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蕪戰役中,敵我雙方統帥部和戰役指揮部都精心策劃,都投入了各自可能集中的兵力。在作戰過程中,情況變化之多、變化之快、變化之大,都是少有的,一些參加過此戰的老人現在回想起來,仍感驚心動魄!
1947年2月9日,華野最傑出的偵察英雄、司令部直屬偵察科科長嚴振衡,帶著一支偵察小分隊,在萊蕪、新泰地區執行偵察任務時,抓住一名“奸細”。
這名“奸細”,中等身材,西裝革履,戴著禮帽,穿著高檔呢大衣,雙目炯炯有神。他對一名幹部說:“同志,快帶我去見你們最高首長,否則,誤了事,你要承擔責任的!”這位偵察連長吃不準對方身份,只得帶他去見嚴振衡。
原來此人是陳、粟秘密派到桂系第四十六軍去做策反工作的楊斯德(化名李一明,公開身份是軍長韓練成的秘書)。楊斯德把北線蔣軍最新部署告訴了嚴振衡:第四十六軍擔任前鋒,於2月8日進佔新泰城;李仙洲的總部率第七十三軍的第十五、第九十三師和第十二軍的新編三十六師居中,位於新泰以北的顏莊地區;第十二軍的主力師和112師擔任後衛,位於萊蕪城和城北的吐絲口鎮。
從敵人部署的態勢來看,比較集中在我沂蒙山區的一片老根據地,這裡群眾條件很好,是理想的殲敵戰場。
陳毅和粟裕一起聽了嚴振衡的詳細彙報。粟裕沉思片刻後說:“桂系想儲存實力,王耀武偏要四十六軍打頭陣,把嫡系七十三軍放在中間,讓東北軍的十二軍殿後。我們可以充分利用敵人內部矛盾,予以各個擊破。在南線情況不明,或者我軍處於有利地位時,四十六軍可能不會有積極動作;如果敵人南線得手,那就不一定了。”
這時粟裕建議:“陳軍長,是否要李一明告訴韓練成,我們有把握粉碎蔣軍的南北夾擊,要韓練成千萬謹慎持重。為了不致打錯,四十六軍有什麼行動,李仙洲集團有什麼變化,請韓隨時派李、劉(劉貫一,化名劉質彬,也是我黨派到第四十六軍的秘密工作者,公開身份是韓練成的高階情報員)兩同志來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根據原來的計劃,迅速切斷四十六軍與七十三軍的聯絡,首先全殲李仙洲集團的七十三軍和十二軍,乘勝攻佔膠濟線,或視情況各個擊破。”
“這個辦法好!”陳毅稱讚說道。
接著,陳毅以陳、粟的名義,作了佈置:要李一明告訴韓練成,我們將粉碎蔣介石這次進攻,請他等著聽我們的捷報。我們打垮李仙洲集團時,將不打四十六軍,但一定要把四十六軍的部署和行動事先告訴我們,免得打錯。
特別注意的是,不要同七十三軍搞在一起,否則會玉石俱焚。同時,告訴李一明,如果四十六軍與七十三軍搞到了一起,就要勸韓練成放下武器,我們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這時,陳毅發現坐一旁的王建安似乎有話要說,便問:“王司令員,還有何高見?”
“經502這麼一部署,此役我們有七成把握。”
“怎麼才七成把握呢?”陳毅問。
“粟司令,不,502,從蘇中戰役以來,已經連續13次打了大勝仗。在502指揮下,打勝仗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502剛才所說的:必全殲李仙洲集團,要達到全殲李仙洲的目的,只有順利完成對李仙洲的包圍,才有九到十成把握。”
“有道理,難怪502有事,常找你商量。”
2月10日,陳毅、粟裕、譚震林聯名簽發了在北線作戰的命令。指令南線的一、四、六、七縱隊和北線的八、九、十縱隊向萊蕪戰場的集結地域隱蔽開進。
為了遲滯南北兩線敵軍行動,為我主力部隊開進隱蔽的集結地域,爭取時間,又在南北兩線巧設奇兵、疑兵,指令第七縱隊、第十九旅一部在隴海線阻擊北進的敵整編第七十四師,魯中軍區部隊阻擊萊蕪南下的敵第四十六軍。
陳毅、粟裕共同把第十九旅副旅長張銍秀找來,當面交待任務,要他帶領第十九旅一個團和華野特務團,直接受華野司令部指揮,在沭陽地區阻擊張靈甫的整編第七十四師,不讓他越過隴海路北上。
魯中軍區第二軍分割槽司令員封振武,也奉命來到華野司令部,接受任務。陳、粟要求他率領3個團,阻擊敵人5天到7天,使敵人不能迅速佔領蒙陰,問他有沒有信心。
封振武面有難色,一時猶豫,未作回答。他心想:我這3個團是新建的,又不是主力,怎麼抗得了現代裝備的第四十六軍呢!
陳毅看出他的心事,便問:“你喜歡京劇?”
“是的。”
“看過《空城計》嗎?”
“看過。”
“當年諸葛亮大擺空城計,身邊只有兩個老兵一個琴童,迷惑了擁有重兵的司馬懿。你現在擁有3個團的兵力,還不能同敵人周旋一番嗎?你這個阻擊戰打得越好,越有利於我們大部隊調整部署。詳細情況,請粟司令給你講吧。”
粟裕把封振武帶到地圖前,聲音很輕地問:“古時候,孫臏有個增兵減灶之計,你知道嗎?”
