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是人類科研探索的重要領域,海洋科學考察是研究海洋的基礎。乘坐搭載各種科研儀器的科學考察船出海考察,是從事海洋科學研究必不可少的工作。海洋科學家除了要避免“暈船”“暈陸”,有時還需要在風暴中進行科研活動。
有這樣一位科學家,為探索海洋奧秘,她曾三次探索百慕大“魔鬼”三角區,深潛200多米探尋海底世界。她說:“搞科研比較艱苦,我們海洋科學研究也是這樣,尤其是海洋考察,有時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這樣你就得不到第一手資料,不能深入別人沒有到過的領域。”
她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海岸海洋地貌與沉積學家王穎。她長期從事具有地域特點的淤泥潮灘海岸、鼓丘海岸以及河海體系與大陸架沉積等方面研究,並作出了重要貢獻。
讀書立志報祖國
1935年,王穎出生於河南。她的父親是位抗日英雄,父親身上的愛國精神深深影響著她。
新中國解放後,王穎一家遷居北京,她將本名“王肅波”改為“王穎”,表示新的意思,以迎接新中國。
王穎從小喜歡大海,夢想有朝一日能遨遊蔚藍神秘的海洋。高中畢業報考大學時,她的第一志願填報了南京大學地理系,並以高分考入地貌專業。
1954年,王穎加入中國共產黨。她說:“青年時代的我,適逢新中國建立,沐浴著黨的陽光,在一個朝氣蓬勃、日新月異、充滿關愛的環境中,得以健康地成長,真是生長逢時。”
1956年,王穎跟隨我國地理學代表團前往印度參加國際地理大會,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個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地理學代表團。幾天的國際學術會議中,王穎親眼目睹了外國學者趾高氣揚的樣子,他們的嘲諷深深刺痛了王穎,從此她追求的目標,不僅僅是成為一名地理學家,更要為國家和民族爭光。
科研是苦亦是樂
本科畢業後,王穎順利進入北京大學地質地理系深造,師從地貌學家、地理教育家王乃樑教授。當時學校條件有限難以開展實驗,王穎便帶著一批學生在校內修建水池,搭建實驗場所,創造實驗條件研究波浪等動力對地貌、泥沙的影響。
1961年,王穎前往南京大學任教,組建海洋研究組。除了承擔學校的教學任務外,她還先後從事了天津新港泥沙來源回淤研究,秦皇島油港與煤港、山海關船廠的選址勘測,北海港擴建、攔門淤積治理與地角海軍碼頭選址工作,海南島鐵爐軍港的沿岸泥沙治理,廣東鎮海港的海軍碼頭選址,三亞港的擴建工作等,與南京大學海岸研究一起成長為高校海洋教研的主要力量。
在開展天津新港泥沙來源回淤研究時,為了解潮灘的衝淤分佈,王穎帶著師生趁著落潮時的六至八個小時間隙,往返數公里,跋越泥灘步行到各個觀測點,測量灘面微地貌,落淤的泥沙粒徑、成分與層厚等各種資料。
在泥灘上跋涉,空手行進已很困難,更何況身上還揹著沉重的儀器。泥灘還不同於沙漠,再累也不能休息,只能一步不停地往前走。雖然工作條件艱苦,但每個人都很樂觀,因為大家明白只有搞清楚泥沙來源,才能徹底解決天津新港長期回淤的問題。
經歷三年奮戰,王穎根據對渤海灣的觀測得到的結果,得出黃河的入海泥沙不會直接影響天津新港回淤的科學論據,因此無需沿岸建堤來攔截黃河泥沙,為國家建設工程節省了大量經費。
雖然海洋工作非常辛苦,但王穎認為這是自己的專業,是對科學的追求,經歷艱苦才能認識海岸,深入研究海岸就能有所發現,有所創造。
走向世界放光芒
改革開放以後,我國與國際的交流日益擴大。1979年,王穎赴加拿大的達爾豪斯大學深造。期間,她在鼓丘海岸研究、石英砂表面結構研究、淤泥質海岸研究三大領域取得了不小的成績。
當時,王穎和地質系主任Cooke教授討論研究課題時,表示要做鼓丘海岸研究。Cooke教授就近選了一段鼓丘海岸安排王穎做研究,但她選擇在開普不列顛島東南海岸中一段典型的鼓丘海岸上開展研究。這讓國外同行大為驚愕,因為那段鼓丘海岸荒無人煙,條件十分艱苦。
王穎堅定自己的選擇,由於中國沒有這種海岸型別,國際相關理論研究也很少。她暗下決心,要應用加拿大的先進裝置,根據自己在國內海岸工作的經驗,做出成果,由中國人填補這個空白。
她查閱了大量資料,用兩個月的時間踏勘了該區近千公里的海岸,最終選定了一段近50公里長的典型鼓丘海岸。王穎的研究計劃引起了加拿大同行的興趣,達爾豪斯大學、加拿大貝德福海洋研究所和大西洋地質中心提供了研究經費、助手和各種科研裝置,並聘請王穎做兼職研究人員。
