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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總有人cue我們哆嗒數學網的小編關於一則新聞的看法，這是中科大官網在其首頁釋出的一篇新聞稿，標題叫《中國科大首次實驗排除實數形式的標準量子力學》，大意是說中科大的潘建偉、潘建偉、陸朝陽等人與國外研究機構合作，“排除以實數形式描述標準量子力學的可能性”。
看標題和主要內容，是中科大的又一個科研成果的報道，還是中規中矩。但是文章中的一句話，讓人有點不明就裡。文章原文寫道：“證明了實數無法完整描述標準量子力學，確立了複數的客觀實在性。”尤其後一句的“確立複數的客觀實在性”。
確立“客觀實在”是非常燒腦且困難的問題。哲學史上發生過這樣的討論，如何確立一個東西是客觀實在呢？你得有一個標準吧，先給一個實在的定義吧。於是有人說，我要是能實實在在看見某件東西，那東西就是客觀實在的。於是有人反駁，如果你閉上雙眼，什麼也看不見，這世界上就沒有客觀實在的東西嗎。於是又有人說，我看不見，別人能看見也行，也算客觀實在。於是，有人繼續反駁，海洋深處有一條所有人沒見過的魚，在漁夫沒打撈上來的時候，沒人見過，那麼這條魚是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才成為實在的嗎？於是，他們又有了新的解決方案，把“上帝”請了出來，上帝他能看見的就是實在……
數學哲學中，也有一個很燒腦的問題。數學本身是宇宙中的客觀的實在，還是說它只是人類大腦中的造物。或者說數學是發明還是發現。很多人如果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會脫口而出，當然是發現，1、2、3……，三直線、角形、圓形都擺在那裡，實實在在的，我們只是用我們的符號表述了它。但進一步想，真正直線存在嗎？直線上的無窮多個點，真的是客觀存在的嗎？或者說，這種數學中關於無窮的表述，是一種關於實在的表述嗎？《幾何原本》中，那種無法分割，沒有大小的點，人類真發現過？如此這般，數學到底是發明還是發現，你是不是開始動搖了。
還有一種關於這個問題更燒腦的引申：如果遙遠一個行星上有一種智慧生物，但和人類不一樣的是他們是類似“蟲族”像蜜蜂的生物群體。有蜂后、蜂王、工蜂之類的天然差別，他們分工不同，能有能力輸出智力成果只有蜂王，其他工蜂提供蜂王思考的所需，然後集體產出智力成果。那麼，這種生物研究出來的數學，和人類是否一樣？——如果你之前認同的是數學是大腦的造物，那麼這裡不同結構大腦產生的數學，就可能是不同的。如果的確是一種對實在的發現，那麼這裡的兩種數學應該相同。
上面的問題真不是在槓，的確是一些嚴肅的哲學或者數學哲學中的問題。因為問題複雜，一些數學哲學家甚至認為數學既是發明，也是發現，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而得到問題答案不是最重要的。討論哲學裡的問題，大多時候，目標不是為了得到一個確信的答案，而在於思考和講道理的過程，在這樣的過程中能得到思考方式、證明方式才是真正重要的收穫。人類歷史中，從思考宇宙是什麼開始，我們在討論過程中知道了首先看清宇宙，要看清宇宙我們就要有看清的工具，於是有了望遠鏡，還有了各種宇宙探測器。
回到這裡的主題。你現在知道要證明“確立複數的客觀實在性”是多麼困難的問題了吧。
我們的總結如下:
一、如果你堅持全部數學都是人腦中的造物，那麼你無論怎麼樣的物理實驗都無法確立它。
二、如果你認為數學是一種客觀實在，需要用實驗確立這種實在性。這種實驗也許能提供一個視角。但是，在量子力學出現之前，複數已經出現在了其他學科中被冠以了各種物理意義。不能說，只有標準量子力學的實驗結果才能確立它。
所以，我們認為，這個表述多少有點誇張了。
值得注意的是，有網友指出，這篇文章掛在預印本網站的初版是這樣說的：
Our results disprove the real-number description of nature and establish the indispensable role of complex number in the quantum mechanics
我們的結果證否了關於自然的實數描述，確立了複數在量子力學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之後修改成了：
Our results disprove the real-number formulation and establish the indispensable role of complex numbers in the standard quantum theory
我們的結果證否了關於實數的公式，確立了複數在標準量子理論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修改後的描述更加準確，但作用範圍明顯更小。不是針對整個自然界，也不是整個量子力學。
無論如何，也沒有哪一句，有中科大新聞稿中那句話那麼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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