“知道。”封振武低聲回答,仍有些不解地看著粟裕。
“知道就好。”接著,粟裕面對地圖,具體介紹了敵我雙方情況和我軍的作戰部署,然後說:“這次給你的任務是非常艱鉅,但也有許多有利條件,爭取抗擊5天到7天,應該不成問題。首先,敵人的這個部隊同它的上級有矛盾,對進犯蒙陰不甚積極,正處於進退兩難之際。另外,你們可以打出主力部隊的番號,虛張聲勢,迷惑敵人。陳軍長不是叫你們唱空城計嗎?就是要造成敵人的錯覺。你剛才說,你知道孫臏的增兵減灶之計。那麼,既然孫臏能用每天減灶的辦法,誘使龐涓上當,你又為什麼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搞一個增灶之計,使敵人摸不清我軍之虛實呢?”
聽了粟裕這番明確具體的分析與指點,封振武茅塞頓開,信心倍增。他笑嘻嘻地握著粟裕的手說:“啊呀,粟司令,這次談話要是在昨天進行就好了,害得我昨晚一夜都沒睡著覺啊。”
封振武率領部隊依計而行,“增灶示強”,打出3個主力的番號,機動靈活地與敵周旋。部隊每到一處,特地多搭一些草鋪,多砌一些鍋灶,轉移時一個不拆。敵人不知虛實,行動猶豫遲緩。一個星期過去,仍把敵人阻擋在蒙陰以北30裡的地方,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南線的主力按照陳、粟、譚的命令,分三路向北急進,不顧山高路險,冒著雨雪風寒,每天從“日落村”出發,到“天亮莊”宿營。
與部隊並肩前進的,還有數十萬支前民工。從臨沂到蒙陰一百五十多公里地區內,白天十分寧靜,一到夜間立刻沸騰,山上山下,馬嘶人歡;村前屯後,熙熙攘攘;大路小道,車輪滾滾;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勇往直前!
第六縱隊司令王必成與政委江渭清並馬而行,看到這一幅壯麗的人民戰爭畫卷,他感慨地說:“陳、粟會合,相得益彰,揮軍自如,連戰皆捷。這次揮師北上,兵力之強大,氣勢之雄偉,前所未有,看來李仙洲集團難逃被殲命運。”
過了一會,王必成又說:“但願陳、粟不再分開,一直一起指揮我們打下去,直到全國解放。”
據江渭清回憶,這是自二戰漣水以來,第一次看到王必成開心的笑容。
12月15日,我軍主動放棄臨沂。這一天,南線之敵加快了進攻節奏與速度,從而佔領了臨沂。如果南線之敵在臨沂不作停留,繼續北犯,則可在北線打響的第三或第四天與李仙洲集團會師;如果北線之戰,我軍不能在四天之內全殲李仙洲集團,就會處在四面皆敵的不利境地。
妙就妙在,敵人相信在南線與他們交戰的共軍就是華野主力;妙就妙在,敵人認為西渡運河的游擊隊,就是被他擊敗之後的陳、粟殘部。
他們編造了一個“殲滅共軍16個旅”的輝煌戰績,作出了華野“全面退卻”的結論,認為華野“已無力與國軍決戰,欲與劉鄧會合”。因此,他們要乘勝追擊。
陳誠更是大吹大擂:“魯南決戰,空前大勝”,“山東大局,指日可定”。他們要揮師西進,滅解放軍於運河兩岸。
然而,國民黨將領並非都是昏庸無能之輩。坐鎮濟南的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認為,粟裕如決心死守臨沂,國民黨至少要付出10萬人以上的代價,否則決不可能進入臨沂。因此,臨沂守軍不是華野主力。
西渡運河的部隊,數量確實不少,但裝備較差,不像陳、粟殘部。尤其是費縣地區發現有共軍向西北運動跡象,儘管數目不詳,但很可能是共軍主力,意在吃掉北線國軍。
王耀武感到事態嚴重,果斷地下了兩道命令:一是調動一切偵察手段,尋找華野主力所在。二是命令北線所有部隊全線退縮,第四十六軍從新泰退到顏莊,七十三軍與李仙洲總部從顏莊退到萊蕪,第三十六軍從蒙陰退到口鎮、上有莊一線,第十二軍的兩個師退到膠濟路以北,擔當張店、明水一線的守備。並致電陳誠,請求“准予機動作戰”。
由於王耀武的機敏、大膽、果斷,使萊蕪戰役的戰局突然發生了巨大變化。
面對北線之敵突然全線後撤的變化,我軍以第一、第六縱隊組成的左路軍,以第八、第九縱隊組成的右路軍,以第四、第七縱隊組成的中路軍,尚未全部進入指定位置。有的兵團領導急了,這麼冷的天,我們一連數日,在崎嶇山路上日夜兼程趕到這裡,居然讓他跑了,不行,找粟司令去。
於是有好幾位縱隊領導向粟裕建議:提前出擊,以右路軍切斷敵之退路,以左路軍攻擊萊蕪,即使不能全殲,也起碼能吃掉尾巴。
粟裕認真地思考了這次戰局鉅變。他認為,敵人並未弄清楚我軍意圖,不然,則應南北呼應,配合行動。現在僅僅是北線之敵突然後撤了一定距離,並沒有改變南北夾擊的態勢。倉促發起戰役,只會把敵人趕跑。
因此,他堅決否定了這些縱隊領導的建議,督促各部隊加速隱蔽開進,儘快完成對敵的合圍。事後粟裕說:“幸虧當時沒有同意提前出擊的意見,否則,部隊一伸出去,這個萊蕪大捷就很難說了。”
