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以來,常有朋友在我的評論區留言,建議寫一下諜戰劇《借槍》,說它的精彩程度完全可以和《潛伏》《懸崖》相媲美!
坦率講,《潛伏》和《懸崖》雖然也有瑕疵,但在人們心中畢竟已紮下了根,想媲美它們,談何容易?
就是在這鮮明的對比下,我反覆觀看了《借槍》,最大感愛是:與前兩部經典作品相比,《借》劇雖說還談不上超越,但與之媲美還是名符其實的。
一、只有每一個角色都出彩,才能稱為經典
我始終固執地堅信,一部諜戰劇的成功與否,不僅需要主角的光彩奪目,更需要配角的生動鮮活經得住推敲。只有這樣,才能讓全劇豐滿充實富有感染力,才能讓人心服口服成為經典。
下面,就以這三部劇的人物形象,做一簡單說明。
《潛伏》裡的人物:
1、軍統天津站站長吳敬中,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為了大把撈錢,他任人為親,排斥異己,玩弄權術,指鹿為馬。不僅把馬奎,陸橋山,李涯三個身手不凡的屬下都玩死了,而且還把餘則成也裹挾去了臺灣,自己最後成了最大的贏家。
2、我地下黨員餘則成和翠萍,雖說有些搞笑的成份,但他們也確實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經歷了千難萬險,最後完成了組織上交給的任務。
3、還有陸橋山的爾虞我詐,馬奎的忠誠警覺,李涯的精明強悍,都演繹得活靈活現生動逼真。但凡看過《潛伏》的觀眾,都對他們過目難忘。
4、最典型的是謝若林,他把情報販子這個角色演繹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極,達到了一個難以超越的巔峰。
一部劇有這麼多人物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想不火都難。
《懸崖》裡的人物:
1、周乙和高彬這對老冤家,凡看過的人無不承認是難以超越的經典。尤其程煜老師飾演的高彬,把一個老謀深算詭計多端,既兇狠殘暴又有人性閃光的特務頭子演到了極致。致使張藝謀拍的電影《懸崖之上》都不惜把他倆的名字充當招牌,裝潢門面。
2、顧秋妍的英勇頑強,孫悅劍的凜然大義,魯明的精明狡詐,劉魁的魯莽兇殘,任長春的正直蛻變,劉媽的形象逼真,春三的惟妙惟肖,澀谷三郎的奸佞詭詐,瓦格里耶夫的柔情和血腥,隨便挑出一位都演繹得入目三分。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懸崖》裡的每一個人物分明不是在演戲,他們彷彿就是那個年代實實在在的真人。
相形之下,《借槍》裡的人物則更加具有立體感和強烈的感染力。
1、熊闊海
表面上忽忽悠悠耍嘴皮子,跟自己老婆孩子也四六不著調。即便家裡窮得揭不開鍋,能當的東西都已當掉,他仍然是滿嘴跑火車的一幅德性。
然而,他不過是在利用這種形象來掩護自己地下工作的真實身份。為了購買情報,他不惜當掉家裡唯一的房產,三番五次拖延裴小姐的房租,變著法兒地從國民黨軍統特務楊小菊那裡弄錢,從而獲得情報為我方取得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
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單純地舍小家顧大家的假大空式的人物。他為老婆孩子遭受磨難而痛苦不堪,多次向上級申請活動經費。既便在如此困境下,仍然忍辱負重不屈不撓,充分展現了一個信仰堅定的革命者應有的風範和氣量。最後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
可見熊闊海這個人物並非是簡單的高大上,他既演出了獨特的這一個,更是位百折不撓的革命者。他的形象是真實感人的,是完全能立得住的。
2、裴豔玲
羅海瓊飾演的裴豔玲是《借槍》裡的二號人物。她美麗善良性情開朗,又貪戀錢財愛耍小聰明。在與熊闊海和楊小菊的交往中,一度被楊的誘惑險些喪命,多虧熊闊海搭救,才使她認清了兩人的真面目。從最初的同情革命,到挺身幫助熊闊海做地下工作,最後終於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2005年,羅海瓊在《大宋提刑官》中主演了宋慈的隨從英姑。從那時起我就感覺到,她絕不是靠臉蛋吃飯的流量明星,演技深厚不可小覷。在《借》劇裡,她表面風流不羈天真幼稚,實質卻心思縝密遊走江湖,表演得張馳有度靈動自如,極具鮮明的個性。
