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中秋，不覺憶起爺爺。03年那一天，我和小弟在學校住校讀書，大弟在青田縣打工。爺爺走的時候，我和弟弟們都不在身邊。所以關於爺爺走的所有細節，都是媽媽講給我聽的。而這些細節，近幾年，我幾乎每年都會打電話跟媽媽聊起。不厭其煩地聽媽媽訴說其間的林林種種。
今年，也不例外。我依舊跟媽媽通話，所不同的是今年今日是跟媽媽透過微信語音的。母子倆又聊起當年的點滴，好像就在昨天。一聊一聊，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電話那邊是媽媽的哽咽，電話這邊是我的無聲哭泣。我們就以這樣的方式懷念著爺爺。不知天上的爺爺是否聽到？
當年爺爺跟叔叔過。那年今日早飯後，爺爺從叔叔家來到我家老屋看望。當時家裡養了三頭豬。爺爺首先來到豬欄，看到已長到100多斤的豬，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媽媽知道爺爺喜歡喝酒，於是給爺爺盛了一碗酒，弄了點小菜，爺爺邊喝邊跟媽媽聊天。
爺爺：豬這麼大了，可以了。
媽媽：還不夠大，只有100多斤，起碼要養到過年才能殺了，到時可以烘點臘肉。
爺爺：可以了，要用，也沒辦法的。到時可能要先殺個兩隻了。
然後，爺爺問了大弟、小弟還有我。媽媽一一告訴爺爺。
爺爺：孩子們怎麼都不在家呢，在家就好了。
爺爺又聊到叔叔和嬸嬸，說叔叔出生在陽公日？？？命運多舛，勞苦一輩子，要爸爸媽媽以後多照顧。還說媽媽善良，對爺爺和家人都好，說我和弟弟們以後會爭氣，說媽媽以後老了會有福享的。後來，第二天，也就是中秋的前一天，嬸嬸說包粽子，爺爺說：別包什麼粽子了，今天包不成的。當天中午快11點的時候，爺爺從鄰居家回家說要看看時間。然後，倒在地上，嬸嬸和鄰居把爺爺扶上椅子，以為爺爺只是不舒服，叔叔去菜地摘辣椒，爺爺當時沒有力氣，只向叔叔招了兩下手，叔叔沒有意識到。。。。。。沒想到，爺爺，就這樣走了。永遠地離開了， 離開了我們。。。。。。
當時媽媽沒有意識到，冥冥之中，爺爺好像知道自己要離開了？是來特意交代後事的？當時我和弟弟們都不在身邊，爺爺心裡一定很想念我們幾個吧。要知道爺爺一直捨不得孩子，一直很疼惜孩子。現在想起來，要是爺爺晚一天走多好，我們連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我接到爺爺過世的訊息，立刻往家趕。到叔叔家門前的田壟裡，整個人軟了，雙腿更是邁不開步子。眼淚更是止不住流，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大弟弟也一樣，說是接到爺爺過世的訊息，哇地哭出了聲。多年過後，每次清明、7月半，還有除夕，弟弟都會和爸爸或媽媽去爺爺墳前掃墓。每次過年回家，我也會帶上孩子去看望爺爺。前年春節，最齊的一次，我和兩個弟弟、弟媳還有孩子們一起來到爺爺墳前，我們把爺爺墳墓周圍的雜草收拾乾淨，倒上酒，擺上肉，殺上活雞，把血淋在墳上一圈，點上香燭和紙錢，我們一起向爺爺跪拜。我是家裡老大，我對爺爺說：爺爺，過年了，我們三姐弟帶上家人來看您了，您多喝點酒，多吃點肉。。。。。。說的時候鼻子酸酸的，眼淚更是刷刷地往下流。。。。。。孩子們都好奇地看著我，他們還小，對爺爺也沒有記憶，理解。這人間，最深的情，總是源於最深的記憶。那個手上拿一根菸斗的爺爺，孩子們沒有記憶，而我和弟弟們都記得，雖然爺爺嘴裡吧嗒吧嗒地抽著煙，但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我們，爸爸媽媽幹活去了，奶奶去世早，是爺爺看護我們長大。那個給我們背八股文的爺爺，孩子們沒有記憶。而爺爺當時抑揚頓挫的語調，今天憶起來好像還在耳邊迴盪。而在我年幼時，爺爺講的那個“ 寒冬臥鯉，天施鱗魚”的故事，幾十年過去了，一直在我記憶最深處。。。。。。
此時，站在陽臺，望向窗外，一輪圓月掛在天邊。朦朦朧中透著幾分清冷。每年的此時，我也會憶起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
低綺戶，
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遙想當年蘇軾作此詞懷念弟弟蘇轍時的心情。是啊，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誰也不知道。一輩子連感冒藥都沒吃過的爺爺，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在中秋的前日，竟然走了。雖然走的時候安祥，但留給我們子孫後代的遺憾是永遠抹不去的。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事，做點自己想要，而又有意義的事，別為生命留有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