在研究鼓丘海岸期間,王穎考察組經常遭遇風暴天氣,但無論風浪多麼大,他們始終堅持觀測。功夫不負有心人,歷時兩年多艱苦而認真的研究,他們收穫了可喜的成績。王穎等人對鼓丘海岸的研究論文《開普不列顛島東南部鼓丘海岸動力地貌》發表在加拿大《海洋沉積與大西洋地質學》雜誌上,這篇論文被國際海洋地質界、被地質學界評論為“把中國經驗應用於加拿大區域海岸研究中,成功地為加拿大海岸研究開拓了一個新領域,是鼓丘海岸的典型文獻”。
無畏艱險探海洋
在加拿大訪學期間,王穎還曾三次考察百慕大三角區。
1981年3月,王穎乘船第三次進入百慕大三角區,調查核廢物埋葬洋底的可能性。這次考察經歷十分驚險,他們遇到了9級海況,風速高達75節,只得緊閉艙門頂風行駛,以保證船隻安全。風暴持續兩天風勢稍減後,哈德森號改變航向,駛向風區外圍,最終安全靠岸。而當時另一條在風區中心地帶的法國船則不幸遇難,沉沒大海。
考察結束後,王穎在沉積學雜誌《Sedimentology》上發表了有關深海平原濁流沙的論文,文中首次論述了大洋底濁流動力作用,在理論上提出了深海沉積環境新的概念。同時,她對國際上有關利用深海底埋藏核廢料的意見提出質疑,指出深海底仍具不穩定性,需對核廢料做進一步的防護工程。
海底考察也是海洋科考的一部分,海底的地形比大陸更復雜,要進行科學研究和開發,需要研究者潛至深海底去親自探測,並彙集資料製作成圖。1981年8月,不會游泳的王穎參加了拉布拉多海聖勞倫斯海灣考察,深潛器到達了深海200多米處。海底潛探時,她身體略感不適,嘴唇發麻,但始終全神貫注地工作。
1982年2月,王穎圓滿完成了在加拿大的學習任務。回國前,貝德福研究所同事們贈給她一副刻著哈德森號的金屬版畫,上面寫著“贈給在中加海洋地質學合作中做了開拓性工作的王穎!”
傾心教育育桃李
王穎學成回國後,繼續在南京大學任教,擔任了海洋地貌與沉積研究室主任。
她積極促進國際科研領域的友好交流,組織聘請了多位專家來華講學。為了保證講課效果,王穎親自擔任翻譯。1982-1985年間,王穎共接待了美、英、加、荷等國短期講學教授或代表團共10批66人,口譯講座60次。
一次,美國代表團來華講學,團內人員專業涉及到海洋學各方面,由於當時國內尚缺乏對這些專業的瞭解,王穎便親自帶隊並任翻譯。一連多場講座,王穎累得嗓音嘶啞腫痛,但她一邊打針一邊堅持工作,使這次海洋科學交流活動獲得圓滿成功。
在幾十年任教生涯中,王穎先後講授過多門本科生和研究生課程,培養了多名優秀地學人才與外國學者。王穎教育學生十分用心,她在筆記本上為每個學生都單獨建立了“學術檔案”,一人一檔。每次與學生開展談話,她都悉心記錄。如今,這些筆記本堆滿在她的辦公室櫃子裡,足足有好幾摞。
她還積極編寫教材,為我國海岸海洋學科研究奠定基礎,發表論文230多篇,出版了《中國海洋地理》《中國區域海洋學——海洋地貌學》《南黃海輻射沙脊群環境與資源》等多部專著。
2010 年 9 月 10 日,王穎(前排左三)等與學生合影
國家哪裡需要我,我就去哪裡
步入二十一世紀,國家提出“海洋強國”政策,這時王穎已年過六十,腿腳因為早年考察落下了不少傷病,但她仍然精力充沛地從事科學研究,不定期地到各地調研指導工作,繼續為祖國海洋的建設發光發熱。她說:“國家哪裡需要我,我就去哪裡。”
2004年,她領銜承接了外交部大型數字海洋和地理資訊系統專案“數字南海”,填補了中國在南海研究領域的一項空白;2011年,77歲的她出任國家首批“2011計劃”中國南海研究協同創新中心主任,開展南海海域資源環境與海疆權益研究。
2018年,王穎退休後,仍堅持每天上班,節假日還在家潛心寫作書稿。她說:“人活著要有理想,為追求理想,還要有刻苦、實幹與敢於面對挑戰、不斷追求的堅持精神。”
在王穎看來,海岸海洋科學不是單靠一代人的奮鬥,而是需要一代又一代科研人員持續接力,才能擁抱海洋,登上科學的高峰。
文:採集工程專案辦公室/中國科協創新戰略研究院
參考資料:
[1]《擁抱海洋——王穎傳》,老科學家學術成長資料採集工程
[2]蘭亞明. 探索海洋奧秘的女科學家——記新當選的中科院院士南京大學王穎教授[J]. 世界,2002,(05):25-27.
[3]管藝添、高雅. 王穎院士:狂浪面前,她是勇敢的開拓者 [N]. 中國科學報,2021.9.14.
[4]本文圖片來源於老科學家學術成長資料採集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