陳誠對王耀武的行為大為光火,罵王耀武與委座離心離德,以蔣介石的名義,嚴令北線部隊重新佔領新泰、進擊蒙陰、切斷共軍西逃之路。
陳誠以委員長名義下達的這個命令,除下給王耀武外,同時還直接給了李仙洲。李仙洲無可奈何只得執行。第四十六軍回馬南下,佔領新泰,七十三軍軍部率一九三師返回了顏莊。
粟裕對戰局的第二次變化非常高興,第一,證明我軍意圖並未暴露;第二,北線之敵,來回奔波,已成疲乏之師,因此更堅定了全殲李仙洲集團的決心。對此,粟裕僅僅在兵力部署上稍作變動。
王耀武對陳誠的命令極為氣惱,又無可奈何。他全力偵察華野主力之所在,終於發現華野主力在萊蕪地區集結。他判斷華野此舉在於殲滅新泰、萊蕪一線的蔣軍,立即再次擅自下令,已進至新泰、顏莊的四十六軍和七十三軍,火速星夜北撤萊蕪,並令駐紮在膠濟線張店的七十三軍七十七師經博山南下歸建。
這是戰局的第三次變化。敵變我變,粟裕決定於2月20日發起戰鬥,先以伏擊手段在博山地區殲滅南下歸建的七十七師,然後,攻殲集結在萊蕪顏莊的蔣軍主力。
七十七師是七十三軍的“王牌”。七十三軍系蔣軍嫡系,七十七師有嫡系中嫡系之稱。師長田君健,黃埔二期學生,征戰多年,屢建戰功。他接到王耀武命令“南撤歸建”,行動極其神速。
他認為,早歸建一步,早一分安全,遲走一步,多一分危險。他組成南撤督查隊,誰慢一步,軍法處理。於是,他們夜間行軍,一小時竟能跑七八公里,在華野預定發起攻擊之前,就已進入了伏擊圈。
王建安打電話請示粟裕,粟裕命令:提前兩個小時發起攻擊,務必全殲七十七師。這是戰場上的第四次變化。由於伏擊七十七師之戰提前打響,王耀武因此而獲得調整部署的時間。王耀武嚴令第四十六軍火速撤到萊蕪抱成團,我軍一時難以分割。這是戰局的第五次變化。
粟裕當機立斷,命令王建安、許世友儘快殲滅七十七師,命令各部隊攻擊前進,迅速完成對萊蕪之敵的包圍。
2月21日,華野八縱、九縱全殲了蔣軍第七十七師,首戰告捷。一縱攻克了萊蕪城西南的諸村莊,擊退了與華野爭奪萊蕪城北各要點的敵軍。
六縱攻入了萊蕪城北的吐絲口鎮,控制城北地區,殲滅了由青石橋南援之敵。至此,華野部隊已全面展開,完成了對李仙洲集團的合圍,在兵力對比上,也處於絕對優勢。
正當我各參戰部隊廣大指戰員鬥志昂揚,準備發起總攻時,粟裕的命令下來了。命令不是總攻,而是暫停攻擊,要求讓戰士們吃一頓好飯菜,好好休息幾個小時。
粟裕認為:敵人兩個軍縮在一起,密度很大,一炮能殺傷他們好些人,但強行攻城,一則會傷害老百姓,二則會增大我軍傷亡。
粟裕判斷:敵人必會突圍,因此讓敵人撤出萊蕪城,在運動中予以殲滅,對我軍更為有利。於是,粟裕主張圍三闕一,網開一面,命令城北正面阻擊部隊,略向後縮。
他親自打電話給王必成,要求他退出吐絲口鎮,不僅要引蛇出洞,而且要調虎離山。王必成只說了兩個字:“明白。”
此時此刻,王耀武明知中計,又無可奈何。原打算讓李仙洲固守待援,但誰去救呢?臨沂的國軍,我調得動嗎?即使能調動,最快也得費時四五天才能趕到萊蕪。
自己率兵出濟南,更不行。我若兵出濟南,粟裕來個乘虛而入,弄得我濟南、萊蕪兩地皆失怎麼辦?只有讓李仙洲突圍了,讓他嚮明水、吐絲口鎮一線突圍。如突圍成功,東可支援淄博一線,西可加強濟南防務,確保首府濟南之安。
於是,他不顧陳誠反對,強令李仙洲突圍,並讓他的副參謀長羅辛理帶著他的親筆信,當面向蔣介石報告突圍計劃。
當萊蕪城的敵軍大部分已經撤出時,有的縱隊領導建議截擊敵人後尾部隊,粟裕沒有同意。粟裕認為,必須讓敵全部撤出後進行圍殲,半途攻擊,萬一讓敵人主力縮回城裡去了,反而增加了殲敵的困難。
各縱隊領導只好耐心等待。好不容易等到敵人總算全部出城了,粟裕大喜過望,命令王必成儘快拿下吐絲口鎮,並堅守於此,堅決卡死敵軍北撤的咽喉要道。粟裕說:“現在是四面埋伏,收網捉魚。別說網開一面,就連一條縫也不許開,一定要全殲李仙洲集團。”
他命令已進入萊蕪城的部隊,不要停留,積極向北進擊,以防敵人回竄;命令在萊(蕪)吐(絲口)公路西側的三個縱隊,臨時組成西兵團,由葉飛統一指揮,萊吐公路東側三個縱隊為東兵團,由王建安統一指揮。
粟裕要求葉、王要收緊口袋,勿讓李仙洲集團漏網。葉、王二人毫不示弱,競相從兩側向李仙洲集團進行夾擊。在這關鍵時刻,有人向李仙洲報告:四十六軍軍長韓練成失蹤了。
原來,韓已在我秘密工作人員安排下,悄悄地離開了指揮位置,致使蔣軍更加慌亂。到2月23日中午,李仙洲集團近6萬人,被團團包圍在寬不足4公里,長不足12公里的大口袋裡,北進不能,南退不得,東衝不過,西突不出,指揮失靈,亂成一團。
萊蕪戰役,高層之間的鬥智鬥勇已經勝負分明瞭,那麼,各部隊之間的搏鬥又如何呢?
