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夏,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已成定局,以洋顧問李德為首的“三人團”被迫決定放棄中央根據地,實行戰略轉移。
成立僅一年的紅七軍團,接受中革軍委命令,組成北上抗日先遣隊,負責牽制敵人主力,為中央紅軍突圍創造條件。全軍共6000餘人,由尋淮洲任軍團長,樂少華任政治委員,粟裕任參謀長,劉英任政治部主任。尋淮洲出生於1912年,15歲參加秋收起義,十六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十八歲任紅軍團長,十九歲任紅軍師長,二十歲任紅軍軍長,二十一歲成為紅軍中最年輕的軍團長,比林彪還小五歲,擁有豐富的軍事鬥爭經驗。
1934年7月,這支裝備簡陋的隊伍由江西瑞金出發,在尋淮洲和粟裕的靈活指揮下,經福建長汀、大田、尤溪、水口,一路打到福州城下,四個月轉戰閩浙皖贛四省幾十個縣,行程三千餘里,成功吸引了國民黨大部隊的注意力,掩護中央紅軍突破了敵人的第一道封鎖線。
1934年11月,北上抗日先遣隊抵達閩浙贛蘇區,與方誌敏等人領導的紅十軍會師。
兩軍會師後,按照中革軍委的命令,與地方紅色武裝合編為紅十軍團,下轄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個師,方誌敏擔任閩浙贛蘇維埃主席兼軍區司令員,原紅10軍軍長劉疇西任軍團長,原紅七軍團政委樂少華任政委,粟裕任參謀長,原紅七軍團長尋淮洲則被下放到19師任師長。
其實,在這支隊伍當中,最適合擔任軍團長的人是尋淮洲。與年僅22歲的尋淮洲相比,時年37歲的劉疇西因年齡大,資格老,最終成為軍團長的人選。劉疇西是黃埔一期畢業生,曾在討伐陳炯明的東征中負重傷截去左臂,參加過南昌起義,也曾到蘇聯進修過,在中央蘇區的前三次反圍剿作戰中,指揮紅八師,屢立戰功,被根據地人民譽為獨臂將軍。然而,劉疇西雖戰功赫赫,但卻明顯缺乏大兵團作戰的經驗和能力。尋淮洲和粟裕這兩個最具有指揮能力的人,失去了對這支隊伍的最終決定權。
此外,中革軍委還特別強調,紅十軍團要接受留守中央蘇區的項英的領導和指揮。
紅十軍團誕生之時,面臨的形勢卻仍然十分嚴峻,在他們的周圍,成環狀部署著兵力達十倍以上的國民黨軍。
軍團領導研究決定:由尋淮洲率第十九師殺出重圍,第二十師和第二十一師留在根據地堅持戰鬥,內外配合,尋機打破敵人的圍剿。
在敵人重兵包圍之下,發揮紅軍規模小、機動靈活的優勢,依靠神出鬼沒的戰術,將敵人拖暈、拖垮,這本就是紅軍游擊戰的精髓,也是紅十軍團在當時背景下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
第十九師的經歷也充分驗證了這一點,在尋淮洲的指揮下,他們先向南佯動,然後折而向東,在浙贛邊界的玉山縣,迅速通過了敵人的封鎖線。
第十九師的這一舉動出乎國民黨軍的意料,浙江保安縱隊副總指揮蔣志英親自率兩個團追擊第十九師,卻被第十九師殺了個回馬槍,蔣志英差點被擊斃,帶傷逃離戰場。第十九師沿著浙皖邊境向北疾行,渡過新安江,直逼杭州,就在杭州城內的國民黨軍如臨大敵之時,第十九師又突然轉頭西進,衝入安徽境內,奔襲佔領了旌德縣城,在旌德縣的富人們爭相奔逃之際,第十九師卻又突然離開北上,逼近長江南岸的重要城市蕪湖。
