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些“金迷”們搞了一個"金庸筆下最受歡迎的十大人物評選活動”,評出男女共十人。
上榜的前五名女性依次是:《射鵰英雄傳》中的黃蓉、《飛狐外傳》中的程靈素、《笑傲江湖》中的任盈盈、《鹿鼎記》中的雙兒、《神鵰夥侶》中的小龍女;
前五名男性是:《神鵰俠侶》中的獨孤求敗、《射鵰英雄傳》中的郭靖、《笑傲江湖》中的令狐沖、《神鵰俠侶》中的楊過、《倚天屠龍記》中的光明左使楊逍。
這個評選活動無疑帶有些戲謔搞笑的成分,但也從一個側面透露出,在年輕讀者們的心目中,像郭靖與黃蓉,令狐沖與任盈盈,楊過與小龍女那樣古代男女的愛情故事,具有超越時空的強大魅力,深受他們的喜愛同時也說明這十位男女的性格與行事處世的風格,得到了他們的認同和欣賞。
首先,上榜的五位女性,性格差異很大。
位居榜首的黃蓉,是聰明伶俐、活潑頑皮的青春美少女的代名詞;
而小龍女則完全是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的“冷美人”;
程靈素是相貌平平但心靈美麗的悲劇人物;
雙兒是秀外慧中、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
任盈盈是靦腆害羞的痴情少女。
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一旦愛上了,不講任何物質條件,大膽熱烈,深情無限,忠貞不貳,至死靡他,可以為心上人犧牲自己的一切。
由此,我們可以推斷出投票者多為男性青年網友。
其次,上述男性“五強”中,除了獨孤求敗事蹟不詳以外,其他四人的愛情生活都特別富有浪漫色彩,行事超越常規、敢於向傳統禮教、世俗觀念叫板,並且都取得了成功。
令狐沖愛上了“魔教妖女”任盈盈;
楊過是與他的師父小龍女談戀愛;
郭靖、楊過,令狐沖都是主角,上榜無可厚非,作為“射鵰三部曲”第三位男主角張無忌沒有上榜,反倒是楊逍作為張無忌的屬下榜上有名,這很讓人意外,楊逍的愛情經歷帶有一些犯罪的嫌疑,他用強硬手段佔有了紀曉芙,然後紀曉芙不知為何竟慢慢地並且刻骨銘心地愛上了強暴自己的男人楊逍;
即使是“忠厚木訥”的郭靖,在愛情生活上也是膽大包天,我行我素,並不屈從於眾多長輩苦口婆心的勸告,在與華箏公主訂下婚約之後,照樣大膽接受黃蓉的示愛,顯出他性格中獨立的一面來。
再次,這五人中,除了郭靖是儒學傳統所認可的英雄外,其餘四人都不是標準的俠客。
如楊逍,基本上與“俠義”關係不大;
楊過與令狐沖固然有過不少行俠仗義的事蹟,但並不自覺地去承擔重大的社會責任。
獨孤求敗更是個具有世外高士風格的獨行客,具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結盟。
第四,這五人或是孤兒出身,或是孤身一人,他們身上天然地帶有一種孤獨感。
他們的思想、品性、言行舉止等等,與周圍的人有著很大的差別,而這種差別又放大了他們的孤獨。
第五,這五人中,除了郭靖,其餘四人都與武林社會主流若即若離,他們的思想、行為與目的,或多或少與武林社會主流相頡頏,因此他們都屬於另類人物。
不安分的性格加不同凡俗的愛情經歷加奇特的際遇,不知道是否可以等於現代青年所崇尚的“酷斃”人生?
“反叛青年”形象是金庸小說中最有光彩的人物形象之一。
金庸的“反叛青年”不限於上述幾人。還有更多,比如《鹿鼎記》中的書小寶,《書劍恩仇錄》中的餘魚同,《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俠客行》中的石中玉等等。正是在這類人物身上、金庸不僅寫出了人性的豐富、性格的複雜更重要的是寫出了小說的現代意義。
系統地閱讀金庸小說,就會發現金庸的小說有一個發展的過程。
在金庸早期的作品中,英雄人物身上凝結著儒家倡導的“忠”“義”仁”“智”信”“勇”等優秀品質,作為正義的代表,他們與邪惡之徒的鬥爭構成了小說的基本框架。
比如《書劍恩仇錄》中陳家洛、無塵道長、趙半山等紅花會群俠,《飛狐外傳》《雪山飛狐》中的胡一刀、胡斐、苗人鳳等人,他們的全部活動,都是在回答“平民英雄”是怎樣的這個問題,都在演繹著理想人格形成的過程。
他們“路見不平”時總是“拔刀相助”,他們對朋友肝膽相照,願意倒出自己的一腔熱血。
他們誠信守義,追求社會公義,對貧困弱小無助的人們充滿同情與愛心,而封建官府及其豢養的爪牙天然地成為他們的敵人。
他們在對敵鬥爭中顯得勇敢堅定,神威凜凜,具有壓倒一切的大無畏英雄氣概。應該說,這類俠客自有他們的意義,他們是千百年來弱勢群體所盼望的那種拯民於水火的救星和英雄。只要這個世界裡弱勢群體存在一天,此類盼望完美的俠客降臨的夢想,就會頑強地存在一天。
到了金庸中晚期的小說裡,英雄人物身上神性的光芒開始減弱而人性的潤澤開始凸現。他筆下的俠客們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俠客了,他們在人格上不再完美無缺,他們的思想和行為不再通得過傳統道德檢查儀的透視,他們雖然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在與邪惡勢力作堅持不懈的鬥爭,但是這種助人與鬥爭有了與先前那類俠客很不相同的意義。
傳統的俠客在行俠仗義時從不追問這種行俠仗義的正當性,從不懷疑自己人生使命的永恆正確性。
而後來的俠客們卻開始把自己當作芸芸眾生中一個普通人,而不是有無窮力量的超人。他們時時離開俠客的角度和立場思索生存的意義和生活的意義,並對行俠仗義的合理性發出疑問。
他們開始想擺脫既定的社會身份而實現自己個體的角色身份,他們厭倦了俠客社會的共性束縛,渴望人的個性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