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錯誤。這個重情義的男人就犯過一個嚴重的錯。他因為疏忽,駕駛車出了車禍,導致自己的女朋友與自己的師傅雙雙死亡,留下受刺激成為精神病的師母與師傅那未成年的女兒。
多年裡,負罪的徒弟收養了師傅的女兒,治好了師母的精神病,把師傅的女兒送進了大學。2000年國慶,徐學義與師母和她的女兒組成了家庭,3個飽受命運折磨的人終於走到了一起。徐學義用自己一顆持久而滾燙的愛心拯救他人,也把自己從無休無止的愧疚中拯救了出來……
那場慘烈的車禍突然降臨
山東省萊州市的徐學義自幼父母雙亡,單靠一個姐姐撫養成人。1993年下半年,廠裡把徐學義配給廠裡的司機張建昌當徒弟。師徒倆脾氣差不多,都為人熱情,工作勤懇。他們接觸不久就打得火熱,分不出你我。
1993年夏天,在張建昌的撮合下,徐學義終於戀愛了,姑娘是草製品廠的職工。那年國慶,徐學義和女友邀請張建昌全家一起去青島玩,並借來了朋友的”麵包車。
“十一”那天凌晨4點多鐘他們就上路了,由徐學義駕車。過了平度城區,夜色還沒有褪盡,天飄起了毛毛細雨。徐學義頭天晚上出車剛回來,身體很疲憊,又起得很早,因此,開著車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
突然,一個天崩地裂的撞擊聲爆響,徐學義只覺得被攔腰砍了一刀,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就人事不省了。
徐學義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第三天醒來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追問車禍的情況,但姐姐怕他受不住,沒敢告訴他真實情況。
直到從平度回到萊州後,姐姐告訴徐學義:那天,徐學義駕車與對面開過來的一輛半掛貨車撞了個正著,麵包車被丟擲20多米遠師傅張建昌和女朋友當場死亡,師母王秋萍和女兒張銘只受了一點輕傷。
剎那間,徐學義只覺得天旋地轉,痛不欲生。他想到了死,認為只有死才能洗脫自己的罪孽。可就在想自尋短見的瞬間,他想起了師傅的妻子、女兒,以後這孤兒寡母無依無靠,自己應為師傅一家贖罪啊!
一個月後,徐學義養好傷來到師傅張建昌家,可不但沒有見到她們母女,反而被師傅的父母、兄長臭罵了一頓,徐學義無地自容。鄰居告訴徐學義,車禍之後,王秋萍經不住強烈刺激和沉重打擊,精神崩潰了,女兒張銘一病不起。王秋萍的母親只好把兩人接回家裡。
徐學義找到王秋萍的孃家。開始王秋萍的父母親怒目相對,不讓進門。徐學義就苦苦哀求,要求見她們母女一面,不成,他便長跪門前不起。在冰冷的臺階上,他跪了整整一天。天色全黑了,王秋萍的父母親終於被感動了,打開了房門。
王秋萍目光呆滯,滿面木然,坐在牆角一言不發。徐學義心如刀絞。躺在床上的張銘見到徐學義,一下子撲過來拼命撕扯,大喊:“你還我爸爸,還我爸爸呀……”王秋萍的母親只好揮手讓徐學義走。
回到家裡,徐學義
想像著母女兩人的慘狀,耳邊迴響著王秋萍母親的哭訴:秋萍下崗在家,每月僅能拿到生活費,如今生活不能自理,銘銘還要上學,這日子怎麼過呀?徐學義越想越痛苦,痛苦中他下定了決心:他要收養張銘!
徐學義的姐姐非常不贊成他的決定,但徐學義堅持道:“我現在死都不怕,還怕收養一個孩子?再說這責任,我不承擔,誰來承擔?”姐姐也只有由他了。
生活中,把感情碾碎磨細深滋潤
小張銘極端仇視徐學義。徐學義每天往王秋萍的父母家跑,好東西買盡,好話說盡,張銘不理不睬死活不肯跟他走。逼急了她把徐學義的臉抓出道道血痕,大哭死去的爸爸。
1993年12月,張銘的病好了徐學義勸她去上學,她“咣”地一下“關上”了臥室的門,不理他。
徐學義暗中找來張銘的老師。說明了情況,老師很理解徐學義的處境,便登門做張銘的工作。老師說服了張銘,她乖乖地去上學了。
可張銘一直籠罩在父死母病的陰影裡不能自拔,她不與小夥伴們合群,學習成績直線下降。
1994年5月,老師突然到廠裡找徐學義,說張銘已經四五天沒來上課了,不知是病了還是怎麼了。徐學義一聽愣住了。張銘可是每天一早就揹著書包上學去、晚上按時回家的啊!
