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貴州省從江縣加榜梯田景區的冬日景色如畫。 莫曉樹攝(人民圖片)
加榜梯田位於貴州省從江縣月亮山腹地,分佈在黨扭村至加榜村的公路兩側。日前,我慕名而來,徒步一天卻不覺疲勞,只緣身心沉浸在風景中。
梯田從山頂延伸至山腳,隨山勢而變化,海拔的高低和坡度的陡緩決定梯田的形態和麵積。由於山形陡峭,梯田毫無規則,大多是“帶子丘”和“青蛙一跳三塊田”的碎田塊,只能種一兩行禾苗,最小者僅有簸箕大,最大的也不過一畝。長度上最短的不足1米,最長的達300米。大小不一的梯田是真正的大地雕塑,有的像彩虹,曲線優美;有的像弓箭,蓄勢待發;有的像鑊耳牆,輪廓對稱;有的像千層餅,層層疊疊;有的像上弦月,美輪美奐;有的像蛋糕,圓周還裝飾綠草。無意間,加榜人在山谷間修建出一個“萬物”展覽館。
從山腳到山頂的梯田宛如天堂的階梯,一層一層到達苗寨的吊腳樓。田埂的曲線簡潔、優雅、無一重複,階梯變成一串串悅耳的音符,又如曼妙的舞姿。水平如鏡,白雲也來到梯田裡舒捲,猶如仙女飄飄的衣袂縈繞于山水之間。水下也隱藏著一個神秘世界,魚兒將梯田水攪渾。土雞跳躍於稻草間覓食,黃狗在田頭等候主人,老農牽著的水牛時不時傳來“哞哞”聲,一行白鷺上青天,青菜裝扮著梯田。被梯田包圍著的古樸寨子,是寧靜質樸的美麗家園。
這樣的大地藝術如何創造出來的?如果不到“田山”現場,可能無法體會當年墾造的艱難。遙想數百年前,人們在加榜發現山中尚有幾塊緩坡可耕種,於是就住下來,為填飽肚子,開始修梯田,一雙手、一把鋤頭、幾個簸箕,一點一滴將亂石清理出去,披星戴月,風雨無阻。三五年後,人們修出一塊塊小梯田,種出的糯稻勉強維持生計,加榜人臉上的皺紋逐漸舒展了。又過了幾十年,更多後代加入建造家園,於是繼續往更陡的山頂和山底修建,直到將整座山變成良田。此時糯稻可滿足生活所需,剩餘的還可放屋外糧倉儲備,加榜人臉上漸漸綻放笑容了。
後來,加榜人又發現稻田裡可養禾花魚,魚兒覓食時攪渾梯田水,為水稻根系提供氧氣促進生長,而排洩物又可作為有機肥。魚兒食稻穀花、豬毛草、鴨舌草等雜草及葉蟬等,亦能改善土壤質量。禾花魚肉質細嫩、骨軟刺少,不但豐富了加榜人的美食品種,而且還被製成醃魚儲存,成就“稻飯魚羹”的傳奇。既然魚能吃稻穀花,那家禽呢?加榜人在稻田裡養鴨子,在抽穗楊花季節,走地鴨也成為餐桌美味。加榜人有米、有魚、有肉,笑得更燦爛了。
從此,魚兒跳躍,鴨子戲水,小孩摸田螺,農人抽水煙,“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只要糯稻在、禾花魚在、鴨子在,田野就有希望,加榜人的生活就有盼頭。
沒想到,加榜人竟在荒山野嶺開採出萬畝良田,一座座“山田”彷彿一部史書,直觀展示出當地人們頑強抗爭、繁衍生息的漫長曆史。“歡聲田野間,樂事圖畫裡”。先人揮下的每一個鋤頭,墾出的每一塊梯田,都轉化為後人的愛與奇蹟。至今,加榜人仍在開墾新田,梯田還在擴大中。加榜人雖進取,卻非無節制,在每片梯田最高處保留一塊地什麼都不種,留給神靈作領地,表達人與神和諧共處的願望,以求庇佑風調雨順。不僅如此,加榜人還舉行“新米節”等節日感謝上蒼的豐碩饋贈,將敬重神靈的儀式代代相傳,繼而內化為寨風、族風與家風,成為每個加榜人的基因密碼。
我行走於這一片充滿希望的田野,心中湧起陣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