3、周書真
作為老戲骨,顏丙燕把熊闊海的妻子表演得極為到位。她深明大義,隱忍賢惠。在不瞭解丈夫真實身份時,她雖然也抱怨氣憤,卻不甘被生活壓垮,先是重操舊業出去唱大鼓維持生計,接著變賣家當苦苦煎熬。最後,當得知丈夫是為了革命所做的一切後,在敵人的威脅利誘下大義凜然,為支援丈夫的抗日事業甘願獻出生命。
與其說革命者為了信仰捨生忘死,周書真則是把樸素的階級感情昇華到了無我的境界。
4、安德森
張子健近年由於演了燕雙鷹等神劇受到詬病,但他的演技無疑是一流的。在《借》劇中飾演的安德森是個法租界巡捕,與熊闊海同為周書真父親的徒弟,師兄弟感情極深。
但他的思想境界與裴豔玲截然不同,儘管他和熊闊海的關係非凡,熊也始終沒向他暴露身份。
但安德森也有他人性仗義的一面,始終把師傅的女兒周書真當成自己的親嫂子,把孩子當成自己的親侄女。為了她們的安全,他不惜和熊闊海吵翻,為搭救熊闊海又拼死營救。
總之,他把安德森這個人物演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5、於挺
王勁松在拍《借槍》時還不怎麼出名。但他把一個雖然忠誠勇敢嫉惡如仇,卻固執己見缺少對敵鬥爭經驗的形象,表演得惟妙惟肖輕鬆自如。他那毛毛楞楞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就有些擔心,擔心他壞了大事。
事實也真如此。初次剌殺加藤失敗,還搭上了三個人的性命。二次剌殺加藤又因事情敗露,使我方內線季德平壯烈犧牲。為此他受到處分,被下派到連隊接受調查。不料他打傷看守的戰士跑了出來,終於協助熊闊海,把加藤消滅在了去往上海的火車站上。
6、楊小菊
有別於任何諜戰劇裡的軍統特務,楊小菊以一個文人的形象出現,嘴裡說著風花雪月出口成章,一幅兒女情長的悲天憐憫。對上級,他滿嘴謊話騙來經費,對屬下,他口吐蓮花道貌岸然。可是,他這套嘴皮子功夫在與熊闊海的爭鬥中卻屢戰屢敗。最終也確實配合熊闊海完成了開槍的任務,也算是做了件抗日救國的好事。
透過以上六個人物可以看到,《借槍》作為一部諜戰劇,與《懸崖》和《潛伏》有著明顯不同。其表現的重點,既不是《潛》劇的爾虞我詐,也不是《懸》劇的人性之爭,而是在亦莊亦諧的風格中,透視著殘酷和險惡,隱含著地下工作的艱辛。
因此,就人物塑造的精彩程度而言,《借槍》確實不落下風。
二、只有經典的臺詞,才能撥動人的心絃
臺詞是托起劇情的風帆,哪怕是普通的大白話,只要能走進觀眾心底,也必然會引發大眾的共鳴,隨著歲月流逝依然會日久彌新。
1、《潛伏》的經典臺詞:
“峨眉峰,還xx獨照!”
就這一句話,就把軍統站長吳敬中對屬下馬奎的憤恨之情,揭示得淋漓盡致。
黨通局的季偉民攜重金潛逃,上峰懸賞緝捕。
情報販子謝若林和餘則成有了如下對話:
只要你找到他,剩下的事我來辦,你就等著分錢吧。多了不敢說,最低五年的薪水。
老弟呀,不怕你笑話,就是知道了我也不敢說,這種錢拿著心慌啊!
你慌什麼呀,你看看現在那些為官的人,嘴上都是主義,那心裡全是生意。
餘則成偷回了謝若林手裡的機密檔案,謝若林問餘則成:
你讓我老婆偷了我的貨,是倒賣了還是銷燬了?
不是她偷的,是我親自取回來的。
沒關係,你能偷那是你的本事。我偷不到,所以只好交易。
黨國的利益就毀在你們這些掮客手裡,看看你這個樣子,多無恥!
老餘,別說漂亮話,你老婆倒賣細軟,掙了多少金條啊?
那是我應該得的。
現在有兩根金條放在這,你告訴我哪一根是高尚的,哪一根是齷齪的?別跟我來這套。
這兩段臺詞有多深遠,限於敏感就不解釋了。但有一點卻毫無疑問,如今被抓起來動輒上億的鉅貪,哪個不是嘴上全是主義,心裡全是生意。這樣的臺詞,又怎能不引起觀眾的共鳴呢?
2、《懸崖》的經典臺詞:
為營救顧秋妍母女和挖出隱藏在我方內部的奸細,已經脫險的周乙毅然重返狼窩虎穴。當看到顧秋妍按照他和老魏的計劃假投降後,他坦然地向高彬亮明瞭自己的身份。
我是共產黨。
你騙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
信仰。
你們的信仰是什麼,人道?你連自己的同事都殺害,竟幹些令人髮指的事情,這就是信仰嗎?
