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舊稱金州或金城,自古就是中原通往西北地區的交通要衝,是控扼甘、寧、青、新四省區的戰略要地。國民黨將其西北軍政長官公署設在蘭州,是西安之外,國民黨控制西北的又一政治、軍事中心。
蘭州地形險要,南、北高山峻嶺對峙,形成天然屏障,黃河從中流過,蘭州城就坐落在黃河南岸。抗戰期間為了防禦日軍進攻,國民黨曾派一個工兵團花了1年時間在山上構築了永久性工事。
1949年夏,西北解放戰爭大局已定,馬步芳為了阻止解放軍進攻蘭州,又強迫數萬勞動力對原有工事進強化喝加固,修了許多鋼筋水泥碉堡,並把多處山坡挖成90度的“人造懸崖絕壁”,地堡外壕架著刺鐵絲網,埋著地雷;主陣地有公路貫通,用以運送援兵、彈藥,陣地間火力可互相支援。
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第四十集團軍總司令馬步芳深知蘭州的得與失,關係他的生死存亡,因此派他的兒子馬繼援坐鎮指揮八十二軍、一二九軍及兩個旅、3個保安團共5萬兵力據守城區,重點防禦陣地在南山的馬架山、營盤嶺、沈家嶺一線;
另外派第九十一軍、一二零軍和寧夏馬鴻逵的第八十一軍共3萬人,駐守蘭州東北的靖遠、景泰沿黃河兩岸及打拉池地區,保衛蘭州左翼安全;派新編騎兵軍萬人防守洮河、臨洮地區,保障蘭州右翼安全。
馬步芳、馬繼援父子揚言:蘭州是“攻不破的銅牆鐵壁”。
一野二兵團四軍的任務是進攻城西南方向之敵。十師的具體任務是攻佔狗娃山,策應十一師攻克狗娃山右側的沈家嶺。
青馬是四軍的“老熟人”了,四軍的前身——陝北紅軍在隴東就和青馬嫡系騎八旅多次交手。解放戰爭時期,陝北紅軍的直系血脈——警一旅、警三旅在子午嶺被馬家軍偷襲,吃了點虧。
因此,一聽說要與馬家軍作最後決戰,全軍上下群情激奮。
沈家嶺是敵軍3大主陣地中距黃河鐵橋最近的,又位於敵防線側後,一旦被攻克,則敵不但整個防禦體系被打破,而且唯一的退路黃河鐵橋也將被堵死。
馬步芳父子深知此中利害,因此,除利用沈家嶺本身地形險要外,還在沈家嶺構築了層層工事、障礙,在其東西兩側的皋蘭山、狗娃山佈置了交叉火力網,又指派其主力一九零師扼守之。
由於8月初在秦安休整已進行了戰鬥動員和戰役部署,8月19日到達蘭州後,十師師長劉懋功和政委左愛,副師長葛海洲、李振立即指揮二十八團從和尚堀進入陣地。黃昏時擊潰了上狗娃山之敵,乘勝控制了中狗娃山及附近小山頭;又命三十團作為師預備隊集結在西果園。
8月21日晚,一野4個軍向蘭州外圍守敵發起全線攻擊。當我軍炮火實施壓制射擊時,敵軍隱蔽在堅固的防禦工事裡不動;當我攻擊部隊在障礙物外受阻時,守敵猛烈開火,趁機向我軍側翼衝擊。其隊形密集,動作兇猛,有時採用步、騎兵協同反撲。
我軍雖給敵以殺傷,但傷亡多於敵軍。激戰1夜,竟沒有攻下敵軍一個陣地。
