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鄧華將軍70年人生中，不論是意氣風發還是跌入谷底之際，始終有一個人默默陪在他身邊，陪他走過人生中的風風雨雨。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李玉芝。

圖|鄧華和妻子李玉芝

01 一次聯歡會上，鄧華對李玉芝一見鍾情

1937年，八路軍東渡黃河，來到抗日前線。受聶榮臻指派，鄧華率領一個獨立團翻過太行山，來到蔚縣一帶，參與關於開闢晉察冀根據地的工作。

蔚縣人民第一次見到人民子弟兵，到處奔走相告，自覺動員起來納軍鞋、做軍衣、籌糧，以各種各樣方式來支援八路軍。

當時，受到良好教育的李玉芝和兩個姐姐都是當地婦女救國會會員。和大家一樣，她興奮地積極參加到擴軍、籌糧等工作中來。

日軍在華中戰場上屢屢受挫，便開始重新調整部署，調集重兵向剛建立沒多長時間的晉察冀根據地大舉進犯。在如此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我軍決定從蔚縣撤出，向太行山轉移。與此同時，縣婦女救國會成員也跟隨部隊一同行動。

圖|鄧華將軍在指揮部

到了太行山後，終於有了一個相對和平安定的環境。為了拉近和當地群眾的關係，當地黨組織和部隊在一個豔陽高照的天氣開展和組織了一場熱烈的軍民聯歡會。而在聯歡會中，表演節目的人當中自然缺不了喜愛唱抗日歌曲的李玉芝。

在聯歡會上，她以圓潤飽滿的唱腔來了一首《松花江上》。一曲唱罷，臺下瞬時間爆發起熱烈的掌聲。尤其是時任部隊司令員楊成武和政委鄧華從前排的座位上站起，高高舉起雙手帶頭鼓掌，將這場聯歡會推向高潮。

而李玉芝的歌聲給鄧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瞬間對這位儀態端莊、舉止大方的女孩產生了好感。

聯歡會結束後，楊成武和鄧華特地帶著司令部的人來到李玉芝的住處，兩人開始嘮起了家常。李玉芝很早就聽說過這兩位將軍的事蹟，知道他們參加過浩浩蕩蕩的長征，帶著部隊打過很多勝仗，對他們欽佩不已。

圖|鄧華

起初，幾個人聊天時，李玉芝還有著拘謹和緊張。漸漸地，她見兩位領導一點都沒有官架子，平易近人，也變得有些從容起來，兩人盡情暢談革命理想。經過這次聊天，鄧華對這位信念篤定、敢說敢幹的李玉芝有了好感。

那時候，鄧華很瘦，臉上白白淨淨的書生，完全不像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但是，根據地裡的人都說他是個能功善戰的將才，關於參加革命以來建立的戰功，李玉芝也知道得不少。

李玉芝後來回憶道：

我們這些女孩子很崇敬八路軍，何況他又是八路軍裡的黨代表。所以在最初接觸的時候，便對鄧華肅然起敬。

02 楊成武親自撮合兩人

後來，鄧華才瞭解到李玉芝的情況。她於1919年10月出生於河北蔚縣一個小職員家中。家中共有三個子女，除她之外還有姐姐李玉芬、二姐李玉華。

圖|李玉芝晚年照片

好在李玉芝的父母很開明，對兒女的教育非常重視。雖然每月薪水只有七八塊大洋，但兒女們都送到學校讀書。因此，在李玉芝7歲那年還來到蔚縣小學讀書。

1931年秋，日本帝國主義對日本東三省發動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訊息傳到異常偏僻的蔚縣縣城，許多愛國學生都自願湧上街頭舉行遊行示威，憤怒的呼喊聲機會將小小的縣城震撼起來。

當時，李玉芝雖然剛剛讀完初小，但群眾遊行的場面還是深深震撼了她幼小的心靈。在抗日救亡運動中，李玉芝和兩位姐姐異常活躍，整天早出晚歸，在街頭搞請願、搞演講、搞募捐活動，晚上還在燈光下寫抗日傳單和標語。