第二天,張銘吃過早飯又揹著書包走出家門,徐學義偷偷地跟著她。徐學義發現張銘進了一家遊戲廳,她沒有混在一群野孩子堆裡打遊戲機,而是幫老闆賣遊戲機牌子。遊戲廳裡空氣汙濁,徐學義瘋了一樣衝過去,拽著張銘往外走,張銘掙扯著,孩子們在後面鬨然大笑,徐學義一氣之下打了張銘。張銘哭了,哭得很傷心:“我媽病成這個樣子,沒錢治,我要賺錢;我沒有爸了,不能再沒有媽。”徐學義把張銘抱在懷裡,淚流滿面。
張銘的話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捅在徐學義的心上,但徐學義依然平靜地勸慰張銘:“孩子,這些事你別管,你只管安心上學,你媽的病叔會想辦法的。”以後他利用週末的時間跑短途,賺來的錢全送給師母王秋萍。
王秋萍的病越來越嚴重,夜裡像夢遊症患者一樣到處跑。為給王秋萍治病,徐學義帶著她跑了好多醫院,花了好多錢,可是治療效果並不理想。
12月裡徐學義決定帶王秋萍到萊陽看病,萊陽有山東省最好的精神病院。為了籌錢,凡是能說上話的親戚朋友,徐學義幾乎都借遍了。但不管怎樣,治好王秋萍的病是徐學義心中最堅實的信念。
1995年的春節,徐學義是在醫院裡度過的。王秋萍的精神憂鬱症比較嚴重,醫生怕她在節日的喜慶氣氛裡想起丈夫,影響情緒,建議病人在春節期間不要出院。為了照顧王秋萍,徐學義請假到萊陽陪伴,在生活上對王秋萍照顧得無微不至,細心周到。
除夕那天,徐學義親手在病房裡包了餃子,並買了好菜。徐學義陪著王秋萍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春節晚會”,病房裡充滿了家的溫馨。
大年初二,天突然下起了小雪。王秋萍感冒了,持續高燒不愛吃飯。徐學義知道她愛吃海鮮,可大年裡飯店都關門了,徐學義幾乎跑遍了萊陽城,好不容易買到了一份魚丸子。但當他興沖沖地提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回來時,卻在病房門口摔了一跤,滾燙的菜湯澆到手上,一陣鑽心的劇痛霎時湧遍全身。徐學義無奈地笑了笑,二話沒說轉頭再次去了飯店。
這一幕都被王秋萍透過窗戶玻璃看到了。當徐學義再次提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回來時,王秋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把將他燙傷的右手拉在懷裡,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王秋萍對徐學義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從徐學義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覺得徐學義就是她生活上的依靠,一種異樣的感情油然而生。可是她不敢想下去,她是結過婚的人,比人家大那麼多又是病魔纏身……王秋萍只好把這種萌了芽的感情埋在心底。
一日,一位年輕護士當著王秋萍的面誇獎徐學義:“大哥這人脾氣好,心眼細,對嫂子特用心,大嫂您真是前世修的福啊!”護士有意無意的話,使王秋萍和徐學義兩人的神情都很尷尬,王秋萍憋了個紅臉,但兩人都沒有給護士解釋什麼。
1995年2月,王秋萍終於出院了。出院時,醫生叮囑徐學義,王秋萍的病需要慢慢恢復,不能再受任何刺激。為了更好地照顧張銘和王秋萍的生活,徐學義徵得王秋萍父母的同意,把她們母女接到自己家裡,讓她們母女住在裡屋,而徐學義自己睡在客廳裡。他買了一件可摺疊的沙發,白天當凳子,晚上當床。
王秋萍出院以後,徐學義給廠裡打了辭職報告,他要到社會上跑出租車掙錢還債。但他自己沒錢,買不起出租車,就先給別人開出租車。他一直在白天夜晚拼命地開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還清債務。
情濃時,喊一聲“爸爸”淚花流
張銘對徐學義的感情也漸漸有了轉變。
自從張建昌去世以後,徐學義每年都要帶著張銘去給師傅上墳。每次徐學義都先揮鍬鏟雜草、培墳頭,把師傅的“家園”修葺一新,然後,就擺好供品,拉上張銘一起磕頭。每當這時,徐學義就想起了師傅,常常伏在墳頭上痛哭失聲,讓人肝腸寸斷。最後,總是張銘把徐學義拉起來。
徐學義的寬厚仁愛慢慢感動了小張銘。1996年5月,張銘正在臥室裡看自己的“全家福”時,被徐學義無意間發現了。幾天後,張銘放學回到家裡,在臥室的牆壁上看到了自己和爸爸、媽媽“全家福”的大幅照片,她激動得哭了。
再以後,張銘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放學後總是趕快回家,幫著做飯、拾掇家務。好多次,儘管徐學義跑車回家晚了,但他都能吃到熱氣騰騰的飯菜。每當這時,他的心醉了,眼眶溼潤了。
1997年7月,中考成績發榜那天,徐學義沒出車,一大早就到市場買了魚、肉和其他一些菜,回家和王秋萍一起忙活了一頓豐盛的午宴。這天,張銘到學校拿到高中考試的成績通知單,去學校前她非常自信地說,上重點中學有把握。
做好了午飯,一家人等著張銘回家,可快兩點了還不見張銘的影子。徐學義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跑了幾條街,終於在市區雕塑公園的一角找到了張銘,她正在一個水池邊暗自傷心。
張銘哭著對徐學義說,沒考上重點中學。徐學義安慰道,我聽說市重點中學每年都要收一部分計劃外的學生,咱上計劃外的也中啊。張銘說,那要交四五千塊錢的入學費呢。徐學義心一顫,但他很快平靜下來道,不就四五千塊嗎,你放心吧,咱一定上重點中學!
