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哪種食物最讓你難以下嚥？
選項 A 折耳根 B 豬腦花 C 毛豆腐 D 油炸蟲子
雖然有人接受不了這些選項，但它們好歹也都算是食物。不過，科研人員做研究時，從他們嘴裡下肚的東西可不僅限於食物範疇了。樂高積木、自己的血液、螺旋桿菌……為了研究，他們真的在“以身試毒”，還有人因此拿了諾獎。
為何科學家們對自己下此“毒手”？這背後的一切，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都不是）
一天吃樂高，扒屎好幾天
如果你一不小心吞下了一塊玩具，此時應該立刻去醫院開膛破肚，還是等兩天在上廁所時與它再相逢？
對於成年人來說，這或許是個機率不大的事件，但對於家有寶貝的家長們而言，小孩誤吞玩具一直是個危險事故。為了探究這一問題，研究者們盯上了全是小零件的樂高。
研究人員吃下樂高玩具小人頭部元件。請勿模仿！ | Damian Roland/Youtube
一個研究團隊為此發起了一項招募。在排除了有腸胃病手術史、無法攝取異物和不想在自己的屎裡搜尋玩具的人之後，6位兒科保健專業人員參與了這項實驗。而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吃下樂高玩具人的頭部元件，並在每次排便後扒拉自己的糞便尋找它。
咱們屎裡見 : ) | 參考文獻[2]
最終有5名參與者在糞便中找到了這塊樂高，他們在吞下樂高後的第1-3次排便時，就與這顆可愛的頭部元件再次相逢，同時這期間也沒有出現任何併發症。但其中有一位參與者在之後的兩週都沒有再見到這顆樂高。
這個研究的樣本量和實驗方法都存在侷限，而且也不能說明其他種類玩具在腸道內的情況。但至少對於樂高玩具人頭部元件而言，研究人員認為大多數情況下這類異物都可以隨糞便排出。
當然，在生活中任何人意外吞下異物後，如果出現了任何不適，還是得去乖乖就醫啊！
對了，研究人員還提醒父母：最好不要自己在糞便中尋找異物，因為真的很難找到。
研究人員：“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不是） | Pixabay
“吸血鬼實驗”，喝自己的血
2018年夏季，月黑風高，聯合歐洲胃腸病學雜誌上出現了一篇“吸血鬼研究”文章。研究人員使用的實驗材料不是豬血也不是鴨血，而是人類的血液。如果說在吞嚥玩具過程中可能導致的是生理不適，那喝自己的血就有點精神汙染的意思了……
這是可以喝的嗎？ | Giphy
在這項研究裡，有16名參與者則透過靜脈採集收集自己的血液，並透過直飲或鼻胃管的方式攝入自己的血液。
這項實驗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充滿意義：喝血是為了模擬胃腸道出血的情況，研究人員透過分析參與者的糞便指標，驗證消化道出血是否會對炎症性腸病的這個指標造成干擾。
研究人員發現所有參與者都能耐受血液攝入。其中8位參與者出現了輕微的副作用，如噁心、腹脹或胃灼熱，持續時間小於24 小時。分別有6位和5位參與者在攝入100mL和300mL血液後出現了便秘。另外各有4位參與者在攝入100mL和300mL血液後出現腹瀉。
當然，這項研究獲得了當地倫理委員會的批准，其中的參與者也經過了嚴格的篩選與身體檢查。所以請不要自己嘗試這件事情。渴了就喝水，饞了就去火鍋店點份鴨血哈！
吃菌嗎？幽門螺桿菌那種
吃奇怪東西做研究的巔峰，大概就是像巴里·馬歇爾（Barry Marshall）這樣，靠喝一杯幽門螺桿菌拿了諾貝爾獎。
1984年，澳大利亞科學家馬歇爾從其他培養皿裡刮下了新鮮生長的幽門螺桿菌，攪和在肉湯似的培養液裡，大概20mL，他一飲而盡。
馬歇爾：培養基味兒特別猛，雖然不喜歡，還是喝乾了｜Giphy
在此之前，他還做了內窺鏡檢查來確保自己並沒有感染幽門螺桿菌。喝下肉湯三天後，他開始覺得噁心，還會嘔吐，連他媽媽都覺得他有口臭。在隨後的檢查裡，他發現自己的胃出現了炎症。十四天後，他在妻子的強制要求下開始服用抗生素進行治療。
馬歇爾因此證明了幽門螺桿菌和胃炎之間存在聯絡，讓其他的科學家大為震撼。
在當時的醫學界，主流觀念是，在胃黏膜這樣強酸的環境下，沒有細菌能夠存活下來，而胃潰瘍這類疾病是因為人壓力過大，增加了胃酸分泌造成。馬歇爾和他的團隊則找到了一種細菌，並提出了一種假設——這種細菌會引起胃黏膜損傷，導致胃炎、胃潰瘍甚至胃癌。
這種假設遭到了知名科學家的嘲笑，儘管當時馬歇爾已經成功利用抗生素治療了胃潰瘍患者，但在沒有可靠實驗資料的情況下，他沒法說服其他醫生使用這種方法。
馬歇爾試圖證明他提出的假設，並花了六個月的時間用幽門螺桿菌感染小豬，但實驗失敗了。沒有選擇的馬歇爾便開始嘗試做自體實驗——讓幽門螺桿菌感染自己。他也沒有和老闆討論就偷偷喝了肉湯，害怕對方會禁止他作者做這種實驗。
發表論文時，馬歇爾還稱接受實驗的是一名“男志願者”，後來人們才知道，原來文中的那個“男志願者”就是馬歇爾本人。
進擊的幽門螺桿菌，超過50%的中國人被感染 ｜ care.care.com
到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幽門螺桿菌在胃炎、胃潰瘍等胃病中起的作用。這些疾病再也不是無法預測的“神秘殺手”了。
自體實驗已經成為歷史
如果要在動物或者人類志願者上做實驗，需要經過層層的倫理審查。科學家為了證明自己的研究結論，有時會用自體實驗的方式為科學獻身。
一份關於自體實驗的研究發現，在過去兩個世紀裡，自體實驗的高峰出現在20世紀上半葉。科學家們要承受巨大的危險，但也可能會獲得榮譽，甚至是諾貝爾獎。