深明大義的父親不僅對兒女的活動沒有批評，有時候還會飽蘸筆墨，用遒勁的楷書幫忙在蔚縣的城牆上寫了幾條標語。和姐姐一樣，她也成為抗日救亡運動的積極分子。

也是在這時，她幼小的心靈埋下了愛國的種子。也是在這時，她心中暗自發誓：等自己長大一些，一定要上陣殺敵，和侵略中國的日軍拼個你死我活。

1934年，李玉芝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蔚縣西合管初等師範學校。這所學校是在共產黨的指示下創辦的，學校裡聚集了很多具有愛國思想的進步教員，並且秘密發展了一批共產黨員。

在學校教員的影響下，李玉芝積極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抗日宣傳活動，到處散發傳單、寫標語、遊行、演講。當然，她最喜歡的事還是演唱抗日歌曲，尤其是那首《松花江上》。

1937年7月7日，日軍發動了“盧溝橋事變”。當時，李玉芝剛剛從學校畢業不久，便和兩位姐姐參加了29路軍的支前工作。但是在日軍的大規模進攻下，孤軍作戰的29路軍還是以慘敗而告終。

圖|李玉芝舊照

李玉芝和姐姐便跟隨隊伍過了一個多月的流浪生活回到家鄉，參加了當地的縣婦救會。這年9月，他便遇上了鄧華和楊成武的隊伍。

楊成武似乎看出了鄧華的心思，便主動撮合兩人併為她說媒，還找到同在婦女救國會的會員，李玉芝的姐姐李玉華出面幫忙做工作。

李玉華來到妹妹住地，直接開門見山說：“三妹，你現在的年紀已經是該找婆家的年紀了，父母也該著急！”“如今一直隨軍打仗，哪裡還顧得上這些。”李玉芝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又不是讓你離開，就讓你找一個八路軍部隊的人不好嗎？”李玉芝心中疑惑，姐姐只能告訴她實情：“三妹啊，你覺得鄧政委這個人怎麼樣啊，你唱了一首歌他便喜歡上你了。楊司令員說要幫你們做媒，父母這方面我負責捎信，現在就看你們的意見了”

圖|鄧華上將一家人合影

此時，李玉芝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當初來到住處看自己時，鄧華和他的交流最多，坐得離自己也最近。回想起當初聽到鄧華的英勇事蹟，她心中不由得產生了愛慕之情。

03 從譯電員到學醫，鄧華全力支援妻子

在革命特殊環境中，身為八路軍的高階將領，擇偶條件必須要政治上可靠。很快，他便收到蔚縣縣長寫的一封介紹信和政治鑑定書：

鄧政委:

李玉芝年19歲，蔚縣縣城西合管師範畢業三年。家庭小康，其父曾在西合管間會區公所供職10年，為人十分忠厚。經唐鳳英及淶源縣委介紹，在靈邱小堡加入組織為正式黨員。特此以並祝

即安！

弟張希賢

10月26日

在特殊的革命環境下，婚姻流程也逐漸簡單化。兩人還沒有戀愛，楊成武便在短短几天時間內給鄧華和李玉芝佈置好了新房，新房是一位當地老鄉放米擔時還空著的倉房，簡單收拾一下便可以舉辦婚禮了。

這年陰曆冬月22日，楊成武請來司令部科以上的幹部，熱熱鬧鬧地為兩人舉行了婚禮。不久，李玉芝還成為八路軍的一員，被安排在司令部成為一名譯電員。

圖|鄧華夫婦

整天守在發報機前的李玉芝很快便憑藉自己紮實的文化功底熟悉了這項業務。發自太行山和延安的每一封電報都沉甸甸的。李玉芝深感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每一封電文都譯得又快又準。

1938年7月，全民族抗戰到了第二年。當時，冀東大地上爆發了一起大暴動。黨中央時刻關心著冀東的抗日大暴動，派出主力挺進，開闢新的敵後抗日根據地。由鄧華和宋時輪合編組成的八路軍第四縱隊兵分兩路向冀東進軍。

