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小飛
導讀
過去多年物聯網的快速發展過程中，專利授權似乎並未列入產業發展的重點事項，然而，這並不意味著物聯網的發展可以免除專利授權的困擾。該來的終究會來，業界是時候開始佈局物聯網專利授權的應對之策了。
近日，一則海外新聞引起筆者注意，諾基亞與歐洲晶片公司Nordic宣佈聯合推出“簡化物聯網標準必要專利許可”。基於該合作專案，Nordic為購買其物聯網硬體的客戶提供獲得諾基亞蜂窩物聯網技術許可的機會，這一創新安排使得Nordic的客戶可以在終端級別獲得友好和有效的專利許可。
諾基亞的這一動作值得物聯網從業者高度關注，尤其是從事蜂窩物聯網海外業務的企業。雖然看似一次常規的合作宣傳，但它體現出諾基亞在物聯網專利授權領域探索的落地。
過去多年物聯網的快速發展過程中，專利授權似乎並未列入產業發展的重點事項，然而，這並不意味著物聯網的發展可以免除專利授權的困擾。目前，全球物聯網連線數已超過非物聯網連線數，其中蜂窩物聯網連線數已超過20億，物聯網的發展規模給專利授權帶來的市場利益已經初步顯現出來。
該來的終究會來，業界是時候開始佈局物聯網專利授權的應對之策了。
標準必要專利的重要性
眾所周知，行業共同遵循的標準能提升各廠家產品之間的互操作性，透過規模應用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標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行動通訊行業，2G/3G/4G/5G的發展歷程，也是行動通訊標準發展的歷程，確保了全球各國乃至每個使用者的互聯互通。
而標準必要專利則指從技術方面來說對於實施標準必不可少的專利，或指為實施某一技術標準而必須使用的專利。對於廣泛應用的標準，其中所包含的必要專利具有重要的商業價值，擁有專利的公司能夠藉此主導標準的技術方向，建立競爭優勢，也能借助標準的廣泛使用和鎖定效應，透過專利許可獲取巨大的經濟利益。
因此，在一些廣泛應用標準的制定過程中，各參與企業會積極地將自身擁有的專利納入標準中。行動通訊標準作為全球最廣泛應用的標準之一，該領域是各國標準必要專利爭奪的核心陣地。物聯網快速發展，藉助行動通訊網路實現物聯網應用場景越來越多，蜂窩物聯網相關的國際性標準也成為業界關注的焦點，數年前有專用於物聯網的NB-IoT、eMTC等標準，目前5G各個版本標準制定過程中，針對物聯網場景的方向越來越多。在此背景下，針對蜂窩物聯網的標準必要專利也提升議事日程。
隨著標準的廣泛實施，標準必要專利這種特殊專利的效應會越來越明顯，實際上具有了一定的強制性，而且與專利的獨佔權利相結合，具有對相關市場的控制力。如當前我們廣泛使用的智慧手機基本具備2G/3G/4G聯網功能，每一臺手機的售價中都包含不菲的通訊標準必要專利費用，智慧手機的標準必要專利授權已形成一個成熟模式。由於標準必要專利的巨大利益，不但行業巨頭會積極參與標準的制定，許多甚至不銷售具體產品的企業也會參與其中。
各公司之間確定標準必要專利許可費，一般是先接觸談判，若達不成協議，要麼尋求仲裁裁決，要麼訴諸法院司法審判。在相關標準的廣泛使用情況下，標準使用者每生產一個產品，都要給專利權人上繳一定比例的專利授權費，形成一筆相當高的成本。若要減少這方面支出，企業必須提升自身技術實力，獲取更多標準必要專利，透過與其他專利權人交叉授權的形式，減少甚至免去專利授權費支出。
諾基亞這一動作為什麼值得高度重視
在諾基亞和Nordic合作的新聞稿中有這麼一句：“諾基亞已經定義了幾乎所有蜂窩裝置以及LTE-M和NB-IoT技術中使用的許多基本發明，併為開放標準做出了貢獻。實際上，這意味著任何連線到任何蜂窩網路的裝置都會自動使用諾基亞的智慧財產權。”