鑑於家裡的困難情況,張銘和媽媽商量,不打算繼續上學了,準備參加工作,和叔一起還債務。誰知,徐學義一聽這想法,頓時火冒三丈:“不行,說什麼也得讓張銘上學。”他的倔脾氣上來了。為了讓張銘上學,徐學義以自己的老屋為抵押貸了幾千元錢,交了學費。
一個月後,徐學義把市重點中學的錄取通知書交到了張銘的手裡。張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撲到徐學義的懷裡,大喊道:“爸爸……”便熱淚盈眶了。
大團圓,月到中秋分外明
1999年年初,王秋萍的母親突發心肌梗死去世。王秋萍在家裡孤女一人,37歲的徐學義像親生兒子一般為老人披麻戴孝、摔盆填土,三晝夜眼皮不眨一眨,直到辦完喪事,街坊鄰里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王秋萍母親的喪事辦理完畢之後,徐學義想,那裡只剩下王秋萍的老父親,不如搬過來一起過,生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誰知,當徐學義和王秋萍商量這事時,王秋萍卻說:“學義,我覺得我和張銘也該搬走了,我的病好了,張銘也不小了,不能再拖累你了。”徐學義怔住了。再細想想,王秋萍也就40多歲,一個女人不能孤身生活到老。他們三人這樣住著算怎麼回事?於是,便讓王秋萍搬回了家。
可王秋萍母女剛搬走一天,徐學義就覺得生活沒有一點意思,心裡空落落的。對於王秋萍母女,開始徐學義抱的是一種贖罪的心態,而現在張銘和王秋萍已經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了。
王秋萍搬走後的幾天,徐學義無精打采,茶飯不思。姐姐看出了他的心思,問他:“學義,你是不是對王秋萍有意思?”徐學義沒有隱瞞,向姐姐吐露了自己的想法。他還真有和王秋萍成家的念頭,王秋萍人不錯,過日子是把好手。關鍵是這樣一來,銘銘可以永遠生活在她親生母親的身邊。但徐學義一直不敢啟齒,他怕王秋萍說他乘人之危。
姐姐聽了生氣地對徐學義說:“你都是快四十的人啦,這些事還婆婆媽媽的,心裡想什麼就直接對她說!”在姐姐的鼓勵下,徐學義終於鼓起勇氣,決定把心裡藏了多年的話說給王秋萍聽。
徐學義還沒去,張銘卻跑來了,進門就問徐學義:“爸,你是不是嫌我和我媽拖累你?”“你這是說什麼話?”徐學義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你還讓我和媽搬走?”張銘說著就眼淚直流。“孩子,”徐學義猛地抓住張銘的手,“爸這就去接你媽。”
搬回去的日子,王秋萍的內心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她早已從心裡愛上了徐學義,可她覺得自己的條件配不上徐學義,她又一次壓抑了自己……
徐學義來了,他不顧一切地表達了自己的心聲。王秋萍激動得淚流滿面,兩個苦難的人兒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2000年夏季,他們一家到上海遊玩,女兒提議讓爸爸、媽媽留張合影。兩人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起。回來後,他們領取了結婚證,並把結婚的日子定在國慶節。他們要等張銘考上大學後再結婚,好來個雙喜臨門。
張銘果然不負眾望,2000年8月她被本省的一所大學錄取。
2000年國慶節,徐學義與王秋萍的婚禮如期舉行。徐學義和王秋萍親密地相擁相偎,他們身後站著女兒張銘。他們的笑容黃金般璀璨、水晶般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