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抗戰之於中國近代史,註定是沉痛悲壯的一頁,其間滿載著國家的屈辱、民族的悲痛、死難者的哀嚎遍野、有志者的慷慨悲歌。
時值國家危亡之際,每一位心懷家國的中華兒女皆作出了一致的選擇,他們高舉偉大旗幟奮起反抗。
縱然前路刀山火海屍橫遍野,他們依舊高唱著激昂嘹亮的前進之歌,以滾燙熱血將整個中華大地塗上一抹動人的紅色。
身處於這樣的時代洪流之中,無疑每一個人都要有所抉擇,而有張作相、張廷樞父子同樣如此。
張作相身為東北軍的泰山北斗,卻秘密送兒子參加紅軍,兒子成為紅軍名將。
張作相
一、東北軍的泰山北斗——張作相
張作相的名稱對於多數人而言並不陌生,而這份鼎沸聲名的源生之處自然是因他在東北軍中形同泰山北斗的地位。
而造就這份地位的根基,則是張作相與張作霖之間二十多年間肝膽相照、雖非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的感情。
時代背景下貧苦人家出身的張作相併沒有讀過什麼書,但受益於母親劉氏的悉心教育,以孔孟之道為他灌輸了幾近仁義道德,以此深深影響著張作相的一生。
年輕時候的張作相踏實肯幹,一度成為了遠近聞名的泥瓦匠,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或許他便會以此度過一生,然而一場意外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為替族兄張作正報仇,張作相因人生第一次殺人而遭到官府的通緝,由此迫不得已之下組建了僅有十餘人的“綠林武裝”,以逃避官府的追捕。
屆時,同樣作為“綠林中人”的張作霖名聲正盛,因而張作相慕名而來到新民府八角臺村,投靠張作霖麾下。
張作霖
作為後來者回顧張作相的一生,構建起他未來成就的開始,或許便在於這一個普普通通的決定。
1902年9月清政府招安張作霖,作為其麾下的張作相也搖身一變,從清政府通緝的犯人,成為了清軍遊擊馬隊哨長。
由於張作相勤懇實誠、為人忠厚,深得張作霖的信任與器重,而張作相也從不曾辜負這份信任與器重。
為替張作霖籠絡人才,張作相數度拒高位而不受,轉而推薦合適的人。
他也時常在某些方面與張作霖持不同意見,但只要是張作霖所下達的命令,他必然會一絲不苟地予以執行貫徹。
明眼可見,張作相對於張作霖的忠誠,古往今來也是罕見之至。
不僅於此,張作相的軍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在他為張作霖鞍前馬後的戎馬生涯之中,一應赫赫戰功不勝列舉。
1908年的一場大漠剿匪,乃是張作霖被清政府招安之後,第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而在此處張作相便充分展現出了自己的軍事才華。
屆時陶克陶鬍匪幫依託有利地形與精湛騎術,予以張作霖部迎頭痛擊,致其進退兩難。
而值此之際,張作相向他提出了建議:由步兵、騎兵協同作戰併為所有人配備鋒利短刀,戰鬥打響後步兵以刀砍馬腿,騎兵則砍馬杆子上的繩套,以此來削弱對方的優勢。
果不其然,張作相的這一建議一經採用之後,便一定程度扭轉了張作霖部被動的局勢,促使這場戰役以勝利作為告終。
毫無疑問,無論是在能力上又或是在人品上,張作相始終是張作霖的肱骨之臣。
正因如此,張作相自然官運亨通,而在東北軍內部他的聲望與權力亦僅次於張作霖,實屬東北軍的泰山北斗,二號人物。
“彼人誠厚,他的忠義,在今世 為我所僅見之一人。”透過如此一番由張學良親口說出的評價,張作相的為人亦隨之更為立體。
張作霖去世之後的東北,如果張作相有不臣之心,那麼整個東北地區的軍政大權唾手可得。
然而不為所動的張作相不僅沒有貪戀權力,更是心甘情願地一手推動了張學良的繼任。
透過這些來道一句“忠義無雙”,顯而易見張作相是配得上的。
當然,雖然張作相對於張作霖乃至張學良的忠誠無以復加,然而在有些事情上張作相卻始終有著自己的原則。
前文已述,只要是張作霖的要求,張作相必然堅定不移地執行,然而曾有一次張作相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決定。
1927年10月,張作霖與日本草簽了《滿蒙新五路協約》。
1928年2月,迫不及待的日本人又逼著張作霖加緊簽訂其承造合同。
由於“滿蒙新五路”大部分處於吉林境內(張作相兼任吉林省長、省政府主席),張作霖則要求張作相負責簽字。
然而對此,張作相不僅處處拖延,還想盡一切辦法與日本人周旋,更是授意省政府議會致電張作霖提出反對意見:
“無論日本人怎麼玩弄權術,這條鐵路的權利也絕對不能交給他們!”
