,畢竟他有一火車皮的錢,可問題的關鍵是,當你收了這一火車皮的錢,你拿它來幹啥?可以買來發展工業需要的物資嗎?可以用這些錢來支付工人的工資嗎?可以引進先進的技術嗎?顯示都是不能的。
這些錢其實就是一些數字,但是當別人不認的時候,其實也就只剩下一堆數字了,所以雖說它也是錢,但卻不是重要的錢。
換句話說,辛巴威幣不是硬通貨。而一個國家如果想要發展,想要實現工業化,必須得有硬通貨。
人民幣在這個層面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雖然我們的幣值沒有他們那麼誇張,但是在當時,人民幣的國際化地位還很低,基本上沒有國家認這個貨幣,所以人民幣在當時也不是硬通貨。用人民幣投資的工業化,侷限性很大,門類很窄,工業等級也很低。
既然人民幣不是硬通貨,我們就明白了為什麼一開始我們需要FDI了,因為在改革開放初期,我們屬於嚴重的資本稀缺階段,這裡的資本稀缺,我們就可以理解成外匯稀缺,或者更直接說,就是美元稀缺。
因為在當時,美元才是硬通貨。
所以,一方面我們資本稀缺,另一方面,又需要發展工業化,跟世界去接軌,所以,就制定出了引進FDI的政策。
從這點就能看出來FDI的重要性。沒有FDI,就無法幫助國家更快的進入工業化,如果沒有快速進入工業化的基礎,就會迅速在國際市場上被別的國家超越,想要再次追趕,就會非常難。
不過我們在剛開始引進外資的時候,算是發展中國家裡面比較剋制的。為什麼這麼說呢?
很多國家,為了引進外資,把資本賬戶完全開啟,比如說泰國,本來經常賬戶就存在很大逆差,所以,為了飲鴆止渴,為了保持國際收支平衡,就打開了資本專案,讓外資源源不斷的湧入。
剛開始這樣做還沒有什麼弊端,畢竟經常專案存在逆差,那在資本專案快速流入並且長期順差的前提下,表面上確實實現了收支平衡。只不過隨著泰國經濟增速的放緩,資本專案下的流入持續放緩,最終的結果是經常性專案和資本專案同時出現了逆差,大家知道,如果存在雙逆差,就說明本幣有著巨大的貶值風險,只有貶值的風險還好一點,畢竟貨幣如果不能自由兌換,還不會給本國的貨幣造成太大的波動,可以努力生產,爭取把經常專案轉成順差。
但是哪裡有那麼容易?增加生產這個事兒,不是說改善就能改善的,都沒有那個工業基礎,就別提增加出口了。況且在這種情況下,泰國卻是資本專案自由兌換,外資隨便進出,所以泰國的經濟危機,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
關於這個國際收支平衡的話題,咱們可以專門再寫一篇文章仔細聊聊,這裡就不再過多敘述。
二:FDI有哪些弊端,帶來了哪些問題
FDI帶來的好處固然很多,比如接受外商投資以後,國內企業就有了足夠的外資去採購生產所需要的必需品和原材料,引進了更先進的企業管理制度,以及促進了國內的就業等等,但是任何事物其實都有他的兩面性,FDI也是如此。
有本書叫做《富國陷阱》,這個作者叫張夏準,是一個英國國籍的韓裔經濟學家,他這本書裡面就一直在強調一個觀點:富國在自己取得成功之後,通常不會像他們宣傳的那樣,去幫助和帶動窮國取得更好的發展,他們雖然嘴上是那麼說的。但通常不是那麼做的。
比如說,富國經常用新自由主義這套理論,來要求後發國家開啟自己的市場,接受他們的資本流入,並且要求發展中國家開放所有的市場,如果你沒有按照他們的要求開放市場,他們還會給你安上一個操縱市場的“罪名”。
但其實回到富國本身,他們在工業化初期,無一例外的都是採取高關稅政策,英國,美國和日本,在早期的工業化發展初期,都對別國商品採取了高關稅政策,比如英國早期為了發展棉紡織業,甚至把自己的殖民地國家---印度的紡織產品,也拒之門外。等到英國自己的棉紡織業沒有對手之後,反過來把棉布傾銷到印度,導致印度的棉紡織業全軍覆沒。
除了早期的貿易保護政策之外,發達國家對於技術的保護,也是嚴防死守。
我們引進FDI的初衷,除了可以發展工業帶動就業以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用市場換技術。
剛開始,中國的工業體系與世界先進工業相比,還存在比較大的差距,所以在改革開放之後那些年,外來的技術和生產線確實幫助我們實現了非常快速的增長。
但是每次遇到關鍵的技術突破的時候,外資的技術轉移就會停滯了。
就比如說汽車產業,我們汽車工業化已經發展了二三十年了吧,但是如果您問,現在我們可以生產出來主流的發動機嗎?答案是不能。