鄧華率領的支隊在東進的路上沿途連續作戰，加上連日下雨，部隊跋涉十分艱難。身為譯電員的李玉芝有生以來第一次踏上千裡行軍之路。

在這漫漫征途上，譯電員的工作顯得尤為重要。什麼苦和累，她都拋在腦後。這段時期，經李玉芝譯出了幾十份電文，其中包括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在冀熱邊區創造根據地致鄧華、宋時輪、聶榮臻的電報等等。

圖|右一為鄧華

鄧華支隊所屬各部在前進途中，連克永寧、四海等敵偽重兵防守的據點，又在沙峪一帶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激戰了三個多小時後，據守沙峪的二百多日偽軍除七名逃跑外，全部被殲。

為擴大戰果，掃清東進障礙，支隊又夜襲六道河子，攻打興隆城，均取得顯著戰果。進入冀東腹地後，又連續攻克了薊縣與遷安兩座縣城。

當鄧華將軍在發報機前，向報務員以平靜的口氣，口授向延安向太行山八路軍總部彙報的電文時。每次丈夫鄧華打了勝仗，她也為自己這位能征善戰的丈夫感到驕傲。

此後，戰鬥依然在頻繁進行，每場戰鬥都會帶來傷亡。看著部隊將士們由於缺醫少藥倒下去，他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了。從此，李玉芝在人生道路上踏出了重要的一步。經過一番慎重考慮後，她決定向組織提出要去晉察冀邊區的白求恩學校學醫。

圖|白求恩學校在實習解剖

面對妻子的選擇，鄧華堅決表示支援。於是，李玉芝便背起書包踏入白求恩學校。說是學校，其實也只不過是山腳下的幾十間民房。沒有實驗室，沒有教研室，有的只是幾副聽診器。

然而就是如此簡陋的辦學條件，卻神奇般的吸引了北京名牌大學的專家和教授，還吸引了根據地的一大批有志青年。他們志在報國從醫，而這些狹窄的民房卻成為他們心中最神聖的殿堂。

在白求恩學校學習的兩年時間裡，李玉芝系統學習了藥理學、病理學、解剖學、細菌學等知識，成功醫治了很多傷殘的戰士。由於戰火和動亂，白求恩學校多次遷移，最終遷移到晉察冀根據地五分割槽內，即鄧華部隊所在的活動範圍內。

時隔兩年之後，鄧華夫婦才終於再度相見。

03 兩人相濡以沫幾十年

抗日戰爭勝利後，鄧華帶著李玉芝來到東北。當時，兩人已經有了兩個孩子，沒辦法跟隨部隊一同行動。鄧華在前方打了三年仗，李玉芝則在遼吉根據地安穩度過了三年時光。

圖|鄧華將軍

後來，全家人跟隨四野南下。路過天津、廣州之際。這支有著醫學背景的軍隊，以軍代表的身份管理了整個後方醫院。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鄧華率領13兵團再度北上，組建東北邊防軍，準備參加抗美援朝戰爭，兩人回到瀋陽。

李玉芝為了更好學習醫學知識，主動辭去鐵西區職工醫院副院長一職，主動向黨組織提交了調幹入學的申請書。當朋友和同事聽說她這麼大年紀還要讀書，非常不理解。

當時，鄧華遠在朝鮮戰場上指揮戰鬥。收到妻子這一封熱情洋溢的家信，他便鼓勵妻子走這麼一條獨立自強的求學之路，來到夢寐以求的瀋陽醫學院讀書。

在丈夫的支援和鼓勵下，李玉芝用四年時間完成了全部的醫學課程，成為一名優秀的醫學畢業生。

圖|鄧華將軍

朝鮮戰爭勝利後，鄧華擔任東北軍區司令員，鎮守東北邊防。而李玉芝則在瀋陽一家醫院中擔任主管業務的副院長。終於，一家人又團聚了。

1959年，鄧華遭到生平政治上最大的打擊。在北京的這段日子，李玉芝每天陪著鄧華。見鄧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李玉芝非常心疼。她實在不願意將沉重的壓力壓在鄧華肩上，經常在身邊安慰。

