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春，紅軍西路軍左支隊面對敵人的圍追堵截，迂迴到祁連山，在石窩打了一仗後，繼續向大山深處走。
部隊在政委李先念、軍長程世友、政治部主任李天煥率領下，越過一條條深谷，跨過一座高山，艱難地爬上海拔5000多米的雪域高原。
可以說，這支隊伍已經陷入了絕境：將士們身上都只穿著非常單薄的衣裳，有很多人草鞋穿爛了，竟然在冰天雪地裡光著腳行軍。更糟糕的是，整個部隊都沒有糧食可吃了，隨時都有被餓死和凍死的危險。
左支隊進山之後，窮兇極惡的“馬家軍”也尾隨而至。為了擺脫追兵，紅軍就在隊伍的最後面派專人負責掃雪，清除掉隊伍走過的腳印。
這樣艱難行進了十多天之後，左支隊終於把“馬家軍”甩掉了。
可是，新的難題又接踵而至——由於敵人封山，把山裡的老百姓都趕跑了，紅軍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找遊牧的藏民買青稞和牛羊吃，就這樣徹底斷糧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左支隊首長只能採取最好一個解決缺糧問題的辦法——讓戰士們殺馬充飢。
部隊根據吃雪山草地時積累下來的經驗，先把馬皮和馬骨頭燒了吃掉，最後再吃下水和馬肉。
不過，對於千餘人的部隊來說，殺戰馬也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畢竟馬的數量是有限的，紅軍就算儘量省著吃也遠遠不夠。一開始每天殺一匹，後來只能每兩天甚至每三天才殺一匹。
部隊在行軍時，戰士們看著整個隊伍裡的馬越來越少，都有些憂心忡忡。
在接下來的20多天中，先是騎兵連所有的馬都殺掉了，接著團以下幹部們的馬也被吃光了，只剩下最後幾匹馬。
雖然那幾匹馬是部隊給首長們配置的，但首長們無一例外地早就把這些馬讓給了負傷或體弱的戰士騎，自己則堅持步行。
這天傍晚，部隊在一個山坡上宿營了，點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疲憊不堪、又累又餓的戰士們都圍坐在篝火旁邊，有的在烘凍裂開一道道血口子的雙腳，有的在把溼漉漉的衣服烤乾，有的在用破布條做草鞋……
每個人都餓得肚子咕咕叫，甚至眼前冒金星，卻只能默默地吃雪團、啃冰塊，心中卻在憧憬著一個美好的畫面：要是能在篝火上烤一兩塊羊肉或馬肉吃，那該多帶勁啊！
這些情況，政治部主任李天煥（1955年中將）都看在眼裡，他的心一陣陣緊縮：部隊已經兩三天沒吃東西，很多戰士身體本來就虛弱不堪，這樣下去還怎麼頂得住啊！
想到這裡，他把通訊員叫來說：“把我的馬牽去，讓三營殺了，讓大家吃頓馬肉。”
通訊員一聽就急了：“首長，你的馬不能殺啊！”
李天煥生氣地說：“有什麼不能殺的！其他幹部的馬殺得，我的馬就殺不得？快牽走，執行命令！”
通訊員一看首長髮火了，只得含淚把馬牽到三營教導員周純麟（1955年少將）那裡。
周純麟知道這是首長的馬，但看到戰士們一張張飢餓的臉，只好裝作不知道，還強裝著高興的樣子對戰士們說道：“同志們彆著急，等會兒就有馬肉吃了！”
眾人聽了都欣喜不已，一個個摩拳擦掌地走過來，迫不及待地要幫忙殺馬。
忽然有人問道：“咦，這是哪來的馬呀？”
有人說：“管它哪兒來的馬，有的吃就行了！”
一名身材瘦小的戰士突然擠進人群，搶上幾步打量了馬幾眼，用激動地聲音急切地喊道：“不行！這馬不能殺！”
“為什麼不能殺？”眾人驚愕不已。
“這是李主任的馬！”瘦小戰士走到馬旁邊，伸出手來撫摸著馬背，激動地說道，“那天我昏倒在路旁，以為自己再也無法前進了，是李主任把他的馬讓給我騎，讓我撿回了一條命……”
戰士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後來竟伏在馬背上泣不成聲。馬似乎聽懂了戰士的話，竟溫順地看看他又聞聞他，好像在安慰他。
“沒錯，這是李主任的馬！我騎過……”
“我也騎過這匹馬，多虧了它呀……”
好幾個戰士表達了同樣的感受。
另一個戰士紅著眼圈，聲音洪亮地面向眾人說道：“這位小同志說得對，這馬不能殺！首長們一路走來，比我們還辛苦，身體又不好，我們就算都餓死，也決不能殺首長的馬！”
眾人紛紛響應：“對，不能殺！如果殺了它，萬一再有同志昏倒了怎麼辦？”
最後大家達成了一致意見，把馬送回去，堅決不能宰殺。
周純麟被戰士們的真情深深感動了，可他又為難起來：不殺馬，接下來部隊怎麼行軍？如果大家都因為飢餓而倒下，部隊不就困死在這裡了嗎？
他正為不知如何處理眼前這個難題而犯愁時，一名戰士走到他面前說道：“教導員，我偶然發現前面的土坎下有一些羊糞。”
“羊糞？”周純麟一頭霧水，“羊糞怎麼啦？”
戰士答道：“那些羊糞是新鮮的。另外那裡還有兩截欄杆，有可能是牧民拆掉的羊圈。”
“羊糞和羊圈？你是說，牧民有可能剛離開這裡不久？”
“對！”
周純麟聽了眼前一亮，高興地說：“部隊終於有救了，暫時不用殺馬！這樣吧，明天一早就派人騎上首長的這匹馬，到前面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牧民，從他們那裡買些牛羊回來！”
他看了看眼前這位戰士，試探著問道：“如果派你去，你的體力還能支撐嗎？”
“沒問題，我支撐得住！”
“那就太好了！”
讓左支隊全體幹部戰士欣喜不已的，那名發現羊糞的戰士騎著李天煥的馬，只走了三十多里地就找到了幾個牧民和他們的羊群，買了一批羊回來，幫助部隊走出了缺糧的絕境。
注：本文所述為真人真事，來源於開國少將周純麟將軍撰寫的回憶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