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乾
春節是我國農曆新年，是辭舊迎新、閤家團圓的傳統節日。清代皇帝在新年裡，會舉行團圓家宴。皇帝與女性、男性皇室家庭成員的新年家宴，是分開進行的。皇帝一般會在除夕晚，與女性家眷（后妃）舉行新年家宴，分桌用膳，家宴地點位於乾清宮內。清代皇帝的新年家宴，程式較為繁瑣，樂儀極為講究，膳食品種豐富，餐具等級明確。
家宴的膳食種類非常豐富。據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除夕家宴的檔案記載，僅乾隆皇帝坐的長方形金龍大宴桌，上面就擺放有膳食109種。這109種膳食共分為9排（路），按照由外向內的順序佈置。第一排在最外，有銅鍍金松蓬果罩4個，盛放蘋果、佛手、柑橘等水果4種；盤5個，有到口酥、荔枝餅、棗糕、芝麻糕、澄沙紅桃等點心5種。第二、三排各有碗9個，各盛放掛爐肉、五花肉、鹽水雞、羊烏叉、饟腸子等冷葷9種。第四排有剔紅漆飛龍宴盒2個，各盛放乾果或蜜餞10種；碗4個，盛放蘇糕、鮑魚等膳食4種。第五、六排各有碗10個，各盛放羊肉片、羊烏叉、羊肝、掛爐鴨子、掛爐肉等冷膳10種；另各有碟2個，各盛放涼拌菜2種。第七、八排各有碗10個，各盛放燕窩糟筍膾鴨子、蓮子八寶鴨子、炒狍肉、蓮子蘑菇燉雞、東坡肉等熱膳10種；另各有碟2個，各盛放拌菜2種。第九排為靠近皇帝的位置，有碗6個，盛放奶餅、鴨子餡包子、米麵點心等主食6種；碟4個，盛放小菜4種。各排膳食數量不一，種類各異。
家宴有著嚴格的程式。清代官員鄂爾泰等人所撰《國朝宮史》卷七之“典禮三”，記載了乾清宮家宴禮儀的流程，並具體說明了其間使用的不同樂曲。太監會提前通知內務府準備膳食、茶點，並通知表演的樂隊做好準備。家宴一般於除夕下午3點半左右開始。家眷就位後，樂隊奏中和韶樂，太監奏請皇帝升座。皇帝就座後，皇后及以下家眷各行一拜禮，此時樂隊奏丹陛大樂《雍平之章》。隨後家宴開始，各成員按湯膳、奶茶、酒饌、果茶的先後順序用膳。席間，樂隊分別奏丹陛清樂《海宇昇平日之章》《永珍清寧之章》。皇帝與家眷互相敬酒時，樂隊奏丹陛清樂《玉殿雲開之章》。家宴接近尾聲時，樂隊奏丹陛大樂《雍平之章》。隨後，太監奏“宴畢”，皇帝起座，回養心殿休息，樂隊奏中和韶樂。音樂停止後，太監奏請皇后及以下家眷各自回宮，家宴結束。
乾清宮家宴所使用的不同音樂有著不同含義。奏中和韶樂的樂隊設於乾清宮簷下，為皇帝升座或起座時使用。中和韶樂是清代規制最高的宮廷音樂，樂曲平和，曲調簡單、嚴肅。其中，“中和”屬於中庸之道的文化內涵；“韶樂”是指美好的音樂，如唐代法律學家張鷟所撰《龍筋鳳髓判》之“大樂鼓吹二條”，就引用了孔子因為欣賞韶樂而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奏丹陛大樂的樂隊立於乾清門內、乾清宮臺階前，為嬪妃行禮時使用。“丹陛”是指宮殿前的臺階。丹陛大樂規格低於中和韶樂，演奏人員、樂器相對較少。奏丹陛清樂的樂隊位於丹陛大樂的東後方，主要在進茶、進酒時使用，其規制更低，但音樂相對於前二者而言，更具有藝術性。上述3種音樂，均伴有歌詞，且內容均與歌頌皇帝的功德、天下太平相關。
家宴所用的餐具，有嚴格的等級之分。以碗為例，皇帝用的是黃地黃裡龍紋碗。其中，“地”是指外側，“裡”是指裡側，龍紋一般裝飾在碗外側。而據《國朝宮史》卷十七“經費一”記載，不同身份的女性家眷，使用碗的外觀色彩和紋飾都有著嚴格的規定。皇后用黃地黃裡暗雲龍碗，皇貴妃用黃地白裡暗雲龍碗，貴妃、妃用黃地白裡綠龍碗，嬪用藍地白裡黃龍碗，貴人用綠地白裡紫龍碗，常在用白地白裡五彩紅龍紋碗，答應用各種顏色的碗。古人認為，“龍”是帝王的象徵，而“黃”為帝王專用的顏色。如先秦典籍《周易》之“乾卦第一”載有“時乘六龍，以御天也”，即帝王懷有乾元之德，如同駕御著六條龍飛行於天上。另《周易》之“坤卦第二”載有“天玄而地黃”，即天為青色，地為黃色。由於土地是國家的象徵，因而黃色也代表著皇帝的權力。
不難發現，清代皇帝的新年家宴有著豐富的文化特色，不僅包含了我國古代皇權文化，更能體現出我國傳統的年俗文化，以及我國古代宮廷豐富的美食、音樂、色彩等文化。
（作者系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
本文來自：科技日報數字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