在李玉芝的安慰下，鄧華受到重創的心靈也有了很大寬慰。他也意識到：妻子就是她知心的戰友，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會陪伴他迎接人生道路上的悽風苦雨。

不久，鄧華接到讓他擔任四川省主管農機工作的副省長。臨行之前，鄧華脫掉自己心愛的軍裝，交給妻子幫忙交到染坊中將其染成黑色。1960年，他便是穿著這一身染黑的軍裝來到四川的。

圖|鄧華一家人合照

在四川這片天府之國，鄧華和李玉芝在這裡度過了六年平靜時光。初到四川時，他們住進了成都市區一幢古香古色的舊公館中。他依舊保持著自己在革命時代的熱情，經常來到基層視察工作，李玉芝則被分配到四川醫學院附屬醫院擔任副院長。

當時，附屬醫院的醫生常常能見到一位身穿洗舊軍裝的女院長。雖然少言寡語，但待人非常和善真誠。雖然是正處級的官員，但很少坐在辦公室裡，常常到病房中走走轉轉，甚至連護理員也熟悉了她。

人們隱約知道這個副院長是在戰場上立過功勞的“老資格”，卻不知道她便是鄧華將軍的夫人。回到家中，李玉芝便是五個孩子的母親，也是鄧華的妻子。

剛到四川的前三年，正值三年困難時期。一向不善於理財的李玉芝開始打起了飯桌上的算盤，她要保證丈夫每頓飯中都能吃到肉。當時，鄧華患有甲亢，主要症狀是吃得多，消化得比較快，身體消瘦到只剩下78斤。

圖|鄧華青年時期

李玉芝多次勸說鄧華能放下手頭的工作去醫院治療，但他每次都藉口工作忙碌不願意接受治療。但普通藥物的治療效果有限，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1966年，李玉芝成為無官一身輕的平民。不過她的心情格外平靜，下決心要將竭盡全力將鄧華和家庭照顧好。

04 鄧華去世後，李玉芝念念不忘

1977年8月3日，中央正式下達了任命鄧華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副院長的通知。收到這份通知，鄧華一家人高興地就像過年一樣。

8月12日到18日，鄧華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和第九次和第十次代表大會上一樣，他再度被選為候補委員。

1978年12月22日，鄧華參加了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具有偉大轉折意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會上作出將全黨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現代化建設上來，鄧華衷心地支援這一決策。

圖|鄧小平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

1980年，黨中央和中央軍委正式發出通知，為鄧華將軍恢復名譽。當鄧華準備繼續報效祖國之際，病魔纏上了他。

其實早在1979年7月25日，鄧華便因舊疾復發住進解放軍301醫院。他也自知自己時日無多，便抓緊時間完成《關於我軍裝備現代化問題》的論文。接著，他又抓緊完成了《關於未來反侵略戰爭和國防建設的幾個問題》。

隨後，他又去了一趟南方，來到海南島，走訪故戰場，準備寫當年渡海作戰解放海南島的相關文章。回到部隊後，他重新燃起了壯志。但畢竟是力不從心，他很快便病倒了，不得不住進醫院……

鄧華原本就患有肺氣腫、肺心病，這次因為感冒轉成肺炎住進醫院。這次各種毛病復發，成都軍區領導得知病情後，特地給她送來一些進口的高效抗菌素，他這才轉危為安。

圖|鄧華舊照

在醫院中，妻子李玉芝始終陪伴在鄧華身邊，悉心照料。鄧華躺在病床上，眼中噙滿了淚水，緊緊拉著妻子的手，慚愧而又動情地說：“我多想要為黨和軍隊建設做些工作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這麼多年來跟著我，吃了這麼多苦頭，真是委屈你了。”

李玉芝非常堅定地說：“我無怨無悔。”

1980年7月3日，在妻子的陪伴下，鄧華安詳的去世了。鄧華雖然離開了，但妻子李玉芝無時無刻都懷念著丈夫。

在家中客廳裡，李玉芝掛了鄧華將軍的一幅遺像。每次看到這幅照片，她總是默默喃喃道：“將軍啊，我多麼想要為你唱一支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