不過這一點我們大家都能理解,因為說實話,國外的工業化已經進行了兩百年,中國目前只用了三四十年的時間,就發展到了現在的水平,可以說是非常不容易了。但是從另外一點也說明,國際資本對於核心技術的態度就是嚴防死守,不像他們說的那樣,“開啟市場,合作共贏。“
還有另外一點就是過多的引進了外資的生產線,導致環境受到了嚴重的破壞。這當然也是我們的代價之一,由於在西方發達國家對外轉移技術的時候,大部分都是低附加值的生產線工業,這些工業生產線雖說解決了就業,帶來了經濟的增長,但同時,生態環境也遭到了巨大的犧牲。
但即使面臨著產業升級的重任,我們依然扛起來全球減碳的重任,我們知道,工業化必然會給環境帶來巨大汙染,歐美在工業化初期也是如此,霧都孤兒這部小說,在描述當時倫敦的環境的時候,甚至用了“無窮罪惡,混亂,貧窮的霧氣”這樣的語句。
第三:未來應該如何引導和規範FDI,使他們發揮最大的效應?
每次說到外資,很多人就會下意識地認為,外資都是豺狼,都是資本主義的產物,但其實我們只要留心觀察政策就會發現,中國的對外開放程度是在擴大而不是在縮小。
就在2020年,金融業已經實現了全面對外開放。也就是說,金融行業的外資可以在中國設立全資的公司,大家知道,之前我們的開放政策基本上是合資為主,一方讓出市場,一方帶著資本和技術,這樣的合作模式之前主要是製造業為主,在新自由主義的政策背景下,西方在產能全面過剩引發國內矛盾的時候,不得不向外轉移低端的製造業。
時間到了現在,事情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發達國家由於產業資本持續外溢,給本國的就業帶來了巨大的挑戰,比如說美國中西部的工業區,由於製造業的離開,企業銳減,藍領失業成了常態。再這樣的背景下,民粹主義高漲,他們把懂王推舉上臺,試圖讓製造業重新迴流美國。於是一輪逆全球化的操作隨之未來,從貿易戰到晶片禁運,從高關稅到實體清單,美國用了最狠的手段,打擊全球的製造業。
但與他們形成尖銳對立的是華爾街的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以直接融資為主的產業資本,首先看重的就是企業的利潤,說白了就是看你能不能賺錢,能不能快速賺錢,如果不能快速賺錢,他們會迅速做空,套現離開。
由於利潤很重要,在華爾街的金融資本看來,這甚至是第一位的,所以企業的成本必須要更小,在這樣的背景下,製造業其實是很難重回美國的。
在發達國家準備開始抱團逆全球化的時候,我們的開放程度反而更大了,我們歡迎國際資本的有序流入,而且引導外資更多投向先進製造、現代服務、高新技術、綠色低碳、數字經濟等領域和中西部地區。
我們修改了《鼓勵外商投資產業目錄》,讓這些產業可以在市場上吸引到更多的國外資本,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一方面中國處在產業轉型期的關鍵階段,在很多關鍵的技術或者是高階的服務業上,仍然有待提高,比如我們的服務貿易,在很長時間內一直屬於逆差的狀態,說明現代服務業的發展水平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另一方面,筆者認為,透過更高的對外開放政策,也可以為人民幣更高的國際化程序做鋪墊。
一個國家強大與否,有時候也體現在利用外資的自主性上。這個怎麼理解呢?有的國家也利用外資,但是實質上是被外資綁架了。比如很多國家存在貿易和資本的雙逆差,這種情況下,借外資變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因為沒錢,所以不得不借錢,這樣的話,相當於被國外產業資本給掐住七寸,動彈不得,拱手把國家發展的控制權讓人。
我一直認為中國對於外資的運用,充滿了智慧。所以我們避免了那種只想賺快錢的熱錢給本國經濟體帶來的巨大沖擊,避免了美聯儲加息之後,手忙腳亂被控制的局面。是因為我們早些年,一直保持著貿易順差,積累了大量的外匯儲備,中國人民用辛勤的勞動,給自己鑄造了一道安全網。由於這張看不見的網的存在,我們才能做到像今天這樣遊刃有餘。
文章就寫到這裡吧,今天是大年初五,迎財神的日子,祝大家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