彭總果斷下令停止進攻,要求大家用3天時間總結經驗教訓,克服急躁輕敵思想,拿出當年打日本鬼子的勁頭對付面前兇惡的敵人。
由於地形特殊,無法穿插分割,只能正面突破,劉懋功和師其他領導同志研究後,決定挖交通壕、挖對壕(交通壕是對著敵人,縱向的;對壕是橫向的,與敵陣平行的),用既可隱蔽自己,又可逐步逼近敵人的辦法,對付敵人。
21日深夜,新任第四軍軍長張達志同志日夜兼程趕到 了蘭州前線。
22日白天,劉懋功不斷用望遠鏡觀察敵軍陣地,一面觀 察,一面琢磨對策。
到下午,劉懋功發現敵軍在下狗娃山調動頻繁,增加了兵力,估計敵人要有行動。立即調三十團1個營放在上狗娃山左側,調二十九團兩個營放在右側,準備策應二十八團。
同時打電話給二十八團團長張桂金,讓他把團偵察排放在沈家嶺與狗娃山之間的溝裡頭,徹夜警戒敵軍行動。如敵軍從溝裡來偷襲,讓偵察排邊打邊撤,以便給主力出擊爭取時間。
劉懋功又命通訊兵把通往二十八團指揮所的電話線從交通壕底移到交通壕牆壁上並加以固定,防止人來人往踩斷,並增設一條線路。這樣安排後才感到比較放心。
當天晚上下雨。師指揮所設在人工挖的壕溝裡,頂部用草苫蓋,底部鋪草可睡覺。前半夜劉懋功值班,後半夜左愛政委值班。
後半夜,劉懋功在鋪的草上躺下剛迷糊,電話鈴響了。劉懋功一拿起話筒,只聽見二十八團團長張桂金剛喊了聲:“師長,敵人上來了!”電話線就被敵人切斷了。”
劉懋功立即爬起來走到指揮所外堀邊的一個増坎上。三十團政治委員張午也上來了,他一看就對著劉懋功喊:“師長,不能再往前了,敵人已到了増坎下面!”
正在這危急時刻,政委左愛帶著警衛連及時趕來,打退了這股殺到師部的敵人。劉懋功命三十團一營立即從左側插下切斷敵來路,二十九團兩個營立即從右側插下切斷敵來路,包圍已上來的敵人,不能讓敵人從溝裡跑掉。
隨後,劉懋功馬上向軍部打電話報告。四軍政委張仲良一聽就火了,訓斥道:“你們怎麼搞的?你們直接向兵團、野戰軍報告去!”“啪”地把電話摔了。
劉懋功立即向兵團報告。許光達司令員接電話聽劉懋功的報告後,又問具體情況。劉懋功表示:“詳細的情況一時半會還不清楚,我馬上到前面去。”許光達也有點著急:“你把位置告訴我,我馬上過來。”
報告野戰軍的電話,是閻揆要參謀長接的。劉懋功報告後,閻揆要問清劉懋功的位置,說他去報告彭總後也馬上趕來。
劉懋功放下電話又回到前沿,此時,二十八團三營陣地已被敵一九零師五六八團1個加強營偷襲突破,副團長呼升榮負傷,三營教導員任強犧牲,全團傷亡200餘人,被掠走4門迫擊炮,8挺重機槍。
團長、政委帶領指戰員與偷襲之敵浴血拼搏,七連副連長張保英手持一根特製長矛一連刺死8個敵人,但陣地上的部隊被打散了。
在萬分危急時刻,三十團和二十九團各一個營同時從左右側出擊,二十九團又一個營也從正面堵了上去,將敵沖垮,奪回陣地。敵軍向後潰逃時被俘虜100餘人。
戰鬥結束後,劉懋功問二十八團團長張桂金、政委趙徵:“我不是佈置好了嘛,怎麼敵人偷襲還會得逞?”
