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為“萬人敵”?
啥叫“萬人敵”呢?很簡單。項羽曾吐槽過一句: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意思就是說:學武功,練兵器啥的只能幹掉一人,我才懶得學呢,要學就學兵法,能幹掉對方的千軍萬馬!
只可惜項羽說得比做得好。搞到最後他所定義的萬人敵,卻被劉邦搶走了。因為劉邦擁有“將將之道”,韓信、英布、樊噲等一波猛人,都成了劉邦的馬仔,替他征伐四方,跟項羽抗衡。
而項羽則走上了“一夫當關”之路,若論單打獨鬥,他堪稱無對手。甚至一瞪眼,都能嚇得對方“闢地數里”,這就是猛將,赤泉侯楊喜,撒丫子逃了數里。
由此“萬人敵”就變味了,成了名將的最高榮譽。說某位將領厲不厲害,不看單挑,不瞅戰績,就看正史給不給“萬人敵”這個稱號。只要這三字一貼,妥妥就是無可撼動的名將身份。
比如三國時期的關羽和張飛,就是最著名的兩大萬人敵。哪怕三國時期名將如雲,什麼張遼、徐晃、馬超、許褚,也沒法搶走這哥倆的風頭。由此萬人敵這個稱號,就成了後世名將,為之奮鬥的目標。
自三國結束至於隋唐時期(公元317年西晉建立,至公元618年大唐建立),三百多年的時間內,又出現了十幾個萬人敵。雖然數量不少,但問題是他們果真是貨真價實的“萬人敵”嗎?
二、萬人敵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晉書》所載:攻必取,戰必勝,關、張之流,萬人之敵者,則前將軍、新興王飛,建切將軍鄧羌,立忠將軍彭越,安遠將軍範俱難,建武將軍徐盛。
意思就是說:苻飛、鄧羌、彭越、範俱難、徐盛,這五位猶如關羽和張飛一樣,是萬人敵。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妥妥是碰瓷關羽和張飛。別說這五位打過什麼仗了,連名字都沒多少人聽說過,這如何能達到萬人敵的境界?甚至筆者都懷疑,這算不算是給西晉一朝,搽脂抹粉?畢竟西晉搞出來的八王之亂和衣冠南渡,太傷人了……
至於其他幾位,也大抵如此。《北史》說:王文傑,萬人敵也。
《魏書》說:長孫肥結髮內侍,雄烈知名,軍鋒所指,罔不奔散,關張萬人之敵,未足多也。
而《陳書》則推出了杜僧明:我弟僧明萬人之敵,若圍州城,召百姓,誰敢不從。
筆者算看出來了,一個朝代哪怕再亂套,再短命,再不被後世認可,但為了體面,也必須要搞一個“萬人敵”出來裝點門面。這真是:萬人敵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所以,若想看真正的萬人敵,還是要看大一統的朝代。在三國之後,隋唐時期是公認的又一個,名將璀璨的時代。那麼隋唐正史認可的萬人敵多嗎?很讓人失望,竟然僅有三位,筆者稱之為:隋唐正史三大萬人敵。
三、薛仁杲
第一位叫薛仁杲,據《資治通鑑》記載:仁杲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不過這位萬人敵,卻比較悲催。竟然還沒有自己的老爸更出名,誰?正是西秦霸王的薛舉!
在公元617年薛舉便稱帝了,比李淵建立大唐還早了一年。稱帝后他便冊封兒子薛仁杲為太子。隨後派太子出征兵發秦州,也就是如今的天水。薛仁杲不負眾望攻克秦州後,薛舉便遷都到了這裡。
隨後薛仁杲又幹了票大買賣,打敗了李弘芝和唐弼,收編其手下,使薛舉一躍而成為隋唐時期的一方霸主,手握雄兵二十多萬,於是薛舉盯住了長安城。
當時的李淵,想玩挾天子令諸侯的把戲,擁楊侑為皇帝。可惜李淵錯了,大漢四百年天下根深蒂固,漢末群雄們鉚足勁都鏟不動,所以曹操只能挾天子令諸侯。可隋朝才幾年?如今天下群雄都想推倒,薛舉就是當時最積極的那位。
李淵命李世民抵禦薛舉大軍。就這樣萬人敵薛仁杲和李世民,在扶風郡展開第一次巔峰對決。李世民一出手就凌厲異常,薛仁杲大敗而走。算是穩固住了長安,同時也給李淵稱帝,創造了條件。
公元618年,李淵稱帝建立的大唐。薛舉則親自統兵前來。第一次“淺水塬之戰”開始了。由於李世民得病,便把指揮權交給了劉文靜,由此導致唐軍大敗,李世民也落荒逃回了長安,一時間大唐風聲鶴唳。
而薛舉則成了第一位擊敗李世民的人。只可惜隨後薛舉就病死了,薛仁杲則接過老爸的權柄。只留下了一個“若西秦霸王薛舉不死,秦王李世民能否稱霸隋唐”的話題。
大唐緩過神來後,李世民再戰薛仁杲,於是第二次淺水塬大戰拉開了序幕。頂過薛仁杲的攻擊後,李世民出奇制勝,率二千鐵騎出擊,打崩了薛仁杲,隨後李世民斬殺之!