2月19日晚上,我部隊在夜幕掩護下,向和莊疾進。九縱指揮所裡,許世友正在與政委林浩商量,剛剛接到粟裕的命令,要求八縱和九縱埋伏在和莊地區,伏擊由博山南下萊蕪歸建的七十七師。
“老許,這是我們九縱正式成立後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你考慮怎麼打?”
“我考慮,伏擊區域小,兩個縱隊擠在一起,兵力無法展開。我想和八縱商量一下,我們在和莊,他們在不動(地名),兩地形成包圍圈,待七十七師進入包圍圈,來一個兩頭合擊。”
說著,許世友的眼睛離開地圖,看著政委林浩,雙手做了個合擊的手勢說:“你看如何?”
“很好,快派人跟王建安通個氣吧。”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許世友一聽,是王建安打來的:“許司令嗎?我是王建安。粟司令要我們一起在和莊伏擊七十七師,為了全殲該敵,為了便於部隊展開,你們就近趕到和莊,我們趕到不動,來個合擊圍殲。這樣,你立頭功,我們跟著。”
“建安,十年不見,你在俏皮話方面長進不少,不知打仗怎樣?關於合擊圍殲的事,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我馬上派個參謀到你處,有關細節都寫在信上了。”
“那可多謝你了。”
“不用謝了,打了勝仗,請我喝一杯就行了。”
“一言為定。”王建安說完掛了電話。
2月20日凌晨2時,許世友接到報告:我二十五師指揮所設常莊,二十六師設在五陽山。許世友看看地圖,這兩個指揮所,距伏擊圈有七八里路,太遠了,不便掌握情況和直接指揮。
於是,他拿起電話,命令二十五師指揮所設在距和莊4里路的盆泉莊北山上;二十六師指揮所設在距和莊不足5里路的八陡鎮,限2小時內完成。
2月20日早上八九點,和莊、不動兩地之間一片平靜。敵七十七師排成三路縱隊,經過西坡、青石關,到達這裡,很快就會進入萊蕪地區了,這一路總算平安無事。
突然,四周槍聲大作,機關槍“噠噠噠”吼叫著,噴出一串串火舌;手榴彈一群一群地從天而降,在行進中的敵七十七師的隊伍裡爆炸開花。
坐在吉普車上的師長田君健一愣,立即跳下車,取出望遠鏡四處觀察,然後對參謀長王山說:“我們真倒黴,在這兒碰上共軍主力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了。”
“師座,在這裡打會招來更多共軍。我建議衝過去,到了萊蕪就安全了。”
田君健憑經驗也知道,前面阻擊的共軍也不會少,只有找到可依託之處,才能固守待援。他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帶兩個團就地戰鬥,你帶一個團殺向萊蕪,如何?”
王山急於離開這裡,立即率一個團衝向萊蕪,不出5里路就被王建安截住了。八縱憑藉兩側山坡,居高臨下,充分發揮了火力。王山的這個團,除了當俘虜的,都被打死了。
張君健的兩個團分頭竄入和莊後,把老百姓的門板卸了,木床拆了,全部用來在村子四周修建工事,企圖頑抗。
新上任的八縱二十五師師長肖鏡海,立即組織了5支突擊隊,從敵七十七師的隊形中插了進去,與敵人開展近戰廝殺,分割敵軍。
沒有多久,七十七師被分割包圍成好幾塊。肖鏡海向許世友報告說:“穿插、分割、包圍都很順利,和在臨沂整訓時打演習差不多。”
“你們以前打仗,山炮經常打不準,今天我在望遠鏡中看見,你們一炮一個目標,沒有打上多少炮,就把敵人的機槍都打啞了。為什麼那麼準?”許世友問。
“我們把山炮抬上陣地,用炮筒直接瞄準,抵近射擊!”