他倆愧疚萬分地說:“因為天下雨,路滑,戰士們挖了一夜戰壕太疲勞了,沒有按你的命令把偵察排派出去警戒。誰知剛收工,敵人就上來了。我們實在太麻痺,太對不起了 牲、受傷的同志了!”劉懋功氣憤地把他倆訓了一頓。
這時,兵團許光達司令員、徐立清副政委和野戰軍參謀長閻揆要同志都踩著泥濘來了。劉懋功向首長們彙報了下午觀察到的情況和採取的3條措施,以及敵軍偷襲、十師反擊的情況。
許司令員說:“判斷正確,措施得當。 責任在二十八團!”當場作出兩項決定:1.將團長張桂金撤職;2.二十八團撤下陣地整頓。由二十九團接替防務。
劉懋功一想,這樣不行,要把全團撤下陣地,對指戰員 精神打擊太大,不利於鍛鍊、考驗部隊。劉懋功一貫主張部 隊越有缺點、有問題,越需要在戰鬥中考驗、鍛鍊。
於是,劉懋功斗膽向許光達司令員、閻揆要參謀長建議:“二十八團是否可留在陣地上整頓,團長、政委等戰後視情再處理,請首長考慮妥否?”
許司令員聽了劉懋功的意見後,表示同意,但要他們防止敵再偷襲。劉懋功從師部派幹部參加這個團的整頓,促進、幫助這個團做好工作。
這一舉動可以說是救了張桂金和趙徵。解放後,張桂金曾擔任寧夏自治區黨委書記。趙徵則成長為一名出色的水利專家,擔任青銅峽水利樞紐工程總指揮。
而對帶部隊逃下溝的那個營長,雖然當過劉懋功的警衛員,因臨陣逃跑行為不能姑息,把他撤職了。
經過3天的充分準備,十師已經把交通壕和對壕已挖到敵陣地前沿,各種火炮也推到了敵人的鼻子底下。8月25日拂曉,總攻開始了!剎那間萬炮齊鳴,撼天動地,無數條火龍撲向敵陣。
敵軍防守的沈家嶺頓時成為一片火海。擔任主攻沈家嶺的十一師三十一團、三十二團從正面和左翼發起勇猛衝擊。突擊隊員在斷壁懸崖下架起雲梯,一邊攀登,一邊將集束手榴彈向上砸去。
佔領敵前沿陣地後,十一師迅速向縱深發展。與此同時,二十八團也向下狗娃山發動猛攻,與敵展開激烈的爭奪戰。
上午9時,十一師三十一團團長王學禮親率部隊打衝鋒,戰士們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很快從正面殺入敵主陣地,喝敵人展開肉搏。與此同時,從側翼進攻的三十二團也成功突入敵人工事。
馬家軍不甘心失敗,困獸猶鬥。士兵們渾身上下只穿著一件褲衩,揮舞著馬刀,兇狠地向我軍撲來。雙方加起來有4團人馬,共有一萬二千人擠在不到2平方公里的核心陣地上,進行慘烈地白刃格鬥。
馬繼援見沈家嶺形勢危急,也豁出去了,將作為預備隊的357師和騎8師拉上沈家嶺。
敵軍越打越多,而率先突入沈家嶺陣地的十一師三十一團、三十二團經過三個小時的鏖戰,傷亡很大,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
劉懋功在狗娃山上用望遠鏡看到情況危急,立即向四軍副軍長兼參謀長高錦純打電話,建議把十師三十團三營開上去增援,高錦純點頭同意。
劉懋功向帶三營上去的副團長李有益交待:馬家軍之所以越打越多,肯定是來了援軍,我們可不能一擁而上,提前把本錢賠進去,而是要注意戰術,一個連一個連地攻上去,做好梯次配合,再頑固的敵人也頂不住幾衝。
他剛走,張仲良政委來電話,命令三十團全部拉上去支援。