年僅二十二歲的尋淮洲,發揮出了超乎常人的軍事指揮能力,在閩浙贛蘇區外圍,把敵人攪得暈頭轉向,第十九師的紅軍戰士們,緊緊跟著他們崇拜的師長,再一次體驗到了與敵人周旋作戰的快感。
然而,第十九師前腳剛離開根據地,後腳閩浙贛蘇區的領導人就收到了留守中央根據地的負責人項英的來電,來點命令他們:立即率領紅十軍團第二十、第二十一師離開根據地,“集結主力堅決地爭取運動中消滅敵人以創造皖浙邊蘇區”。
接受這個命令,便意味著他們要徹底放棄浴血奮戰開創的閩浙贛蘇區,意味著他們要放棄熟悉的、擅長的、正確的游擊戰,轉而以大兵團的方式轉移到根據地外線去打他們並不擅長的大仗。
這正是擁有人數和裝備優勢的國民黨軍所期待的。
紅十軍團領導人堅決執行項英的命令,1934年11月下旬,方誌敏、劉疇西率領軍團部和第二十、第二十一師離開根據地,義無反顧地衝向敵人的封鎖線,在江西婺源與浙江開化之間,一舉突破國民黨軍的封鎖,然後徑直向北,在安徽黃山東南的湯口地區與尋淮洲率領的第十九師成功會合。
國民黨得知閩浙贛蘇區內的紅軍已經傾巢而出,認為這是將閩浙贛紅軍一網打盡的良機,於是立即調動五個正規師、兩個獨立旅、四個地方保安團及後備隊共10萬餘人,對紅十軍團展開了猛烈的追擊。
紅十軍團會師後,馬不停蹄,沿著安徽南部屯溪至青陽的公路向北轉移,於十二月十三日到達黃山東側的譚家橋,國民黨軍補充第一旅在旅長王耀武的率領下緊緊追隨,一馬當先,在眾多追擊的國民黨軍中,形成了一個突出部。
紅十軍團領導在分析敵我力量對比後,認為位於敵我之間的烏泥關是一個險要的隘口,可以在這裡打敵人一個伏擊,若能打掉補充第一旅,不但能補充嚴重匱乏的物資裝備,而且能挫滅敵人的氣焰,實現在皖南立足的戰略目的。
但軍團長劉疇西明顯產生了輕敵思想,繼而在用兵佈陣上出現失誤。補充第一旅從名字看像是雜牌,實際上卻是老蔣的嫡系。該旅下轄三個團,兵力約與紅十軍團相當,但武器裝備精良,士兵訓練有素,戰鬥力強,旅長王耀武畢業於黃埔三期,更是老蔣看好的一員悍將。
黃埔一期的劉疇西沒把黃埔三期的師弟王耀武放在眼裡,他讓自己更熟悉的第二十師擔任主攻,讓由地方武裝為主組成的第二十一師負責迎頭阻擊,讓戰鬥力最強的尋淮洲第十九師負責穿插,截斷來敵退路。尋淮洲對此提出異議,認為自己的第十九師更適合承擔主攻任務,但劉疇西卻堅持按原計劃作戰。
立功心切的補充第一旅不出意外地踏入紅軍的包圍圈,埋伏在公路兩側的紅軍指戰員們焦急地盼著敵人走快點、再走快點,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第二十師一名新戰士由於過於緊張,還沒有得到命令就開火了,敵人瞬間反應過來,迅速分散成戰鬥隊形,搶佔公路兩側的制高點,一場伏擊戰就此打成了遭遇戰,由於紅軍裝備落後,再加上缺乏作戰經驗,公路兩側的陣地和制高點很快被敵人逐一搶佔,部隊傷亡慘重。
在激烈的戰鬥中,紅十軍團政委樂少華、政治部主任劉英先後負傷,被迫撤出戰場。
戰局極其不利,久經戰陣的尋淮洲對此焦急萬分,他親自帶領一支突擊隊發起反擊,想奪回最為關鍵的烏泥關高地,戰士們在他身先士卒的帶領下,以捨我其誰的精神奮勇衝鋒,勢不可擋,當面之敵在他們不顧一切的衝擊下開始後退,正當紅軍戰士們準備一鼓作氣拿下陣地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的師長倒在了血泊之中。
尋淮洲腹部中彈,血流如注。紅十軍團永遠失去了這位受人崇敬和愛戴的師長!