“好啊!”許世友笑了,“這就叫大炮上刺刀,以後你們就這麼幹!”
當日晚11點,許世友接到肖鏡海報告:敵七十七師已被殲滅,田君健被擊斃,已裹上了裹屍布準備下葬。
“打掃戰場,就地休整,等待新的戰鬥任務。”許世友說完,掛了電話。
2月23日上午6點,李仙洲龐大的隊伍,終於出了萊蕪城,分成三路縱隊,兩邊是士兵,當中夾著大量大炮、車輛、物資等。
一路上由於先鋒部隊火力猛,沒有碰上太大的阻擊。大約上午10時左右,李仙洲得到報告:後衛部隊也脫離萊蕪。他深深地鬆了口氣,唉呀!總算突出來了。
他摘下帽子,用手絹擦擦頭上的汗珠,安穩地坐在美式吉普車上,看著車外的景色。他感到這裡似乎很熟,好像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噢,想起來了,這裡是天下聞名的古戰場,孫臏圍殲龐涓的馬陵古道。
他與王耀武在此打獵時,曾討論過《孫臏兵法》中“禽龐涓”的“禽”字是“擒”字還是“殺”的意思?想到這裡,他看看四周,覺得早春的古道比嚴冬還冷!
李仙洲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高聲道:“快,快離開這不祥之地。”吉普車加大了馬力,向前衝去。
但是沒走多遠,一輛摩托車擋住了去路,車斗中跳下一名軍官,走到吉普車前報告:“總座,前衛部隊到達吐絲口鎮遇到了共軍阻擊,怎麼打也打不過去。路邊還豎了塊牌子。”
“什麼牌子?”
那青年軍官不敢說話,拿出一塊木板給李仙洲看,上面寫著:“命令李仙洲到此速下車,投降!”下面具名是“王必成”。
李仙洲忙找韓練成、韓浚商量,哪裡還有韓練成的影子。李仙洲無奈,只得命令韓浚指揮部隊向西突。不突還好,部隊尚能保持隊形,一突,正好碰上葉飛率領3個縱隊壓了過來,其勢銳不可擋,部隊也給衝亂了。
韓浚又向東突,那東邊王建安率領的3個縱隊,像餓虎撲羊般猛撲過來。李仙洲見狀,大叫:“快,快回萊蕪!”
部隊已完全亂了套,一窩蜂往回跑,沒跑幾步,拼命三郎陶勇正率領四縱從萊蕪城殺了出來。國民黨的飛機在天上嗡嗡亂叫,就是不敢扔炸彈,因為誰也分不清,哪些是共軍,哪些是國民黨軍了。
韓浚與李仙洲失去了聯絡。韓浚立即收攏自己的殘部,悄悄地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
2月23日下午5點,韋國清趕到了粟裕的前指,請求戰鬥任務。韋國清自全殲郝鵬舉部之後,立即收攏部隊,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與粟裕握手寒暄之後,正好前線來了電話,報告說全殲李仙洲集團的戰鬥基本結束,李仙洲左腿負了輕傷,已被俘,正押向總部。俘虜中沒有發現韓浚。
粟裕命令:繼續搜尋、清查,勿使敵人漏網。他轉身正要與韋國清說話,電話鈴又響了,偵察部隊報告:韓浚率殘部出現在博山一線。
粟裕看了一下地圖,命令許世友的九縱,就近圍殲韓浚殘部於博山。粟裕這才脫出身來與韋國清交談。他發現韋國清臉色很不好,便親自給他泡了一杯熱茶,然後說:“老韋啊,原想關鍵時刻還能用上你這塊好鋼,沒想到僅僅三天就……”
“502,我們從發起攻擊,到現在正好是63個小時。”金冶插話說。
“你聽,僅僅63個小時,李仙洲集團就完蛋了。你這次辛辛苦苦趕過來,卻沒能打上仗。但不能怪我,只能怪李仙洲實在太不經打了。”
韋國清喝了一口茶,怔了一下,站起來走上一步,握著粟裕的手說:“粟司令,我不怪你,但以後打大仗,打硬仗,不能忘了我韋國清。”
“一言為定。”粟裕肯定地說。
再說韓浚,他率領七十三軍殘部約一千餘人,乘隙鑽出了包圍圈,會同從口鎮潰逃過來的四千餘人,向博山逃竄。
來到博山腳下,韓浚環顧四周十分安靜,不由仰天大笑。笑聲未落,就聽槍聲四起,滿山遍野,紅旗飄飄,軍號嘹亮。原來,九縱參謀長聶鳳智率領二十五師,在此等候多時了。果然,五千餘眾,一個也沒逃脫,韓浚也成了俘虜。
至此,萊蕪戰役,全部結束。
這一仗,自2月20日至2月23日,計三天時間,全殲敵人7個師共56000餘人,連同打援、打阻擊等,總計殲敵近70000人。
接著,我軍乘勝擴大戰果,席捲膠濟鐵路沿線250公里,解放縣城13座、重鎮數十個,使山東的魯中、渤海、膠東、濱海四大解放區連成一片。陳毅稱:二陳鬥法(陳毅、陳誠),三日七師。
萊蕪戰役只用了三天時間,以傷亡8000多人的代價,消滅蔣軍一個綏靖區前方指揮所、2個軍部、7個師,計56000餘人。俘中將副司令李仙洲、中將軍長韓浚和少將17名,擊斃少將2名。
然而,粟裕對戰役研究的重點往往在數字之外,那麼,這數字之外的東西又是些什麼呢?