三十團的前身是陝甘寧留守兵團警三團,再往前追溯就是陝北紅軍獨立團和晉西北游擊隊合編而成的紅三十軍,實打實地紅軍的老底子,兵員足、裝備好、作風頑強,扶眉戰役中榮獲“英雄團”稱號。
儘管如此,有了前幾天晚上的前車之鑑,劉懋功不敢掉以輕心,在三十團出發前又特地交代:全團九個連一定要梯次配置、不能一下子全部展開,牌要一張一張地打。
同時,劉懋功又令二十九團抽出兩個營,攻擊沈家嶺側翼,減輕主攻部隊的壓力。
沈家嶺,被稱為蘭州城的“鎖鑰”,拿到這把“鎖鑰”,等於打開了蘭州大門。增援的三十團三營翻山越嶺跑了七公里,首先加入戰鬥。
這時,兵員2000人的十一師三十一團經艱苦的血戰,能戰鬥的只有172人。王學禮團長一看三十團到了,高興地大喊:“英雄團來了,敵人的末日到了!”我軍士氣大振,當即殺退了馬家軍一次進攻。
隨後,三十團一營、二營也跑步趕到,原本岌岌可危的陣地頓時堅如磐石。
然而,形勢仍不容樂觀,即使三十團拉上去後,沈家嶺主陣地我軍也只有一個整團加上兩個損失較重的團,兩個損失較重的團人員加起來只能編成五個連。
而敵人光用於反撲沈家嶺的就有兩個師、六個團,由357師師長楊修戎統一指揮。
和馬家軍中其他靠姻親、家族上位的高階軍官不同,357師師長楊修戎是正兒八經的行伍出身,從士兵一路幹到師長,對馬步芳的忠誠度不亞於馬家人,但打起來仗來兇悍程度遠超韓起功、韓有祿等老資格將領,排兵佈陣也很有一套。
楊修戎深知,如果沈家嶺丟了,那麼蘭州城內的馬家軍就很難逃掉了,於是像輸紅了眼的賭徒,在我軍增兵的情況下繼續以團級規模兵力瘋狂反撲,企圖將立足未穩的我軍趕下山去。雙方又展開了一輪血腥廝殺。
三營八連連長李國斌連續向敵群砸去100多顆手榴彈,陣地前倒下層層疊疊的敵屍,直至自己壯烈地犧牲。
七連七班的子彈打光了,戰士薛金怒吼一聲:“向敵人要子彈去!”孤膽衝向敵軍陣地,奪來一箱子彈。
三營營長蕭樹倉在白刃戰中奪下敵人一把馬刀,一連砍死6個敵人。
迫擊炮排排長吳文華扛著一門八二迫擊炮蹲在最前沿,不用炮盤、支架,用兩手抱著炮筒向三五十米近處的敵群射擊,炮筒打燙了用衣服裹著繼續發射,這門炮連續發射60多發炮彈,打啞了敵人多挺機關槍,打退了成群進攻的敵人。
七連七班長劉文禮在突擊敵陣地時,在彈雨中藉著炮彈爆炸的硝煙衝近敵軍地堡,將炸藥包塞進槍眼中,炸死30多個敵人,他自己也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戰士周凱射擊時見敵人甩來一顆手榴彈,他來不及去拾,便用腳挑起來踢到敵軍頭上,“轟”的一聲,幾個敵人被炸倒。
八連二排排長犧牲後,四班長傅永江主動指揮全排戰鬥,打垮敵人3次反撲;他犧牲後,五班副班長楊貴林接替指揮,又打退敵兩次進攻;楊貴林負重傷後,戰士陳國斌挺身而出; 陳國斌負重傷後,羅局戰鬥中的解放戰士田有福(剛參軍40天)勇敢地帶領僅存的6名戰士和敵激戰,最終保住了陣地。
我軍的英雄戰士就是用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無畏氣概與兇殘的馬家匪軍殊死拼搏,用血肉之軀鑄成一道攻不破、砸不爛的銅牆鐵壁。