第一位隋唐正史中的萬人敵,是不是感覺名不副實?實則原因是,薛仁杲雖勇猛異常,卻過於殘暴,搞得手下離心離德,紛紛投降李世民。所以筆者的結論是,薛仁杲這個萬人敵,只有在他老爸薛舉活著時才能成立。
如第一次淺水塬大戰,薛舉之所以能擊敗李世民,薛仁杲是立下大功的。而薛仁杲兩次被李世民吊打,都是他獨立統兵情況下發生的。這其實也是“隋唐三大萬人敵”的共同特徵——跟三國的萬人敵關羽,能獨立統兵相比,都存在明顯差距!
四、裴行儼
他是《隋唐演義》中裴元慶的原型。《隋書》記載:行儼每有攻戰,所當皆披靡,號為萬人敵。裴行儼跟薛仁杲很相似,跟著老爸裴仁基,才能顯出其萬人敵的威力來。
裴仁基奉楊廣之命,帶著裴行儼討伐瓦崗山,雖節節勝利,奈何卻遭監軍陷害,父子倆一氣之下,殺監軍投奔了李密。由此裴行儼便跟秦瓊、程咬金一樣,成了李密精銳內軍的統領之一,成了李密心腹大將。
也正是因有秦瓊、程咬金和裴行儼,李密的瓦崗軍才能橫掃四方,一度成為最有希望一統天下的人,連李淵都寫信拍李密的馬屁。至於單雄信,實則一直跟李密不對付,畢竟李密殺翟讓,導致單雄信下跪求饒,是兩人無法解開的矛盾點。
李密大戰王世充時,程咬金和裴行儼奉命救援單雄信。反遭王世充圍困,裴行儼再猛也架不住圍攻,被射落下馬。眼看要喪命時,程咬金救起裴行儼就嚮往衝殺。哪料卻被對方一槊刺穿(非要害部位),老程大怒,憤然回身竟折斷那槊,斬殺對方後,帶著裴行儼逃了。
所以程咬金,就成了隋唐萬人敵裴行儼的救命恩公。這也是為何《隋唐演義》中,程咬金能娶裴元慶姐姐當老婆的原因。
最終李密敗了,裴行儼父子轉投王世充。雖每戰所向披靡,卻功高震主遭忌憚。父子便密謀推翻王世充,訊息洩露,慘被誅滅了三族。
五、尉遲恭
這位隋唐萬人敵最有名,也最牛,是李世民親口加封的: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隨,雖百萬眾若我何!明顯超越了上面那兩位,堪稱“百萬人敵”。而且死後還混成了門神之一,另一位是秦瓊。
關於尉遲恭,最值得探討的是,他跟秦瓊到底誰厲害?從如今的史料分析,顯然秦瓊更猛一些。
其一是,在美良川之戰中,秦瓊就擊敗過尉遲恭。
其二是,秦瓊之子秦懷道的出土墓碑上,也記載過相關資訊:祖叔寶,隋龍驤將軍,從高祖神堯帝擒尉遲敬德,拜上柱國。所以,秦瓊擊敗過尉遲恭,是板上釘釘的。
至於秦瓊“擒尉遲敬德”,跟《舊唐書》等史料對比後,應屬於誇張。真實的情況應該是:尉遲恭被秦瓊擊敗於美良川后無路可走,李世民便趁機招降之。所以誇張些說“擒”,也說得過。再者言,尉遲恭的孫女就嫁給了秦瓊的兒子,都一家人了,何必分得那麼清楚。
如今真正應關注的問題是:為何秦瓊沒有得到“萬人敵”稱號呢?兩個原因。
其一:看那塊出土墓碑,“從高祖神堯帝”,這說明秦瓊最初的老大是李淵!換句話說就是,秦瓊跟李淵的關係太親密了。
證據也有,美良川大戰後,李淵曾寫信給秦瓊表示:只要你開口,就算想吃我李淵的肉,我也二話不說就割下了給你!可惜,後來大唐風雲突變,李世民成了瓢把子。
其二:尉遲恭已被李世民認證為“百萬人敵”了,還如何給秦瓊“萬人敵”?沒法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