萊蕪大捷,創造瞭解放戰爭以來華東戰場的空前紀錄,也是中國戰爭史上少見的奇蹟。我們不妨就對壘雙方的一些情況,作簡單對比,或許能知道一些數字以外的東西。
在戰前,雙方統帥部,都作精心策劃。
蔣介石命令陳誠擬定一個殲滅華東共軍主力的作戰計劃。陳誠根據臨沂系山東解放區之中心城市,是首府,是共軍的必守之地,採用強大兵力,南北夾擊臨沂,迫使共軍在臨沂一線,與之決戰,一舉殲滅共軍華東主力。
蔣介石仔細看了這個計劃後,親自主持召開高階軍事會議,以陳誠的“殲滅共軍主力”的計劃為基礎,反覆進行了研究。蔣介石几乎對每個細節都問到了,便命名為《魯南會戰計劃》,調集15個整編師、59個整編旅,計31萬餘眾,以臨沂為中心,實施南北夾擊。
蔣軍集中兵力之多、作戰規模之大,實屬空前。在實施前,蔣介石又請美軍顧問巴大維將軍,組織有關專家對計劃進行了審定。於是,蔣介石命令他的“第一員大將”陳誠在徐州坐鎮指揮,要求“15天內澄清魯南局勢”。
另一方面,中央發出了“迎接革命的新高潮”的號召。毛主席指示,華東野戰軍在今後的1個半月到2個月內,殲敵10個旅左右。至於何時、何地、怎麼殲滅敵人,由陳、粟自行決策。
雙方的戰區指揮都作了充分準備。陳誠在徐州召開了軍事會議,對南北夾擊作了具體部署,採取“集中兵力、穩紮穩打、齊頭並進、避免突出”的戰術。
如果誰搶頭功冒進,拿首席長官是問,並命令空軍司令周至柔親自率領空軍,對魯南地區實施戰略轟炸。而且根據共軍作戰特點,作了協同訓練,以防被各個擊破。
華東野戰軍在陳、粟領導下,也進行了休整,統一了編制、序號、番號,組建成了特縱,同時也進行了有針對性的實戰演習。
在戰鬥中,就指揮而言,蔣軍表面上是統一的,即由總參謀長陳誠坐鎮徐州,統一指揮。實際上北線由7個師6萬多人組成,李仙洲是聽命於濟南王耀武的。
陳誠作戰,機械死板,至少萊蕪之戰是如此,而王耀武則機敏果敢。這種反差,無疑會造成種種分歧,以至於貽誤戰機。
華野的最高指揮陳、粟之間,不可能沒有任何不同的想法。但是,當中央批准了作戰計劃之後,陳毅便尊重與支援粟裕的指揮。
戰役打響後,陳毅常常藉故離開指揮所。他說:“我在場,502老是請示啊,彙報啊,商量啊,戰場上瞬息萬變,弄不好貽誤戰機。”
如這次萊蕪戰役,他就在距指揮所很近的地方與一個參謀下圍棋。然而,他又時時心在戰場。當王耀武命令北線之敵突然後撤時,有縱隊領導建議提前出擊遭粟裕否定時,便打電話給陳毅尋求支援。陳毅回答:“502的意見是和我商量過的,代表了我們兩個人的意見。誰不執行502的命令,我就執行軍紀!”
當然,“用兵之道,貴在應變。萊蕪戰役的第一變,出自陳、粟。粟裕的第一套作戰方案是,中路阻擊,待敵兩翼突出後,分割圍殲。但敵人採取集團式齊頭並進的方法,使你根本無法分割。
怎麼辦?不變,敵南北夾擊,將越來越接近,決戰就會難以避免。
於是,粟裕主張“南征北戰”,陳毅主張“舍南取北”用詞不同,含意一樣,那就是“示形於魯南,決勝於魯中”。
陳毅、粟裕之間,合作多年,如此不謀而合,實屬難得。當然,關鍵在於“示形魯南”的成功。粟裕這裡滿足了蔣介石的心理要求。
四個“形”,完全根據蔣軍要決戰於臨沂而“示”。儘管有“破綻”,蔣介石、陳誠卻都確信無疑。如三千多名民兵西渡運河,白天過去了,夜裡再回來,白天再過去,反覆數日,天天如此。
在蔣機偵察下,此舉成了“數萬陳粟殘部西渡運河,欲與劉鄧會合”。這個“破綻”只要認真偵察是不難識破的。王耀武就看穿了這個破綻,對空軍偵察報告,也提出過懷疑,只可惜他受蔣介石、陳誠的制約,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果蔣介石、陳誠能夠採納王耀武的意見,萊蕪之戰的勝負,也許就難以預料了。
後來,北線的李仙洲集團,在王耀武指揮下,有四五次重大變化。由於粟裕“示形於魯南”的成功,使王耀武未能做到“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戰局沒有因此而引起大的變動。
粟裕也正是因為縱觀南北兩線,從全域性出發,認定王耀武的“變”是一種區域性行為,因而,始終沒有動搖全殲李仙洲集團的決心。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應變對策無疑是對的。待王耀武清醒過來,已經晚了。
另外,在一線作戰的軍官、士兵,能否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是否有勇往直前的精神,也是取勝的重要因素。如和莊之戰,為殲敵七十七師,王建安、許世友排兵佈陣不謀而合;二十五師新組建成的炮兵,為使山炮打得更準些,把炮抬上陣地作抵近射擊,都是這種精神的具體表現。
本戰役的最後一戰博山之戰,第七十三軍軍長韓浚一發現自己被包圍,就叫衛兵把自己圍在當中,高舉白旗不停搖動,一槍未發就投降了。戰場主將如此,豈有不敗之理。
在戰後,2月23日下午,蔣介石就知道萊蕪之戰大敗和李仙洲被捉的訊息,氣急敗壞地從南京飛到濟南。
下午7時,他將王耀武等人召到機場訓話。一見到王耀武等人走進大廳,蔣介石就大聲威脅說:“李仙洲已被敵人捉去了。你們要知道,高階人員被捉去,早晚會被共軍殺掉的!”
