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渺遠:三讀趙春秋國畫小品
文彤
禪,是古代道家或佛家的一種靜坐修法的狀態,禪畫是中國畫獨特、獨有的藝術表現形式之一。中國古代繪畫向來注重“神韻”“意境”,及至所謂“心物合一”,禪畫融禪心於繪畫中的境界,是禪學與繪畫藝術的融合所得,其核心不是影象本身,而是“萬古長空,一朝風月”“落葉滿空山”的禪境。在著名畫家趙春秋老師創作的眾多國畫小品中,水墨禪畫佔據了相當大的比例,這些禪畫以簡略筆法,隨心應手寫出胸中丘壑,寥寥幾筆,一點一劃,無不體現畫家的心靈印證。
禪畫盛行於唐宋時期,至明清時方為式微。禪畫受了禪家“頓悟”精神的影響,不循古法,只抒發自己強烈的感受。做畫力求筆墨簡練,不畫名山大川和崇山峻嶺,只畫一般的山頭,不注意細部的刻畫,講究意境空闊,畫中有禪,禪中有畫,詩畫完美結合。王維在《畫法秘訣》中曾言:禪畫作為一門藝術,要“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也就是說,要想達到藝術的美,必須把表現自然的特徵作為開端,而且要加以主觀的創造,才能使之完善。一個畫家,“或咫尺之圖,寫千里之景;東西南北,宛而目前;春夏秋冬,生於筆下”,僅有對自然的模仿是不夠的,還要有安排萬物的氣魄才能成功。讀趙春秋老師的禪畫小品,往往能夠讓人超越題材本身的限制,感受到畫外之畫,真抵靈魂深處,使人的身心與天地交融,給予人的,不僅是藝術上的薰陶,還有精神上的慰藉。
蘇軾有言“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趙春秋老師的禪畫,“一管禿筆,橫塗豎抹縱橫恣肆,逸筆草草掃盡俗腸,而意境生焉;一滴宿墨,觸紙滲化水暈墨章,飛白暈染墨分五色,而心源宛在;一紙生宣,點劃支離墨痕濃淡,簡空虛無中自有真意。”即便是一張做過吸水紙的廢紙,隨意塗抹點染,再用大號雪地皴筆調淡墨進行補充調整,由於在塗抹的過程形成了很多紛亂的線條,利用這些線條表達紅塵的紛繁,然後添上一個刻畫精細的紅衣僧人,背對畫面,面向紅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氣韻生動,意度天然。
筆墨問題是中國畫的核心問題,高水準的禪畫必須具有“禪”與“畫”兩種因素,在技法上,趙春秋老師的禪畫雖力求意趣,外表看來隨意,卻並非胡塗亂抹,而是法度森嚴,貌似灑脫不羈、信筆揮灑如行雲流水,卻筆筆都在規矩上,無論筆法、墨法、還是構圖都可圈可點,潑墨、破墨運用隨心所欲,黑、白、灰對比、虛實對比恰到好處,背景的粗疏率意與人物的精細刻畫處理渾然天成。
追求藝術上的自由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技法上的自由,一個是心靈的自由,如果只在筆墨語言上處心積慮、花樣翻新而忽視修心養性,沽名釣譽,是無法創作出好作品的,更駕馭不了禪畫這個題材,即便勉強為之,也徒有表面的影象形式,難以觸動人心。趙春秋老師深諳中國文學、藝術及儒、道、釋、禪的思想,他心態虛靜,無物無慾,視筆墨為修行,致力於在喧囂紛繁的紅塵中,畫一片心靈的淨土,以筆墨穿越時空的距離直達靈魂,他的禪畫吸收了古代禪畫中清逸的精神氣質,融入了文人雅韻,讓觀者淨化、自在、寧靜、歡喜。品讀其水墨禪畫,可謂處處禪機,在在性靈,頓覺心中俗塵,一掃而淨。
禪是穿透生命、穿透天地萬物的自然表達,是生命自信的表達。趙春秋老師的水墨禪畫小品來自於生活又反映生活,單純中又蘊涵著豐富的變化,其中筆者最喜歡的一幅作品,紅衣僧人靜靜佇立在畫面中間稍偏左上位置,於一片混沌中的虛白處,感受天高地闊、萬物一如的禪意湧動,畫面尺幅有限,而表現的時間、空間無限,讓人不自自主忘卻了自我,沉浸到作品呈現的清靜世界裡,體會“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蘇軾《臨江仙·送錢穆父》)詩境,空靈渺遠,平淡天真。
禪畫給予人的,不僅是藝術上的薰陶,還有精神上的慰藉。人生在世,面對形形色色的誘惑與困苦,很多人在欣賞趙春秋老師的禪意小品時,都能對生命有所頓悟。如今,科技進步帶來的社會變革日新月異,天地萬物都在改變,如何能夠尋找內心的純淨,活在自然狀態下,大抵就是趙春秋老師透過禪意小品所要告訴我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