2月7日日本方面更是派出代表找到張作相,以張作霖已經同意由他簽字為由,要求張作相儘快簽字。
然而張作相卻始終表示:“雖然大帥決定的事情不應反對,但是事關重大,需要回到吉林後與大家商量才能確定。”
無論此事是否為張作霖假借張作相之手予以推諉,但明眼可見張作相與日本人之間明確的界限劃分,以及對日本人的態度。
張作相對日本人的憎惡不僅於此,九一八事變之後1933年熱河失守,張作相即宣佈退出軍政界,隱居至天津。
偽滿洲國建立之後,日本人恬不知恥地威逼利誘,希望張作相出山到偽滿洲國任職。
然而張作相始終堅定立場,予以斷然拒絕。
正因如此,惱羞成怒的日本人竟將張作相父親的墳墓直接炸燬。
二、易幟抗日,紅軍名將——張廷樞
基於張作相的為人,及其對待日本人的態度,便不難理解為何張作相會做出“秘密送兒子參加紅軍”的選擇。
只因這一事件發生在十四年抗戰時期,只因他有著一顆抗日救國的心。
當然,秘密參加紅軍的是張作相的兒子張廷樞,父親的影響固然重要,但歸根結底還是張廷樞其人自行做出的決定。
促使他做出這番決定的,無疑是時代背景之下國人高漲不止的抗日熱潮,更是東北家園被敵寇所踐踏的血海深仇。
1919年2月,張作霖重建東北講武堂之際,張學良作為第一批學員入學,而同屬這一批次的亦有張廷樞。
1923年張廷樞被張學良選派到日本千葉縣步兵專門學校學習,後轉入日本陸軍大學繼續深造,直至1925年返回國內。
回國之後的張廷樞從12旅少將旅長,迅速升職到了112師師長,而112師乃是張學良麾下三個裝備精良的獨立師之一。
張廷樞其人延續著張作相一貫為人處世的風骨,無論對上又或對下皆待人寬厚,因此不僅張學良對他信任有加,切麾下各級將領也對他心悅誠服。
甚至於不少將領到112師守株待兔,等著空缺上崗,也不願去其他的部隊,由此不難看到張廷樞的個人魅力與能力所在。
然而面對自己人寬厚有加的張廷樞,當面對敵人之際卻絕不會有多餘的仁慈。
九一八事變之後,張廷樞率部駐守南苑,厲兵秣馬朝思暮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打回去。
而在1933年3月,他終於得償所願與日軍展開激烈交戰,這一戰的地點便在古北口。
屆時日軍朝著古北口洶湧而來,張廷樞臨危受命率部抵禦日軍。
接到命令之後,張廷樞迅速作出部署,將所部劃分為四個梯隊,令全師急行軍奔赴古北口前線。
而他本人更是於其中身先士卒所向披靡,這一戰他已經等待多時。
果不其然,古北口戰役之中張廷樞率東北軍浴血奮戰,硬生生的阻攔下日軍的鐵蹄,雖然其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日本侵略者同樣遭受到了慘痛的打擊。
張廷樞本人亦獲得了國民政府所頒發的青天白日勳章。
然而古北口戰役結束之後,張廷樞卻並未率部按照國民政府給定的路線撤退。
其間原因便在於,古北口戰役當中另有國軍兩個師參戰,然而其中中央軍25師不僅怠於作戰,甚至於出現了中央軍射擊東北軍的事件。
因此張廷樞的氣憤以及對東北軍的中央軍乃至國民政府的失望可想而知。
無論是張廷樞的個人能力還是他作為張作相之子的身份,張學良對其賞識有加皆是必然的,而張廷樞對張學良,雖不及張作相之於張作霖,但也是不容小覷的。
然而,隨著一件事情的發生,卻令張廷樞做出了卸甲歸田的決定。
昔年間,東北軍的戰士們朝思暮想著打回東北,而蔣介石的眼中卻裝滿了內戰,因而蔣介石數度要求張學良指揮東北軍參加內戰,以至於包括張廷樞在內的東北軍將士們,身心皆雪上加霜。
張廷樞無疑是不願繼續參加內戰的,然而軍令如山不得違抗,以至於他在1935年12月向張學良提出辭職。
離開之時他留下了一句話“如果東北軍去打日本,我第二天就回來!”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之後,全面抗戰徹底打響,值此家國危難之際,心懷救國之心的張廷樞毅然決定,投身抗日洪流之中。
基於對國軍消極抗日的失望,張廷樞來到太原找到了周總理,向周總理陳明瞭組織隊伍抗日的強烈願望。
周總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以張廷樞等在東北地區及東北軍中的影響力,組建起一支抗日隊伍。
由此,簡稱“東縱”的“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東北抗日遊擊縱隊”的番號便應運而生,而擔任縱隊司令的便是張廷樞。
值此之際,張廷樞方才徹徹底底開始實現著自己宏遠的抗日願景,償還著與日軍之間的血海深仇。
從東北軍泰山北斗張作相之子、東北軍高階將領,到紅軍的高階將領,維繫這一身份轉變的核心,便是張廷樞胸膛裡高昂的抗日熱情。
然而令人遺憾的卻是,當夙願終於可以去實現的時候,張廷樞的身體狀況卻是急轉直下。
1938年秋季,張廷樞進入延安抗大學習,之所以如此與他彼時所患的肝病不無關聯,而在此期間周總理時常透過送食物、談心等方式予以關懷。
時至1940年張廷樞的肝病趨於惡化,為此組織批准他離開抗日根據地,前往香港治病休養,然而病情雖然逐步好轉,但始終無法解決。
而在1949年3月之際,由於遭受父親張作相去世的打擊,張廷樞的病況迅速惡化,至7月23日,年僅45歲的他因病在北平去世。
參考文獻:
《東北抗日遊擊隊挺進冀西》——《檔案天地》——2016年3期
《記我的父親張廷樞:從世家公子到愛國將領》——《人物》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