下午4時,十師副師長葛海洲同志再次指揮四軍炮兵團和三軍兩個炮兵營,以及二兵團加強的一個炮兵團,向敵人盤踞的沈家嶺第三道塹壕猛轟。
這輪炮擊打的正是時候,楊修戎剛在塹壕內集結了兩個團,準備發起進攻。數千枚炮彈就從天而降,砸在的馬家軍士兵頭上,屍體頓時佈滿了整個壕溝。
參戰的馬家軍三個師,不少軍官被當場炸死,師級軍官只剩下楊修戎和190師參謀長李少白。這兩人受到驚嚇,見我軍炮火稍微停歇,立馬丟下部隊,奪路而逃。
炮火延伸射擊後,十師三十團、十一師三十一團的勇士驚濤駭浪般地衝向敵中央陣地。
晚7時許,我軍一舉攻佔沈家嶺剩餘陣地。殘敵向山下逃竄,我軍乘勝追擊。山坡上躺滿敵軍屍體,連插腳都困難。戰士們踩著敵屍,一直追到華林坪一線。
一野司令部之前不知道敵人預備隊已經全部從城內出動,擔心我軍兩個團會遭遇敵大部隊反擊,命令部隊撤回到沈家嶺山上。
由於攻打沈家嶺時集中了四軍全部炮火,十師二十八團在沒有炮火支援的情況下,對狗娃山的攻擊趨緩。沈家嶺被我軍奪取後,十師二十八、二十九團集中兵力攻擊狗娃山之敵。
天黑後,又下起雨來。二兵團接到在狗娃山西側的三軍報告,說狗娃山之敵正倉惶逃跑。兵團命十師迅速追擊。
劉懋功和左愛政委、李振華參謀長指揮二十八、二十九團追到狗娃山下,向蘭州城追擊。沿途到處是失去抵抗的敵軍,像炸群的羊一樣東奔西撞。警衛班一面前進一面抓俘虜,到七里河不長一段路就抓了100 多人。
劉懋功一看十幾個警衛員帶著大隊俘虜,還怎麼趕路?就不讓警衛班再抓了。
到了蘭州城外七里河橋頭,敵炮兵在河北岸開槍開炮,彈道閃光在頭頂穿梭。左愛和李振華說:“不行,怕過不了橋了。”
劉懋功匍匐在橋上,覺得子彈打得很高,站起身子,子彈離頭頂還較高,說:“沒事,過吧!”大家彎著腰跑過了橋。
劉懋功一行到達蘭州西關時,十師二十九團正在架雲梯登城。城上守敵垂死掙扎,拼命頑抗,仗打得很激烈。這時 敵軍的散兵像沒頭蒼蠅一樣向城南黃河鐵橋跑,天色黑暗,認不出劉懋功一行是解放軍,就在他們身邊東奔西撞。
三營長王聚全(建國後,曾任西藏軍區副司令員)對劉懋功說:“師長,敵人敗兵把你們裹走怎麼辦?”為安全起見,他把幾個師領導推到老百姓的平房頂上。
三營的1個連攻上城牆後,王聚全問劉懋功上不上城牆?劉懋功說上,就和政委、參謀長等從雲梯爬到城牆上。
城牆上的戰鬥正打得激烈,子彈橫飛,站不住腳,劉懋功們到西城樓裡避流彈。
向下望去,只見黃河鐵橋上大火熊熊燃燒。向黃河北逃的敵軍彈藥車在橋上被十師副師長葛海洲指揮的炮火擊中,爆炸起火。大橋被各種車輛堵塞,敵軍唯一的逃路被截斷了。
正在這時,腳下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劉懋功被震得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才被警衛員弄醒。
回過神來一問,原來是四軍直屬工兵營營長王維玉(建國後,曾任蘭州軍區後勤部副參謀長)指揮工兵用炸藥炸開了西城門。
阻塞在城外的十師二十九團一擁而入,最早打進了蘭州城內。這時,三軍的1個團也進了西門。因為他們的軍、師指揮機關還沒有上來,團長向劉懋功請示如何行動。
劉懋功指著西門裡東西走向的西大街說:“你帶部隊從街北向東打,我們從街南邊向東打!”