你理解得太膚淺了。
我不得不承認,在警察廳,你是我最欣賞最信任的人。我一直覺得,你我之間情同手足。所以我剛剛考慮,是否能給你個大赦。我可以去找廳長,讓他去找總理大臣,或者直接面對溥 儀皇帝。可以嗎?
不必了。我如果是為了升官發財,完全可以有另一種選擇。
你不覺得你的信仰太荒唐麼,馬克思所有的承諾你們根本就做不到,你看看斯大林就知道了。
一定能做到。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新政府,沒有皇帝,沒有權貴,沒有剝削和壓迫,不會喪權辱國,讓人民有尊嚴地生活。新政府不會奴役人民。
幼稚。
沒有理想的人,都會認為別人幼稚。
這就是你們的理想,這就是你們嚮往的人類大同?
是的,我們做到這些,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一百年。
一萬年你們也做不到。
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能看到嗎,你更看不到。
從我選擇這個信仰的那天起,就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
周乙和高彬這段臺詞,畫龍點睛地把敵我之間的意識形態鬥爭推向了高潮。我們不得不佩服編劇和導演的膽識和魄力,還有張嘉譯和程煜兩位非凡的演技,讓無數人為之震撼,浮想聯翩。
3、《借槍》的經典臺詞
楊小菊想發展裴豔玲加入軍統:
這個你拿著,加入我們組織的表格。這是很嚴肅的事情,也是很莊嚴的時刻。
可是我對你們還不是很瞭解。我願意進步,也支援抗戰,可像我這樣的人會有資格嗎?
裴小姐,我是非常真誠的邀請你,以後你會明白我一片苦心的。
那你能告訴我,你們國民黨和共產黨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了,我們是政府的,是堂堂正正的。他們只是溜邊兒的,懂嗎?
裴豔玲還是搖搖頭。
楊小菊進一步說:
我們是正房,是大姨太。他們,連五六姨太都算不上。是丫環,而且是想當姨太太的丫環。懂了嗎?
政府的,溜邊兒的。大姨太,丫環。這種臺詞鮮活風趣靈動,顯然比冠冕堂皇的說教更具有感染力。
裴豔玲並不相信楊小菊,尤其是看過他拿來熊闊海被日本人槍殺的照片和報紙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仰。
她說:
你讓我填的表格我已經填完了,可那是大事,我現在還不想給你。
從黃昏到黎明,總是要經過黑夜,我可以等。
你等什麼?
等你為國家效力,等你改變對我個人的看法。
楊先生,對你個人,我有過好感。可現在那好感忽然就不見了。
因為熊闊海?
是的。男人麼,總得要做點什麼,我願意嫁給這樣的男人。
熊闊海做什麼了?
他做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他想做點什麼,可是什麼都沒做成啊!
那好,我帶你去他家,我告訴你他做了什麼?
他們來到熊家,只見無數素不相認的人,默默地送上白花,祭奠為國捐軀的英烈,寄託他們的哀思(其實熊闊海當時還沒犧牲)。
這種場景,對楊小菊自然也是一次精神洗禮,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默唸道:
明白了。
這樣的臺詞,這種處理方式,確實是同類諜戰劇中所沒有的。
三、獨樹一幟,獨闢蹊徑,走出了一條諜戰劇的新路。
所謂借槍,是因為敵猷加藤敬二馬上要被調往上海,那裡有他認識的我方臥底,一旦讓他成行,我方必將遭受重大損失。所以必須在他離開天津之前除掉這個惡魔(砍頭行動)。
但除掉他需要一把精確度較高的狙擊步槍,我方又沒有這樣的槍,行動組長於挺只好從鄉下的皇協軍手裡借來了一挺歪把子機槍。
皇協軍是偽軍,是二鬼子,怎麼會和我方發生關係呢。這就釀成了一段極具傳奇色彩的故事。
原來,於挺是以報私仇的名義借的槍。而二鬼子老滿的表哥是皇協軍中隊長,只要給錢,什麼都可以借。但為了保險起見,仍安排老滿跟隨左右,不準離開槍半步。
剌殺失敗後,由老潘繼續執行砍頭行動。不幸被叛徒出賣犧牲。熊闊海接過老潘留給他的瞄準鏡,在裴豔玲的配合下,再次借來了歪把子機槍。又在於挺和楊小菊的配合下,終於打響了這一槍。
儘管狡猾的加藤李代桃僵躲過了一劫,但為了完成任務,熊闊海捨身取義,終於把加藤擊斃在去往上海的火車站上。自己也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以往的諜戰劇,近乎千篇一律是我方特工潛入敵人心臟與敵人鬥智鬥勇。而《借槍》的優勢,就在於它大膽跳出這個巢臼,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新路。
因此,說《借槍》是被忽略的經典,是被遺落的珍珠,可以和《潛伏》《懸崖》相媲美的評價,是恰如其分的,是名符其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