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還在,人就有被庇護感
剛剛進入臘月,二哥就打電話問我今年回不回家過年。父母還在的時光裡,每每在這樣的時候,他們就會託人捎話問我還回不回家過年。那時,只要不是上級的死命令不准我回家,我是一定要回家過年的。一年到頭,父母就盼著這幾天呢,怎能讓父母還失望呢?
臘月二十八,我們一家按照答應二哥的時間,如期回到了老家。二哥、二嫂站在大門口迎接我們,滿臉的微笑,如同迎接他們的孩子回家一樣迎接著我們一家人。我知道我如果不回家,二哥一定會很失望,但他嘴裡不會說的。
父母還在的時候,回家過年,母親都是走到村口迎接我們的。接到我們後,就拉著我兒子的手,問東問西,一直問個不停,直到把她孫子拉進堂屋裡。父親含蓄一些,只是站在大門前,見了面,話不多:“進屋吧,外邊冷!”但是,眼神裡充滿著無盡的歡喜。為了那副眼神,我也不能不回家過年。
晚上,安排我們的住宿,我們被二哥安排在他的床鋪的對面,這是老規矩了。父母在的時候,母親總是把我的床鋪安排在她的床鋪邊旁,便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與父親跟我嘮嘮貼心的話。自從父母去世後,由二哥來安排我們的住宿,二哥也把我的床鋪安排在了他的床鋪跟前。
今年的臘月二十九算作年三十。按照老家的規矩,年三十的上午要給老人去上墳。二哥和幾個侄子陪著我們去給父母上墳。父母的墳上荒草萋萋,荒草在寒風中搖曳,搖曳得我悲從中來,淚要湧出。我強忍著淚水,默默地努力地將父母的墓碑周圍和墳頭的荒草一一清除掉。我知道這一切都與墳內的父母無關了,他們無從知曉他的三兒在給他們修繕“房屋”。但是,除此之外,為他們,我還能做什麼呢?
回來的路上,二哥說:“我和你二嫂都是70歲的人了。等到我與你二嫂不在了,你再回來,估計味道就不一樣了……”二哥的話早就藏在了我的心裡了,但我不願提及,我受不了那份悲涼。父母不在了,大哥、大嫂不在了,我是老三。假如……我真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回老家過年?我不敢想象。現在二哥說到了這一層,我的心悲涼到了極點,但我又無話可說,只能打個岔:“大過年的,說這些幹什麼?您和二嫂都才70歲,早著呢!”
年初一,按照老家的規矩,先要到已故的老人墳前去磕頭拜年。二哥也要跟著我們一起去,我說:“您的膝蓋不好,走不動路,別去了。”我家的祖墳有四處,爺爺、奶奶一處,大伯、大娘一處,二伯、二孃一處,父母一處,分佈在村莊周圍,幾乎包圍了半個村莊,拜完所有祖墳,要走好幾裡的路。墳頭都在莊稼地裡,無路可走,只能在鬆軟的麥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二哥的膝蓋是老年性退化,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走都護疼,何況走在麥田裡呢?但是,二哥堅持要前往,態度極堅決,沒有人能夠阻止他。走在麥田裡,我看到二哥的臉在抽搐,他那是在強忍著膝蓋的疼痛。
在父母的墳前,二哥說:“俺娘、俺爸,老三一家都回來了,我們給您拜年來了!”我的淚在不停地湧出。
從莊稼地裡回來後是給還健在的老人拜年的時間。回到二哥的家裡後,我讓二哥、二嫂坐好,叫我兒子給他們磕頭拜年。
其實,從心裡想,我也該給二哥、二嫂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