紅十軍團無法戰勝眼前的敵人,只好含恨撤退,戰士們不忍心丟下師長的遺體,抬著他走了很遠很遠。
此戰之後,紅十軍團無法在皖南立足,被迫在黃山一帶和敵人兜圈子。越來越多的敵人蜂擁而至,最多時達二十多個團。
紅十軍團和敵人不斷遭遇,逢敵必戰,逢戰必退,連戰不勝,導致部隊士氣日益低落,戰鬥意志大大削弱,軍團長劉疇西的指揮也愈發優柔寡斷起來。
缺乏群眾基礎和後勤保障的皖南山區,讓紅十軍團無法看到勝利的希望,隨著部隊傷亡越來越大,軍團領導經過商議,決定重新回到他們熟悉的閩浙贛蘇區。
懷著回家的夢想,紅十軍團繼續轉戰。但是回家的路上,已經佈滿了敵人。
紅十軍團邊打邊走,在一次又一次遭遇戰中,他們一路向南,終於在一九三五年一月,紅十軍團的將士們,看到了他們熟悉的懷玉山,翻過這座山,他們就可以回到朝思暮想的老家。
然而,一路追擊包圍紅十軍團的國民黨軍,已經提前搶佔了附近所有的有利陣地,敵人決心徹底把紅十軍團葬送在曾經的紅色根據地的邊緣。
一月十六日這一天,蘇區在望,但如影隨形的飢餓、寒冷、疲勞和傷病,也讓連續奮戰的紅軍指戰員們接近崩潰的邊緣,支撐他們的唯有意志。帶領先頭部隊的軍團參謀長粟裕向方誌敏建議,部隊千萬不要停留,要連夜突破敵人封鎖線,進入閩浙贛蘇區。方誌敏同意粟裕的意見,並派人通知軍團長劉疇西率領軍團主力快速跟上,然而劉疇西卻以將士們過於疲勞為由,建議留下休息一晚再走,方誌敏無奈之下,只好決定讓粟裕帶領先頭部隊先走,他自己回去勸說劉疇西儘快出發。
當天夜裡,先頭部隊八百多人在粟裕的率領下,在夜幕的掩護下,悄悄地從敵人嚴密包圍的縫隙之間衝了出去。
方誌敏卻沒能說服劉疇西,第十軍團主力進行原地休息,後半夜,天降大雪,大地很快一片蒼茫。
第二天凌晨,當紅軍將士們被嚴寒凍醒的時候,發現敵人已經層層包圍了上來。蜂擁而來的國民黨軍將紅十軍團分割成數個碎塊,然後進行了瘋狂的絞殺。
方誌敏和劉疇西率領部分官兵奮力突圍,但迎接他們的始終是敵人猛烈的炮火。
第二天天亮,筋疲力盡的方誌敏和劉疇西在懷玉山東麓隴首村落入敵手,第二十師師長王如痴、第二十一師師長鬍天桃等人也相繼被俘。
作為國軍“剿匪”的重大戰果,所謂“匪首”方誌敏和劉疇西被釘上數十斤重的鐵鐐,從懷玉山走到上饒,再從上饒一路示眾送到南昌,受盡折磨和羞辱,蔣介石屢次派人對二人勸降,許以高官厚祿,均被二人嚴辭拒絕。在獄中,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裡,方誌敏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寫下了《清貧》、《可愛的中國》等十三萬字的遺著。
1935年8月6日,方誌敏、劉疇西在南昌被國民黨槍殺。臨刑前,三十六歲的方誌敏在牢房的牆壁上留下最後的遺言:“敵人只能砍下我們的頭顱,絕不能動搖我們的信仰!”
粟裕率領先頭部隊衝出包圍圈後,在原地等了整整七天,最終從繳獲的敵人電臺中,等來了紅十軍團全軍覆沒的訊息。
懷著無限的悲痛,粟裕帶領倖免遇難的紅軍將士們,輾轉來到浙東南建立了根據地,堅持開展游擊戰爭,在三年游擊戰爭期間,嚴峻的戰爭環境,逼迫粟裕在絕境之中尋找生機,漸漸形成了他大開大合、不拘一格、敢於冒險的用兵風格,總結出了一整套獨具特色的作戰方法。
抗日戰爭爆發後,國共實現了第二次合作,粟裕率領的游擊隊被改編為新四軍第二支隊,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中,粟裕大放光彩,屢建奇功,成為人民軍隊中舉世公認的戰神!
參考資料:《長征》等。圖片選自網路,侵刪。