接著,蔣介石指著王耀武說:“佐民(王耀武的字),這次萊蕪失利,是我建軍以來的最大恥辱,對這次失敗,你是有責任的。你工作失職,嚴重失職!這次,你選派的將領也是不適當的。李仙洲指揮能力差,你不知道嗎?撤退時,他連後尾也不派,這是什麼部署?你為什麼派他去指揮?如派個指揮能力好的人去,還不致失敗。”
這對王耀武來說,實在冤枉,也極不公正。
首先,王耀武向國防部報告北線指揮人員名單時,是蔣介石親自批的。蔣還說“守瀛可擔此重任”。
李仙洲的前半生也有顯赫的經歷。1894年6月,他出生於山東省長清縣馬頭村,少年時學過武術。黃埔一期畢業。1924年剛畢業即任排長,參加了討伐楊希閔、劉震寰的戰役和兩次東征,以後又參加了北伐。在北伐中升任少校營長。
1928年4月,任第一集團軍第一教導團團長。不久,任劉峙部第一師第一旅副旅長,隨後升任第二十師副師長,1934年任該師師長。抗日戰爭爆發後,率部在長城居庸關抗擊日軍。在山西忻口會戰中,他身先士卒,親臨前線指揮而負傷,受到了蔣介石的嘉獎。
1938年1月,李仙洲升任第九十二軍軍長兼二十一師師長,參加過徐州會戰、棗宜會戰等。後來曾任第二十八集團軍總司令兼九十二軍軍長。抗日勝利後回到山東,任王耀武副手。
李仙洲被俘後,由於當時戰場在貧困山區,而俘虜又多,吃住條件很差,只找到一間小農舍,把李仙洲安排在那裡避避風寒。
陳銳霆聞訊後,立即趕來看望李仙洲。抗日時期,陳在李的九十二軍當團長。陳當時是地下黨員,曾遭國民黨特務暗害而身負重傷。941年4月19日,陳銳霆率部舉行了反內戰起義,在皖北懷遠縣投了新四軍。
李仙洲大怒,發誓要抓到陳銳霆,予以槍斃。如今,陳銳霆成了中共高階幹部、特種兵縱隊司令,不計前仇,專程來看望他。
一見面,李仙洲木然而立,十分尷尬。陳銳霆一個標準的軍禮,和藹、親切地叫了一聲:“軍座。”
李仙洲深受感動,心理上的防線完全解除了,微笑著連連點頭,並說:“能不能給添點衣服?”
槍聲未息,天寒地凍,遠離後方,哪裡去找現成的禦寒衣服呢?陳銳霆二話沒說,立即脫下自己身上的毛絨衣,雙手遞給了李仙洲,說:“前線的條件,軍座是知道的,還請軍座多多包涵。”
李仙洲接過帶著體溫的毛絨衣,眼睛也溼潤了,他想忍住別讓眼淚掉下來,但是,越忍越忍不住,竟灑下了兩行熱淚。
3月15日,陳毅專程看望並宴請李仙洲。李稱陳毅為“陳先生”,陳稱李仙洲為“李先生”。陳毅關切地詢問了傷情及治療情況,並囑“務必安心養傷”。
談到萊蕪戰役時,李仙洲簡單談了“國軍”戰略錯誤、指揮環節上的錯誤,他說:“王(耀武)先生常常直接分別致電各軍各師甚至各團,我雖在前方,有時也不知道。”
陳毅哈哈大笑:“這次萊蕪戰敗,蔣介石和陳誠都責怪李先生指揮不當呢!”