除了馬歇爾，上一個做自體實驗獲得諾獎的科學家是沃納·福斯曼（Werner Forssmann）——他發明了心臟導管。因為做這種危險的手術無法得到許可，他就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他把一根長達65cm的導管插入自己肘前的靜脈，一直插到了右心房，然後跑去拍了x光片，記錄了這場手術。在1956年，他獲得了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福斯曼做自體實驗時留下的x光影像，那個時候他才24歲｜Nobel Prize/Facebook
自體實驗最壞的結果就是個人的死亡。有科學家因為多次輸血產生免疫反應而死亡，也有科學家讓自己感染了黃熱病——雖然最後康復了，但一直身體不佳，早早去世了。
不過現在，做自體實驗的越來越少了。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我們已經進入了分子生物學的時代，研究的方法越來越複雜和精細，自體實驗也越來越不必要了。
而這些在自己身上做實驗的科學家和志願者們，推動了醫學的進步，永遠都是勇士。
參考文獻
[1] Hampton, R., J. Wong, and M. Singh. "Lego of that." British dental journal 212.3 (2012): 105-105.
[2] Tagg, Andrew, et al. "Everything is awesome: Don't forget the Lego." Journal of paediatrics and child health 55.8 (2019): 921-923.
[3] If You Swallow A Lego, Here Is When You'll Get It Back. https://www.forbes.com/sites/brucelee/2018/11/24/if-you-swallow-a-lego-here-is-when-youll-get-it-back/?sh=23c6c52f5d01
[4] Vavricka, Stephan R., et al. "The Vampire Study: Significant elevation of faecal calprotectin in healthy volunteers after 300 ml blood ingestion mimicking upper gastrointestinal bleeding." United European gastroenterology journal 6.7 (2018): 1007-1014.
[5] These People Drank Their Own Blood — for Science! https://www.livescience.com/63671-vampire-study-blood-ibd.html
[6] Barry Marshall Biographical. https://www.nobelprize.org/prizes/medicine/2005/marshall/facts/
[7] Helicobacter pylori: A Nobel pursuit?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2661189/
[8] When Scientists Experiment on Themselves: H. pylori and Ulcers. https://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guest-blog/when-scientists-experiment-on-themselves-h-pylori-and-ulcers/
[9] Q&A: Barry Marshall.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514S6a
[10] Self-Experimentation and Its Role in Medical Research.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298919/
[11] The Doctor Who Drank Infectious Broth, Gave Himself an Ulcer, and Solved a Medical Mystery. https://www.discovermagazine.com/health/the-doctor-who-drank-infectious-broth-gave-himself-an-ulcer-and-solved-a-medical-mystery
[12] Werner Forssmann Biographical. https://www.nobelprize.org/prizes/medicine/1956/forssmann/biographical/
[13] Marshall, B. J., Armstrong, J. A., McGechie, D. B., & Clancy, R. J. (1985). Attempt to fulfil Koch's postulates for pyloric Campylobacter. 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 142(8), 436-439.
*題圖樂高小人照片：@IJM93/Twitter
作者：毛巾、Owl
編輯：窗敲雨、Owl
一個AI：什麼，你問那個沒被找到的樂高玩具人頭去哪了？研究人員在接受採訪時說了：“誰知道？或許多年後的某一天，一位胃腸病學家對這位參與者進行結腸鏡檢查時，會發現樂高玩具人正盯著他看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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