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爺出生於1949年,現在的吳大爺兒孫滿堂,孩子們都搬到城裡生活去了,吳大爺卻在村口的小學當了一名打更老頭,因為這裡是他的母親劉芝蘭女士工作一輩子的地方。
吳大爺身材高大魁梧,年輕時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一個派出所工作,退休後又從城裡回到村子裡,在這所山村小學裡負責看大門,吳大爺說,當年他母親就是這所學校的老師,退休後又在大門口工作了將近20年,所以他決定迎著母親的路線走完自己的餘生。
吳大爺一個人住在村裡的一間老房子裡,孫女在城裡一家醫院上班,每到節假日會開車回村裡看望他,老伴去世後,兒子原本打算把他接到城裡生活,然而吳大爺卻不願意,守著這所山村小學的大門口,感覺心裡比較踏實。
吳大爺的身世很離奇,傳說他是在監獄裡出生,後來被母親劉芝蘭女士抱回家撫養,至於他的身世,或許沒有人瞭解,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每一次吳大爺講起自己的身世,他總是感嘆母親很偉大,吳大爺回憶,1951年,雲南境內全部解放,當年母親抱著他從昆明的一家監獄出來,回到老家保山,解放後,母親劉芝蘭成為了這所山村小學的一名小學老師,後來嫁給了繼父吳德良,從此過上了隱姓埋名的生活。吳大爺說,一直到20歲那年,在他結婚前夕,母親才親口跟他說起了關於自己的身世,還有那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吳大爺回憶,解放前,母親劉芝蘭是一名進步學生,1948年因為參加遊行被當局關進了監獄,幾個月後的一天中午,一位披頭散髮的女人被獄卒拖進了劉芝蘭的牢房,這個女人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上下血肉模糊,躺在牢房的稻草堆裡奄奄一息。
劉芝蘭是一個滿腔熱血的青年學子,然而她畢竟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看到面前這個半死半活的女人,躲在角落裡嚇得瑟瑟發抖,劉芝蘭原以為這個女人應該已經死掉了,可沒想到不久後發現還能動盪,後來劉芝蘭聽獄友說,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都是共產黨員,被抓後因為不願意供出自己的丈夫,最後才被折磨半死。
劉芝蘭的父親是一名藥材商,後來她在獄中寫信給家裡,家裡人買通了獄警,給劉芝蘭帶了一些雲南白藥,在劉芝蘭的調理下,這名共產黨員最後活了過來,兩個月之後,劉芝蘭無意中發現這個鐵骨錚錚的女人竟然懷有身孕。從小到大,她最崇拜的就是像秋瑾這樣的巾幗英雄,劉芝蘭給家裡人寫信,要求寄一些營養品,日常用品和藥物給她。
在隨後的半年多時間裡,這位女共產黨員和劉芝蘭朝夕相處,她每天給劉芝蘭講自己的信仰,描繪中國未來的繁榮景象,劉芝蘭聽得如痴如醉,1949年的冬天,這位女共產黨員在監獄裡生下了一個男孩,這個人就是現在的吳大爺,劉芝蘭說,她和吳大爺的母親從相識到相知一共度過了七八個月,可她卻不知道這位女英雄的真實姓名,那段時間,劉芝蘭感覺自己成長很快,也知道報效國家光有一腔熱血是遠遠不夠的。
孩子出生後一個月,這位女共產黨員似乎預感到當局不會放過她,一天夜裡,她把襁褓中的孩子託付給了劉芝蘭,第二天早上,這位共產黨員就被當局帶走了,從此陰陽相隔。1950年的春天,劉芝蘭帶著不到一歲的吳大爺從昆明的監獄裡出來,回到了保山的家中,後來在這所山村小學裡當了一名老師,第二年劉芝蘭就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並且成為預備黨員,吳大爺回憶說,母親活著的時候,曾經試圖找過當年那個影響她一生的女共產黨員,然而由於當時管理比較嚴格,一般人不能隨意走動,最後不了了之,時過見遷,當年的事情最後都沉澱在歷史長河當中,吳大爺說,養母和養父都是好人,一生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害怕他受委屈,夫妻兩人一輩子沒有生育孩子。
大概1980年,我曾經見過吳大爺的母親,在我模糊的記憶裡,她是一位優雅的老人,慈祥的長者,智慧的化身,記得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她每天拄著柺杖站在學校門口,有時候給孩子們整理書包和衣服,看著孩子們歡快地坐在教室裡學習,劉老師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或許這也是當年那位女共產黨員給她描繪的場景之一吧。
吳大爺說,母親出獄後不久就入了黨,這麼多年,她每年都會如期上繳黨費,年歲大了腿腳不好,甚至中風意識模糊,家裡人都不認識,可她永遠忘不了的事情就是每年交黨費,退休後,老人每月的工資幾乎都用來資助貧困學生。
1980年的清明節,老人帶著吳大爺和孩子們來到一片烈士陵園,這裡安葬著解放前夕犧牲的一批烈士,大多數連姓名都沒有,墓碑上沒有留下隻字片語,1981年的春天,劉芝蘭老人離開了人世,臨走之前對吳大爺交代,每年的清明節,一定要到那一片無名的墓碑前祭拜,因為那一片墓碑其中的一位就是吳大爺的親生母親,聽到母親的臨終囑託,吳大爺早已淚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