“在國民黨軍隊裡任副職,好比當附員。我在濟南第二綏靖區任副司令,只是替王(耀武)先生招呼普通客人……像陳辭修(陳誠的字)到濟南來和王耀武先生商議軍機大事,我也不能參加……”
“閣下在抗日時期也是個直接帶兵的名將。記得1941年春,閣下率九十二軍移師皖北阜陽,積極抗擊日軍,榮升十五集團軍副司令。閣下抗擊日軍,確實是挺賣力的。”
“八年抗戰,打擊日軍,是為拯救國家民族於水火,作為軍人拼命效力,完全應該;馬革裹屍,在所不惜!現在是打內戰,骨肉自相殘殺,是不對的,錯誤的……”
這是陳、李兩人初次見面,一頓便宴竟用了近3個小時,尤其李仙洲,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席間,李仙洲多次追問陳毅,他們為何會料到自己必定走萊蕪,陳毅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嘛,你要問我們的粟司令。”
3月18日,李仙洲與被俘的其他19名將官舉行了座談。透過討論,達成共識,反對內戰。於是,由李仙洲牽頭,通過了反對蔣介石打內戰的電文。3月21日延安《解放日報》上發表了《李仙洲等人致電反內戰》。
1960年1月28日,李仙洲獲特赦,並受到周恩來的接見。因周是黃埔教官,李仙洲是黃埔一期學生,故稱周恩來為老師。接見快結束時,周恩來問李仙洲有什麼困難與要求。
“能否向老師提個問題?”
“當然可以。”周恩來含笑回答。
“20年前,萊蕪決戰,我率6萬大軍拼死衝殺,仍打不開一條逃生血路。可是,韓練成軍長隻身一人卻衝出了重圍,這是為什麼?”
“韓練成同志就在北京,你們可以當面談嘛!”
李仙洲心中謎團終於打開了。他從尊敬的老師口中得知:韓練成現在是解放軍的高階幹部,是中共黨內的同志。
應李仙洲自己的要求,特赦後,他回到了老家山東。1962年,安排在山東省政協工作,1978年,被選為全國政協委員,1979年,被選為山東省政協常委。1988年10月22日,李仙洲在濟南與世長辭,享年94歲。
蔣介石在濟南機場,罵完王耀武后,仍然消不去內心惱怒,又親自主持了高階軍事會議。在這個會議上,王耀武指責陳誠瞎指揮,不採納下級正確意見而致失敗;陳誠則責怪王耀武不聽指揮,只會越級告陰狀,貽誤軍機而導致失敗。
其實,在場的人都心裡明白,陳、王二人都對蔣有意見而又不敢明言,只得遷怒於對方。蔣介石氣得七竅生煙,一怒之下,撤銷了徐州、鄭州兩個綏靖公署,組成“陸軍總司令部徐州司令部”,以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坐鎮徐州,統一指揮徐州、鄭州兩綏靖公署所屬部隊。
萊蕪之戰,在國民黨高層也引起了強烈震動。張群說,要尋找更好的辦法來恢復和談。張治中唉聲嘆氣,說如果和談沒有辦法,只好聽天由命。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也故意放出和談空氣。
當然,取得戰役勝利的一方,情況就完全兩樣了。勝利的喜訊傳到了延安,毛主席欣喜異常,哼著家鄉的小調,在窯洞裡來回走著。這時,他看見周恩來站在門口,忙說:“恩來,快請進來。”
此時,毛主席的心情仍停留在萊蕪大捷的喜悅之中,他說:“這個粟裕還真有意思。”
“怎麼有意思?”
“我給了他一道命令,要他在1個半月到2個月之內殲敵10個旅。他回電說,正在尋找戰機,打更大的殲滅戰。”
“主席,他們用實際行動在三天之內,就提前超額完成你的命令了。”
“是的,所以我剛才又看了一遍他的覆電,似乎在說:主席呀,你只給10個旅,怎麼能填飽我的肚皮呢?恩來,你說有意思嗎?”
“有意思,有意思。”周恩來明白了毛主席的“意思”,也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毛主席見周恩來手中拿著電文,便問:“有什麼事嗎?”
“主席,你下令嘉獎萊蕪戰役全體參戰將士的電報,已經發出。陳、粟回電,這次繳獲了大量作戰物資,僅周村一地,就有貯滿彈藥武器的三個大倉庫和一百多萬斤糧食,加上五萬多名俘虜,他們打算透過休整,進一步擴大部隊改善裝備。”
“能擴充套件多少部隊?”毛主席很有興趣。
“整個華東野戰軍,35萬以上。”
“很好,非常之好!”
延安總部發言人對萊蕪大捷發表評論,盛讚“華東人民解放軍全體將士及其領導者陳毅、粟裕兩將軍”,指出萊蕪大捷“已徹底粉碎國民黨最高當局,企圖在山東會戰中殲滅我軍主力的計劃,並使國民黨遭受空前未有的嚴重打擊”。
陳毅也舉行了記者招待會,他說:“萊蕪戰役,空前大勝,證明了我軍副司令粟裕將軍的戰役指揮,一貫保持其常勝紀錄,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廣大指戰員,結合自己的體驗,充滿信心地說:“再難打的仗,有502指揮,勝利就有把握。”
在戰後召開的華野高階幹部會議上,粟裕作《萊蕪戰役初步總結》。他不用講稿,一口氣講了兩個小時。
他的講話有三個特點:一是隨著戰役程序,對各參戰部隊進行了扼要講評;二十多萬部隊,團以上幹部,他能隨口說出名字;二是從理論高度總結了這次大兵團作戰的經驗;三是強調指出了未來的部隊建設。
萊蕪之戰,是山野和華中野正式組成華東野戰軍後的第一仗,取得了理想的戰果。萊蕪之戰勝利後,華野將進攻目標瞄準了蔣介石的王牌部隊:整編七十四師。張靈甫師長的命運將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