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面對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都會格外興奮,李貴珍也不例外。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只是因為一時貪念,會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甚至導致40多人的下半生都要在病痛煎熬中度過。
而這個“致命的餡餅”,竟然只是幾個工地上的鐵桶?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鏽跡斑斑的鐵桶
2003年的李貴珍,和齊齊哈爾市的眾多拾荒者們住在一起,但他不是黑龍江人。幾年前,李貴珍從河南來到了黑龍江,準備打工賺錢謀生。但是打工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文化低下的他不被任何部門接受。
當年的他已經31歲了。也沒有人願意僱傭一個毫無技術,手腳粗笨的老男人。於是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靠收廢品為生。
這年的3月8日,李貴珍和往常一樣騎著三輪車,遊走在齊齊哈爾的街道上。看到哪裡有什麼廢品,就去撿來放在三輪車後,偶爾在垃圾桶裡面還能找到居民不用的紙箱。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工地上,挖掘機的操作員畢師傅挖到了地下兩米深處的桶狀金屬。金屬的異響讓他十分不安,於是趕緊下了挖掘機檢視,發現挖鬥挖破了地下的金屬桶,桶中油狀的液體滲出,浸黑了周圍的土壤。
此時畢師傅覺得可能是多年前的油桶,於是也沒多想,就繼續上車作業。但是慢慢地,又挖出了極其相似的五個金屬桶。每個有半人高,外表充滿了泥鏽。
看到這麼多的金屬桶,畢師傅覺得應該可以賺筆外塊。於是打電話叫來了多年的好友老丁,讓他把金屬桶拿出去賣掉。於是兩人合力把金屬桶搬上了三輪車,出了工地。
而街道外的李貴珍則恰好從此處路過,碰到了想出售金屬桶的老丁,兩人一拍即合。老丁當即以200元的價格,把五個金屬桶賣給了李貴珍。
對於收廢品為生的李貴珍來說,這幾個金屬桶,無異於天降餡餅。他當即決定把這些桶拉到廢品回收站,以金屬的價格賣掉。
“割開”好賣一點
運到廢品收購站時,他剛準備卸貨,但是隨即發現桶蓋都是銅製的,於是他喊來好友準備用鋸子把桶鋸開,賣個好價錢。然而,正是這個決定,導致了之後近似傳播鏈式的四十餘名受害人。
李貴珍和好友把桶鋸開後,金屬部分以300元的價格,賣給了當時廢品收購站的老闆牛海英;至於桶中的油狀體,則均倒入了當時收購站門前的水坑中……
之後,老闆牛海英丟棄了其中一個腐蝕嚴重的。將剩下的4個金屬桶和同批收購的廢舊金屬,一起運往大慶一鋼廠賣出。
於是,遺留在廢品收購站的一個腐蝕嚴重的金屬桶,和倒入門前水坑中的油狀液體,在流動中,組成了最大的傳染源。
多人入院
當天下午六點,李貴珍等人就因頭痛、眼痛、嘔吐等症狀被送往醫院急救。而醫院接受到這些病患之後,當即察覺到這種症狀不像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是“中毒”。
於是在警察急速調查,所有的金屬桶都在當晚就被緊急追回。然後送到了齊齊哈爾馮屯化工廠進行緊急檢測和處理。
然而,受到影響的人越來越多。從畢師傅,抬金屬桶的老丁,到幫李貴珍忙的好友,廢品收購站的老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但是,因為李貴珍與金屬桶中的物質接觸過多,時間太久,所以他的症狀最重。
當他被送到醫院開始急救之後,渾身的面板就已經開始潰爛。伴隨著深度嘔吐、渾身刺痛的,還有全身95%面板深Ⅱ度化學燒傷,甚至還有生血功能消失的症狀。
在醫院使用了眾多進口器械和藥物,堅持每日輸血,挽救這個生命的時候,李貴珍全身的臟器還是漸漸衰竭,並在重症監護室堅持了17天后離世。
和李貴珍相比,其他人受到的都只是輕度的影響。儘管經受了疼痛昏迷的折磨,但經過醫院的搶救,最終還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可是,這種藥品的影響不只是一時的痛苦,雖然他們活了下來,但是身體機能的損傷是永久的。
“巧合”的大範圍擴散
如果“金屬桶中不明毒物”的影響到這裡就可以停下的話,就好了。8月4日,居住在工地附近的市民王宇亮,因為要修繕自家的院牆,於是就拉著四位鄰居一起去工地現場要了一車土。但是不巧的是,那車土就是被洩露的液體汙染的泥土。