城裡的槍炮聲很緊,二十九團進行激烈的巷戰。劉懋功十師三十團和二十八團的一部分部隊上了城牆,追殲城牆上頑抗之敵。這時已是8月26日凌晨四點鐘。
十師部分部隊在攻打監獄時遇到頑抗,戰鬥進行得比較激烈。開啟後解救了大批被俘同志。
在攻打甘肅省政府和西北長官公署時天已亮了,守敵未抵抗就逃跑了。當劉懋功和左愛等人行進到這兒時,看到停放整齊的一排排卡車、吉普車和轎車,劉懋功沒動這些東西,繼續揮軍前進。這些汽車後來成了兄弟部隊的戰利品。
太陽出來時,十師部隊已攻擊前進到蘭州東門外,城內之敵已大部分被殲滅。劉懋功們走至蘭州城的東南角,王聚全營長搞到了一輛美式小吉普車,問劉懋功去不去看馬家軍跳黃河?
劉懋功和左愛政委見戰鬥已基本結束,沒什麼事了,就坐他的吉普車去了。到東校場(現青年農場)稍南一點兒,離河灘約二三百米遠,見敵軍混亂如熱鍋上的螞蟻,一群群跪在地上,向北邊方向磕一個頭,起身像鴨子一樣跳進黃河裡,撲騰幾下就被沖走了。
只有極少數敵兵抓著戰馬尾巴游到了對岸。我軍的炮彈 密密麻麻落在河灘上、黃河中,濺起漫天沙石、水花。
敵軍的精神已徹底崩潰,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昔日瘋 狂殘忍、不可一世的馬家軍,此時表現出十足可笑的愚昧,他們不願活著做正義之師的俘虜,就這樣成百上千地走進他們所謂的“天堂”!
歷時7天的蘭州戰役,以我軍的全面勝利,馬步芳集團的徹底慘敗而結束。敵總指揮馬繼援從城西逃向永登,收集殘部,不及7000人,未及講話,就放聲大哭。
這一仗打得艱苦卓絕、空前慘烈,是解放大西北的最後決戰,是西北戰場上最大的一次追擊運動戰與攻堅戰相結合的一次戰役。
這一仗全殲馬步芳集團主力4. 2萬餘人,其中劉懋功指揮十師殲敵3474人。但我軍也付出極大的犧牲,傷亡近萬人。其中四軍傷亡2697人。
在犧牲的628人中有不少劉懋功熟悉的幹部和戰士,如十師三十團政委李錫貴,三營(羅局戰鬥英雄營)營長路保安、副營長康德才,三營八連連長李國斌;十一師三十一團團長王學禮,三十二團副團長馬克忠,二營教導員張鹹威,三十一團一 營二連連長李應般等同志。
他們為解放蘭州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們年輕的生命在這次解放大西北的最後 一次戰略大決戰中,閃耀岀永不磨滅的光輝!
蘭州解放的第二天(8月27日),劉懋功和師政委左愛去看望剛被任命為甘肅省委書記的張德生同志。在省政府樓上剛坐下還沒說幾句話,彭總來了。
劉懋功見彭總到了,以為他找張書記有什麼要事,站起來準備走。彭總非常高興地和十師幹部一一握手。又邀請十師幹部和她一起參觀望河樓。
到望河樓時,見楊得志、許光達、張達志、羅元發、高錦純等兵團、軍的首長都來了。
彭總那天興致很高,話也比較多。他指著黃河上不時漂過的馬家軍屍體說:“革命的力量,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戰勝的。馬步芳雖然猖狂一時,但他終究逃脫不掉滅亡的下場!”
