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界的八十年代,我曾讀過古華的小說【芙蓉鎮】,湖南湘西五嶺山脈的林場出了一位秀才,他獲得了首屆矛盾文學獎。一個文藝青年在五嶺的山脈間生活了十四年,他的創作無不染上林木的氣息。他住在爬滿青藤的木屋裡,寫下了他的散文隨筆,終於躋身首屆矛盾文學獎。我知道矛盾,讀過他的林家鋪子,也知道矛盾是他的筆名。矛盾原名沈德鴻,又名沈雁冰,但我卻不知道他是浙江烏鎮人,也許那時候的千年古鎮不是現在這樣,成了網紅的江南水鄉烏鎮。也許因為劉若英,也許因為似水年華里的黃磊。千年古鎮再不是過去那樣,默默無聞的流淌在古運河的歲月裡。它成了國家五AAAAA級的景區,每年吸引眾多的海內外遊客,也成了國際文化薈萃的所在。烏鎮國家大劇院,烏鎮國際會展中心,烏鎮的小橋流水人家。當然也因為矛盾,因為矛盾故居在浙江烏鎮。有幸來到浙江杭州桐鄉,不能不去烏鎮看看這位文壇上的文人。早晨七時許,我從桐鄉高鐵站乘坐K281去往烏鎮。沿途經過幾十個小站,八點零幾分來到西柵景區。烏鎮有兩個景點東柵、西柵,柵也就是柵欄,柵有兩個或三個讀音。北京的大柵欄就讀shi(柵),也可以讀shan(柵欄),還有的讀ce(柵)。然而在烏鎮標準的讀音還是東(zha)柵與西zha柵。烏鎮的東柵小點,我突然決定想先去那兒,因為那兒是中國作家的領頭人。是他推出了一個文學領域的首枚獎盃,用畢生的稿費倡導了一個卓越的文學獎項,矛盾文學獎。他的故鄉就在浙江烏鎮,確切地說東柵景區是他的故里。因為我喜歡文學,就想著最先去拜謁這位文人。
九點正走近東柵正門,一叢翠竹遮掩著綠水清波。尋思著那兒是景區最好的景點呢,沒有導遊該去那兒,也只能隨著遊客繞堤迴轉。迎面一雙橋繞著流水,上面是江南的茅舍人家,兩排臺階逶迤而橫著,左手邊碧波盪漾,這就是東柵的逢源雙橋,我約略地記得。江南的古鎮也許都俱小橋流水的特色,然而這兒卻別有一番寓意,水木年華。窄窄的石板街兩三米寬,悠長巷子深深的延伸在那兒。柵也許是過去的柵欄,由於古代太湖的匪患,那兒的水上人家在那兒設定的圍欄。烏鎮有四個柵欄,分別為南柵、北柵,東柵西柵。如今儲存較完整的只有東柵和西柵。被譽為烏鎮的兩個景區。水木年華當然是有水有木,但年華卻有著古老的味道。也許那兒的古老顯示在床,床全是木結構閣樓,竟然有一百多種,因而被譽為百床館。古老的床有著百年的歷史,也許是明清時期的古香古色。它不用油漆去塗抹,而是用南方的桐籽熬製出來桐油去潤溼,一件傢俱也許要塗抹許多遍。不是用刷子去刷桐油,而是用專門的工具去刮,越薄越好,均勻的粘在木紋裡,古色古香。我看這些古老的床,想起結婚時的那些嫁妝也是桐油去潤飾。所以我懂得這古色古香古意,也知道水木年華的寓意。
東柵景區的歷史也許都有些古意,百床館過去是烏鎮的酒文化。酒香不怕巷子深,深深的巷子放著許多酒缸,三白酒坊也許歷史很悠久。我不去考究它的歷史多麼深遠,只是此刻想到魯迅的阿Q、也許幾顆茴香豆,兩杯白酒,他就醉了。在那兒賣弄他的酒文化,那是魯迅筆下的人物,也是古鎮,但它卻不在這兒,而是在紹興的魯鎮。這兒的文明似乎和那兒不同,那兒是田園風光,這兒是水上人家。東柵的古老除了酒文化,還有木雕、印染。藍花土布也許是東柵的唯一特色,宏源泰染坊後院的空地上,高高的木柵上飄蕩著歷史的回憶。藍色的印花土布飄逸著年華,我很喜歡那印花土布的顏色,純樸的感覺。上個世界的八十年代,我曾在北京的大柵欄給新婚的妻子買過一件印花土布上衣。也許那藍色與少婦的年齡有點不合時宜。