於是第二天凌晨,王宇亮及其鄰居五個人,都出現了眼球劇痛,身上起水泡的症狀。甚至連家裡玩鬧過的孩子,都出現了中毒的情況。於是五個大人和三個孩子,都一同被送往醫院進行緊急救治。
“毒物”的毒性強烈到負責處理的化工廠,都有了中毒人員。而中毒原因則是,在被追回的金屬桶運輸到化工廠門口時,路旁的人好奇的向裡面望了一眼,於是半天之後便出現了眼睛紅腫、暫時失明的症狀。
這場大規模且無意識地“傳染性中毒”事件,在最終檢查的時候,竟然有足足44人中毒。而且由於廢金屬經手的人過多,所以中度中毒症狀也較為常見。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了,身上還是會有刺目的不規則傷疤。
追根究底
在事件發生後,齊齊哈爾市的解放軍醫院立馬設定了部門,專門治療中毒者。與此同時,一天之內,全國各地的生化專家就已經到達了齊齊哈爾,圍繞著化工廠的種種檢測結果調查事故發生的原因。
領隊的老教授很快就完成了對臨床表現的定性“芥子氣中毒”。
或許說起“芥子氣”人們並不熟悉,但是隻要提到“細菌戰”、“毒氣戰”、“抗日戰爭”,大家就明白這次的中毒是什麼引起的了。
沒錯,依舊是小日本。
當年我國在與日軍曠日持久的對戰中,日軍終於意識到了他們的資源貧瘠,根本經不起長時間的戰爭消耗。於是日軍在當年的中國北方大肆施行大規模的細菌、毒氣戰。
妄圖用這種反人類的武器,加快戰爭的進度,以取得戰爭的勝利。但是1945年,日本天皇的投降詔書,終究讓他們面對了現實。
於是當年的日軍準備撤退時,只能將諸多已經制好的化學武器倉促掩埋,才釀成了李貴珍等人悲慘的現狀。
“缺一個螺絲”
2003年8月6日,在我國確認了這是“日軍遺留武器”傷人的時候,立刻通知了日本。日方發出回信表示“高度關注”。
可是兩天之後,日方的官員才在我國外交部的強行要求下到達了齊齊哈爾。
在日方官員聽取了我國的調查詳情,看過了五個鏽跡斑斑的金屬桶,又到醫院見了無辜被化學毒器折磨的傷患後,日本官員竟然毫無愧色。並且毫不承認這和日本當初侵華戰爭有關,並拒絕為我國家屬道歉及賠償。
拒絕的理由也十分荒唐:“現場的幾個桶,和系統檔案中記載的不符,少了一個螺絲。”
在我國專家的怒火和外交部的堅持下,8月20日,日本專家調查團終於到達了齊齊哈爾。
然後兩國的專家開始了長達兩天的唇槍舌戰,眼看證據和歷史記錄無可辯駁。日方政府終於決定向我國支付約2000萬人民幣,用於補償傷亡人員的損失。
之後,這筆錢根據實際受傷情況和家庭條件,均衡分配到了40餘名受害者的家中,李貴珍一家獲得賠償款113萬元。
面對生活
傷者已經逝去,那些微薄的賠償款雖說不能換回傷者的性命或健康,但是至少可以幫助親人面對生活中的困難時刻。
曾經被一個電話叫去搬金屬桶的老丁,是最後一個出院的。作為毒氣的首批接觸者,他受到的傷害同樣是巨大的。在醫院時眼睛起了黃色水泡,連睜開都困難。
當迷迷糊糊看到來為他看診的醫生都穿著防護服的時候,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完了!”。
可是在持續了十幾天的昏死、清醒的迴圈之下,老丁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出院之後,又被身邊的人誤認為患了非典,所有的人就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不敢靠近。
他解釋不清自己怎麼了,不可言說的病情和渾身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怖。周圍的人更不敢接近了。
出院一個月內,老丁什麼都吃不了。每天靠著打營養液續命,給的賠款在交了高昂的住院和治療費之後,就沒剩多少了。經歷了“芥子氣”折磨的身體,也做不了什麼體力活。
於是,腿上的傷疤時不時還是會陣痛,免疫力下降讓感冒成了家常便飯。精神上的折磨和身體的病痛都讓他夜晚難以入睡,接連的打擊讓原本溫馨的家庭生活也遭受鉅變。
老丁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敢接近家人,害怕把這種“要命的病”傳染給家人。而如今,他只能領著每月500元的救助金,聊以度日。
日軍在戰爭結束了半個多世紀後,仍舊用遺留的反人類病毒,給我國居民的日常生活和家庭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和折磨。所以歷史永遠不可能只是歷史,他是烙印在每個國人心中,和身體上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