在蘭州休整的兩天中,一野在三愛堂召開了團以上幹部會議,參加會議的有上千人。彭總在會上作了蘭州戰役總結報告。
在談到沈家嶺戰鬥時,他打著手勢比喻:“第四軍十師、十一師的部隊攻擊沈家嶺時,就像波浪一樣,一波接著一波,直到把敵人徹底沖垮!”
這一天的中午飯,野司破天荒地犒勞大家到飯館去吃。那時的蘭州,只有19萬人口,飯館也少得可憐,而且都很小,幾乎被這幫功臣給全包了。菜也很簡單,無非是牛羊肉、豬肉。
蘭州地瘠民貧,加上後勤運輸困難,不少戰士喝不上水,吃不上飯,越是最前沿越是艱苦。開始兩三天還能吃上整顆的玉米粒、豆子,後來幾天,全靠就地挖點兒或撿點兒被炮彈翻起來的土豆充飢了。
8月下旬土豆還沒有長熟,只有雞蛋大小,每頓飯一人發五六個。後來這麼大的也沒有了。紅棗大的、指頭肚大的,放到盆裡、鍋裡等不到煮熟,就撈起來連皮吃了。
有一次劉懋功看見副營長陳汝義半個臉粘著白乎乎的土豆糊,說他:“你看你那個樣子!”左愛政委風趣地說:“別說他了,你也一樣!”劉懋功用手一抹嘴,直往下掉渣。
戰鬥結束後,部隊向當地農民補償了3000多銀元的土豆損失費。
蘭州解放沒幾天,9月1日,《甘肅日報》創刊了。創刊號上有一篇關於沈家嶺爭奪戰的報道,標題是《奪取蘭州鎖鑰,四軍再立戰功》,並加了一篇評論。
劉懋功以為是四軍宣傳幹事寫的,認為這樣評價自己不恰當,有自誇之嫌,就向軍政委張仲良打電話談了自己的看法。仲良同志詢問有關方面後,告訴劉懋功,這個標題是彭總親自擬定的。
在蘭州戰役後的評功會上,“羅局戰鬥英雄團”十師 三十團又獲得“長攻善守”獎旗一面,該團三營榮獲“羅局戰鬥英雄營”稱號之後,又獲一面“英勇善戰”獎旗。這面獎旗至今懸掛在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的展廳裡。
十師二十八團七連副連長張保英、三十團四連副連長丁興發和班長武德仁被評為全國戰鬥英雄。
在戰後休整的幾天裡,地方組織了一次慰問演出,是常香玉演的豫劇。上任不久的第一野戰軍第一副司令員賀龍同志觀看了演出。他問身邊的指戰員:“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回答說是四軍十師。賀龍又問:“師長是誰呀?”回答是劉懋功。賀老總高興地說:“是他呀!老熟人了,好,不簡單!”
休整那幾天,劉懋功們十師師部駐在七里河。有一天, 五六個擔架隊的老鄉來找劉懋功。哨兵問:“你們找誰?” “找劉懋功!” “你們和劉懋功們師長有什麼關係?”“老鄉!”
劉懋功趕緊出去一看,嘀,真正的華池老鄉!其中兩個劉懋功還認識。趕快請進來拉話。
真是他鄉遇故知,說不完的家常話。家鄉的群眾扛著擔架,一直跟著部隊從隴東到西安又到蘭州,跑了幾千里路,支援人民子弟兵。劉懋功特意留他們吃了頓飯。
幾千名擔架隊員返鄉時,彭總專門囑咐各部隊:“老鄉們辛苦了,我們要感謝他們!”他讓部隊把多餘的馬和騾子,還另外撥出一部分物資,送給老鄉帶回去用於生產和生活。
考慮到戰爭就要結束了,老區人民為了支援人民戰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年輕人已經很少。彭總指示,凡是老區出來的戰士自願要求回家的,可以批准。儘可能給他們一匹騾馬和一些糧食,幫助他們回家搞生產,恢復戰爭創傷。這樣送走了一批老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