表述非常明確，其言下之意是不是“所有蜂窩物聯網裝置都應該為諾基亞的標準必要專利付費”？各位物聯網從業者，尤其是蜂窩物聯網終端相關企業，是否已經做好了專利付費的準備？
為什麼諾基亞對蜂窩物聯網的專利許可感興趣？我們從其財報中可見端倪。就在前天，諾基亞公佈了2021年財報，財報顯示，2021年諾基亞營收為222億歐元，其營業利潤率為12.5%。值得注意的是，諾基亞幾大業務板塊中，行動網路、網路基礎設施和雲和網路服務的利潤率在4%-12.5%之間，專利許可業務雖然收入僅為15.02億歐元，但其經營利潤率卻大於75%，以佔7%的營收比例，貢獻了超過40%的利潤。
可以看出，專利許可業務帶來高額的商業利益。當前，物聯網已得到全球各大企業的重視，其發展規模也足以給專利許可帶來可觀的收益，因此也受到擁有標準必要專利持有企業的重視，針對物聯網的專利許可模式也在密集探索中。
諾基亞本次與Nordic的合作，正是探索在物聯網領域實施專利許可商業模式的重要手段。諾基亞技術負責人也表示，諾基亞一直與業界緊密合作，尋找有效的物聯網專利許可解決方案，本次合作簡化了物聯網領域的標準必要專利許可流程，使許可協議更容易友好、高效地達成，將支援移動物聯網的未來增長。
近年來，物聯網專利許可最具代表性的案例正是諾基亞訴訟戴姆勒的案件。2019年，諾基亞在德國對戴姆勒提起專利侵權訴訟，涉及戴姆勒聯網汽車使用的3G和4G蜂窩標準相關的10項諾基亞專利。在2021年第二季度，諾基亞和戴姆勒宣佈，他們已經簽署了一項專利許可協議，其中諾基亞授權移動通訊技術戴姆勒，並獲得報酬作為回報。
這一案例，讓人們意識到，除了智慧手機之外，其他智慧終端領域也將成為專利授權的焦點。早在2016年，愛立信、高通、中興通訊等廠商聯合發起一個名為Avanci的無線通訊專利授權平臺，專為汽車和物聯網製造商提供一站式解決方案的無線專利授權。Avanci宣稱提供一個公平、合理、固定的透明化費率, 允許製造商一次性獲得無線通訊產品生產開發所需的技術許可，其採用的固定費率定價模式基於無線技術為該產品帶來的價值，而不是產品的銷售價格。
近日，外媒報道了一篇“高通、諾基亞要求豐田、本田和日產專利付費”的文章，正是Avanci組織中48家企業要求豐田、本田和日產應為每輛連網汽車付費15美元，而Avanci中這48家公司擁有的4G標準必要專利已經有70%。
當然，汽車是一款具備高價值的終端，且戴姆勒、豐田等廠商作為全球知名的汽車廠商，選擇這些廠商開刀將打下一個樣板，為最終在整個行業推行專利授權收費模式掃清道路。
物聯網面對的場景非常多，大量場景終端價值並不像汽車那麼高，能夠收取的專利費用並不高。不過，物聯網終端數量眾多，以蜂窩物聯網為例，每年數億新增的蜂窩物聯網節點，能夠帶來數十億美元的專利授權收入。
從這一角度看，當前物聯網的發展具備了獲取豐厚專利授權收入的基礎，因此，諾基亞這一動作值得業界高度關注。
中國企業尤其是有海外業務者需做好物聯網專利授權的應對
作為全球最大的物聯網市場，中國市場目前似乎還沒有受到物聯網專利的困擾，然而並不意味著不存在這一問題，國內企業應高度重視物聯網專利武器對自身帶來的不利影響，提前做好佈局。
以NB-IoT為例，早在2018年，曾有多家媒體表示，高通公司將向每個NB-IoT/eMTC模組將按50美分收取專利費。彼時NB-IoT尚處於發展初期，連線數也非常少，加上整個業界都在努力降低NB-IoT應用成本，高通公司這一收費模式在國內並未實施。但是，這也初次給NB-IoT業界一個提醒，標準必要專利並不是“免費的午餐”。
如今，NB-IoT發展已漸趨成熟，NB-IoT連線數超過2億，在多個場景形成千萬級連線的規模化落地，NB-IoT標準必要專利收費可能會再次被提上日程，諾基亞和Nordic本次合作事項，就或多或少包含重提NB-IoT專利收費的內容。