妻子覺得她穿著有點老氣,也許她捨不得那印花的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木紋的雕刻以及宏源泰染坊的藍花土布一樣顯示烏鎮的蒼老,默默地走過,不想驚動這曾經的愛憐。我要去矛盾故居,那是我今天來烏鎮最想看的。矛盾故居坐落在東柵景區觀前街十七號,矛盾故居四個字是著名的學者葉聖陶為故居題寫的,門口的矛盾紀念館為陳雲同志題寫蒼勁有力。懷著欽佩走進烏鎮,以文會友,沈李浮瓜忍輕諾,別館清閒。也許柳永當時的心情不是這樣。我是來拜謁矛盾故里,是因為童年的記憶,曾讀過他的許多著作。畢竟他的一生光明磊落,大廳有他的半身銅像綠葉環繞著,牆上是他寫給中共中央書記胡耀邦的信。一個學者用一個共產黨人的標準衡量自己,他用他的全部積蓄以及全部稿費建立了矛盾文學獎。他和諾貝爾獎有著異曲同工,也許矛盾文學獎的含義更深。
小院沉寂,似乎遊人不是很多,也許昨天是初三,人們還沉浸在年味裡。雨還在下,連日下著雨,初一曾來過烏鎮,因為兩點從桐鄉高鐵站趕到烏鎮,已經下午三點了,買票進入東柵有點匆忙。景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五點東柵就關閉了,你還是明天再來吧。初二又下著很大的雨,女兒不想讓我去,畢竟我已不是年輕人了。早晨我五點就醒來,說今天一定要去烏鎮,女兒拋不過我就把我送到桐鄉高鐵站,我我是從那兒到東柵景區。我完全沉浸在那小院的神秘裡,矛盾竟然是烏鎮人,我只知道他的籍貫浙江桐鄉。小院裡沒有小橋流水,我卻彷彿感受到涓涓細流,潤物無聲,那是文人的知會毓秀鍾靈。後院的牌坊上四個字不是像正常的鐘靈毓秀,而是毓秀鍾靈,右側綠竹松枝掩映著牌坊上的四個字,腳下是石板上的清涼滲透著草深茵茵。
矛盾這個新文化運動的先驅,也許他和巴金、黃源齊名,都是以一個學者的身份出現,矛盾沒有太多的做過大學裡的教授,也就是延安魯藝講過幾節課。生平也許是簡單的一生,只能說是一位作家的身份。其實他早年就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成為名副其實的共產黨人。一九八一年三月十四日,矛盾自知自己久病不起,就把自己的二十五萬元稿費全部捐出,設立矛盾文學獎。這也是一個共產黨人的先知先覺,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七日矛盾在北京逝世,按照他生前的請求,中共中央決定恢復他的黨籍,黨齡從一九二一年算起。矛盾去世了,但他寫給中共中央書記胡耀邦的那封信卻永遠那麼的深沉。在烏鎮觀前街十七號的矛盾故里,我滿眼都是淚。一個共產黨人也有他的委屈,但他無愧於人民。東柵也許不是景區,而是一個書生的意氣。子夜、春蠶、林家鋪子,那些小說不是人人都那麼喜歡去讀,而我卻在童年就把它刻在心裡。人都說去烏鎮只去西柵看看就可以了,而我卻執意要去東柵景區走走,也許就是因為矛盾。
走出東柵我依舊回頭看看,這兒不僅僅是小橋流水,而是很濃郁的文化底蘊。藍花土布、木雕、三白酒坊,那些沉積的東西都是窄窄的巷子的陪襯,真正的古色古香還是在矛盾故里的院落
東柵也許就這樣留在心裡,只能寫下這篇散文隨筆,留下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悠然題記~烏鎮東柵矛盾故里的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