在很多媒體宣稱中，NB-IoT標準由國內企業主導的印象已深入人心，但即使中國企業放棄專利授權費，這並不妨礙海外企業收取專利費。
根據中國信通院智慧財產權專家閆坤在《基於LTE的物聯網專利和標準提案分析》一文中的統計，近100家企業參與NB-IoT的標準制定工作，華為以2508篇的提案數排名第一，其次是愛立信和諾基亞、高通、中興、英特爾等。而在專利宣告中，截止到2018年7月，共有13家企業在ETSI宣告222族NB-IoT標準必要專利族，其中華為宣告的專利排名第一位，其次是高通、愛立信、夏普、中興等企業。而莊寶森等在《基於專利分析的 NB-IoT 技術發展研究》一文中統計，全球NB-IoT基數主要專利申請企業前五名依次為高通、愛立信、華為、中興、英特爾。總體來看，高通、愛立信、諾基亞等海外巨頭在標準必要專利宣告方面比較積極，而這也為其能夠向NB-IoT終端收費奠定基礎。
NB-IoT只是蜂窩物聯網的一部分，目前規模化商用的蜂窩物聯網場景依託4G網路，如Cat.1快速發展形成規模化場景，而4G的標準必要專利結構中，美國、韓國、歐洲企業都佔據較高份額，未來基於4G的物聯網終端可能面臨著潛在的專利許可成本。
當然，與汽車領域不同，物聯網很多場景終端數量有限，且每個終端節點價值有限，標準必要專利持有企業和每一家終端企業進行談判去收取專利費的成本太高，它們可以選擇其他方式收取專利費。諾基亞本次與Nordic的合作，就是透過晶片企業這一物聯網上游領域，實現對眾多中下游終端企業專利許可費用的收取。
而2018年高通公司推出的模式，就是對物聯網模組這一“最小可銷售單元”授權收費的模式，因為不論各行業終端形態如何，只要介入了蜂窩網路，大部分都會使用物聯網模組，蜂窩物聯網模組作為各行業終端接入網路的核心部件，也可以作為最小可銷售單元，且模組廠商數量並不多，專利持有企業可以低成本進行對接談判。雖然目前針對最小可銷售單元的授權收費模式並沒有成功案例，但並不排除未來物聯網標準必要專利持有企業採取這一方式。
若將物聯網模組作為最小可銷售單元，則對國內物聯網市場影響非常明顯。根據市場研究公司的資料，2021年第三季度全球蜂窩物聯網模組出貨量排名前5的廠商均為中國廠商，分別為移遠、廣和通、中國移動、日海智慧、美格智慧，5家企業佔據全球市市場份額近60%。
2021年第三季度蜂窩物聯網模組出貨量排名（來源：Countetpoint）
由於國內市場的特殊性，海外企業在國內收取高額標準必要專利許可費的機率並不大。但是，目前國內很多物聯網模組和終端企業面對的是全球市場，出海規模較大。舉例來說，公開資料顯示，2021年上半年，移遠通訊海外合同產生的收入佔比達到其總收入的40%左右；廣和通海外銷售收入佔比50%以上；美格智慧海外營收1.57億元。若物聯網標準必要專利持有企業在海外對國內物聯網企業提出專利許可費的要求，國內企業在這些巨頭面前話語權不高，繳納專利許可費後其成本進一步提高。
國內物聯網模組以及終端企業面對海外物聯網專利武器，與經驗豐富巨頭合作是應對路徑之一。據筆者瞭解，高通在2020年聯合二十多家國內物聯網模組和終端企業，發起“5G物聯網創新計劃”，在筆者看來，國內物聯網模組和終端企業可以藉助高通在全球行動通訊標準方面的影響力，在出海過程中降低其他海外企業專利武器對其帶來的負面影響。
當然，除了與巨頭合作之外，各家物聯網企業還需加強自身能力建設，提前佈局多樣化應對專利武器的策略。
根據工信部公佈的通訊業統計公報，截至2021年底，國內蜂窩物聯網連線數已接近14億，全年淨增2.64億。近年來，中國的蜂窩物聯網連線數一直在加速增長，在這一趨勢下，物聯網專利授權市場規模巨大，各類專利持有企業不會放過這一塊“肥肉”，各相關企業是時候開始將其作為重點考慮事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